“嗯,你说的不错。”正虚子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以他的关系,岂会探听不到朝廷的机密,早在半个月前,他就从国师师兄那里得知消息,朝廷要先压低铜价,然后收购旧钱再铸新钱,当新钱问世,立即抬高铜价,把物价恢复到去年的时候。
今年太平道损失太多,虽然前段时间从秦麒哪里得了十万贯善款,但根本不够。
物价涨了之后,士族渐渐不帮太平道了,而正虚子也不可能拿着逍遥宫威胁人家一辈子,已经得到了士族许多好处,白白得了上百座新道观,若是还不知足,必然引起士族的反扑!
之前是正虚子考虑不周了,他只是想到了免费的劳动力和材料,却忽略了养这些人!
因为去年的灾民帮助太平道建庙宇,也就导致没有春耕,这也是士族恼火的地方,他们不敢和太平道抢夺灾民,导致被大水摧毁的田地到现在还没修整,不仅如此,佃户的缺少,让一些好好的田地也荒了!
故此,今年江南的粮价只涨不跌,有这一个要素在,朝廷自然更难压低物价。
而太平道好不容易坚持到现在,眼看准备让士族收留灾民,应付之后的秋种,他们太平道便能光明正大的一脚踢走这些累赘,同时也要存储铜钱,等物价回归时,这笔钱自然翻了一倍,既然朝廷要废除旧钱,他们也能卖给朝廷,或者直接融了当铜倒卖。
可是,看到这铜币后,正虚子知道不妙了!
如此精雕细琢的铜币,若不得其法,想要仿制绝无可能,而无法仿制的东西,还被当成了货币使用,并且一枚梅花背的,抵得上百枚铜钱,携带之方便,连正虚子都动心了!
“绝不能让这铜币再出现!”正虚子深冷道。
乾空想了想,道:“要不要告知国师?让他通过官府禁止周大赌坊继续铸造筹码?”
“不可!”正虚子摇头道:“此物连我都动心,更别说朝中那帮老臣了,一旦让他们知晓,必然支持周大海,甚至很可能封他官职,为朝廷铸造新钱,如此一来,将会为国家省下多少铜,而谁先推举的,谁必然得首功,那帮老家伙肯定抢破头的推荐给太后,到时候,铜钱将一文不值!”
“那当如何是好?”乾空担忧道。
正虚子想了许久,忽然一拍大腿,笑道:“有了!不是说拿着铜币筹码便可以换取铜钱吗,你就这般,每天去换数十贯,另外,市面上的都给我换回来,一旦积累足够的量,我们便去把它换回钱!”
乾空听后却还是不解道:“可是他们若用金银怎么办?据弟子所知,周家可是有万贯家财啊,而且铸坊除了周家,还有陆家,那也是一个富商之家,一点不弱于周家,况且,他们背后还有一个商会!”
正虚子闻听此言,一张老脸有些挂不住了!
他以为兑换了几万贯后,便能逼死周家,毕竟,铜币也是要铜铸的,你不可能都是跟朝廷买铜矿吧,定然要偷偷融掉铜钱,如此一来,他去兑换回铜钱时,若是周家拿不出来,那也说明了他们融了铜钱铸了铜币,这是犯法啊!
周家和陆家必然全部下大狱,而他们的铸坊,他只要事先准备,不难夺得,届时要不要出铜币,还不是他说的算。
可是他忘记了周家和陆家背后的商会!
这个宁州商会有多厉害,他是真的见识过了,两三百人出去转了一圈后,全天下的物价直接翻了一倍!
由此可见他们究竟倒卖了多少货物,又从中赚了多少?怕是距离富可敌国也不远了吧!自己如何斗得过?
正虚子脸色越来越阴沉,最后他铁青着脸道:“一不做二不休,你派人给我把铸坊毁了!”
“什么!”乾空大吃一惊,不可置信的道:“师父是说,一把火把铸坊烧了?”
“对!”正虚子扭头看着这个弟子,冷冷道:“你不要顾忌什么,尽管去做。”
“可是,我们是道士啊!”乾空还是无法点头。
“道士!”正虚子笑了,很是得意的笑了,许久之后他才道:“知道天师道为何被我们踩在脚下吗,就是因为他们是道士!”
正虚子大笑一声,起身一边走,一边继续道:“你要记住,咱们太平道是太祖为了笼络北方百姓的棋子,没有我们,他黄家能有今天?但是他们得势后却如何对待我们?你不会忘记,你父母是怎么死的吧!”
乾空浑身一震,目光顷刻间黯淡了。
他父母因为天下大乱无处安生,才成为了太平道的教徒,因为他们不懈努力的传道,让许多无家可归的流民加入了太平道,得到正虚子的器重,成为护法弟子,他父亲后又当上一观之主,为了帮助黄家打天下,年年在县里求粮草,还组织乡兵给黄天军送去,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但是,他们没有死在战乱,却在天下太平后,被当地官府逼死在观中,并且让一把火烧得尸骨无存!
当时,如果不是自己跟着正虚子潜修,恐怕也无法幸免。
那几年,是太平道的浩劫,他们不明白太祖为何要这样对付他们,他们只知道,他们不是汉末的太平道,他们没有黄巾军,天下太平后,他们本可以效仿天师道,潜行悟道,帮助朝廷教化愚民,但太祖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乾空的心渐渐冷了!
……
周大赌坊的筹码铜币是越来越火,让周大海兴奋无比,不过也有他郁闷的时候,那便是络绎不绝的到访者!
先是商会里的会员,是一个个,一群群的往他周家跑,却没有一个是兑换铜币,而是厚着脸皮谈合作!
大家都不傻,岂会看不出筹码的前景?
一个铜币兑换人家几十上百的铜钱,之后这笔钱还是用来做买卖,但你周大海开的是赌坊,这笔钱对你而言,没什么价值,但对我们就不一样了!
可是他们一个个兴高采烈的来,却是失望而归,因为周大海只用了一句话,就把他们打发了。
“要谈合作,劳烦请找陆可轩,我周某人已经把铜钱运作的事情,全由他说的算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纵火
“好热!”
望着窗外万里无云的天,董策扯了扯敞开的衣襟,把积蓄在衣服里的闷气抖散出去,便低头进入了烟花坊。
得知消息的柳福急忙赶来,看到少公子满头大汗的狼狈样子,苦笑一声,往年都是他在少公子身后给他扇扇子,但自从少公子病好后便再也不让他这般伺候了。
“少公子,您怎么来了?”柳福躬身问道。
“天气越来越热了,烟花坊可要注意防火,我来看看你可有怠慢!”董策说完便往里面走去。
柳福急忙跟上,赔笑道:“少公子放心,一切都是上次你安排的那般,配好的火药储量很少,现在制作好的烟花爆竹也都运离制作房,存放在后面的仓库内。”
“仓库通风情况如何?”董策扫了一眼坊里几口大水缸道。
“通风很好,少公子现在过去看看?”柳福笑道。
董策点点头,却不急着过去,而是在坊内转了一圈,特别查看了西厢的制作房,确定没有问题后,才往仓库走去。
烟花坊的仓库是董策特意让人改进的,不仅宽敞,地下还被开凿半丈,又把烟花爆竹架空的,如此有了清凉的地气,又不怕湿度过重。
查看一番,确定没有胡乱存放的现象,董策才满意的笑了笑,对柳福道:“木架三日一查,凡有裂痕即刻调换,另外,过几天我会派陶荣过来,再建一个仓库,所以你们不用担心货量过多,况且,现在这点存活,不到过年铁定一空。”
“不是吧!”柳福一惊,现在这快满仓的存活,比过年前后制作的总和多了十几倍,怎可能不够卖呢?
柳福毕竟不是商人,他只是看到了金陵的市场,却忽略了外地,自年节金陵烟花问世,外商是蜂拥而至,如果不是后来的涨价,让他们痛恨宁商,恐怕订单都有几本子了。
但是恨归恨,你也不能恨钱啊!
故此,最近又有外商来艺苑和董策订制烟花。
董策把新仓库的选址敲定,又吩咐柳福做些准备后,便离开了烟花坊,正想骑上马驴,可摸了摸被暴涨两刻钟的驴鞍,董策咽下一口涂抹后,便放弃了,牵着毛驴往艺苑走去。
半路上,董策还绕道去了一趟铸坊,确定那般的防火也没问题后,这才回了艺苑。
刚回到艺苑阁楼,董策开门便见小虎趴在地上打盹,董策愣了愣,最近这种情况可是很少见啊,不过当他看到木榻上的小猴子正在疯狂的挠着身体时,立即明白了。
转头朝着阁楼下正乘凉的朱大山道:“老朱,帮我去张员外的糕点摊上拿点薄荷来。”
朱大山闻言立即去办,不一会儿,董策拿着半碗薄荷叶进入阁楼,小猴子看到他后,立即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董策微微一笑,用木槌捣碎薄荷叶,然后伸伸手,小猴子赶紧跳到董策怀里,董策这才拿起捣碎的薄荷给小猴子擦拭。
小猴子身体痒并非是长虱子,而是皮肤发炎,董策也不知道是不是痱子一类,但薄荷的清凉能暂时缓解。
说起这薄荷,董策不知道这年月别人有没有开发过,总之他当初提起时,却没多少人知道,董策便让张谡去采来种植,制作薄荷糕,现在这玩意可是大卖啊,一出来立即被收刮一空,导致张谡的小作坊根本忙不过来,最后协商,他决定与王福延联手,推出更多种类的薄荷糕,还打算到扩建开糕点作坊。
当董策得知后,立即让他算了,扩建真没必要,但开分厂就必须了,故此董策提议让他去姑苏建糕点作坊,然后慢慢跟着艺苑的脚步推广向全国。
这个提议张谡听后是立即点头答应,毕竟还要与王福延合作,毕竟王福延这家伙喜欢研制新菜,糕点自然也在其中,就凭当初一个桂花糕,就被他弄出了六种不同口味的,足可见他在这上面花费了多少心思,张谡与他联手无疑是如虎添翼。
如今不仅是王福延,连陆可轩,梅娘子,杨靖他们,都开始培养一批研制新商品的人,虽然基本都是模仿董策的设计,没有自己的风格,但毕竟也算一个好的开始,帮董策减少了许多麻烦。
擦过薄荷的小猴子又恢复了精神,它做的头一件事,就是去逗弄小虎,顿时,一场追逐戏上演了!
不过现在的董策根本不担心,因为小猴子挑衅小虎后,便会跑到阁楼后的小院子,那里有一颗树,是它最喜欢待的地方,特别看到小虎笨拙的爬树时,小猴子就乐得嘎叽直叫,整一个调皮的孩子。
为此,董策给它取名做“小皮”。
透过窗,董策看着小虎和小皮树下树上追逐打闹,安逸的场景让他感到碧螺春的香气似乎更浓了!
……
子夜,金陵西城云龙观内,乾空坐在椅子上,一手扶着额头,显得很是疲惫。
在乾空身前,几个道士打扮的青年默然不语,直到忽然有一个人进入堂中,乾空才与众人同时望去。
来人年纪只有十六七岁,便衣装束,尖嘴猴腮的,身材也是很瘦小,他一入堂中便抱拳道:“师父,一切都准备好了,只要您一声令下,一刻钟后铸坊必将起火!”
“不会被扑灭吧。”乾空有些担忧道。
“放心吧,弟子们都准备了灯油,保准能烧得连渣都不剩!”
“嗯!”乾空起身,朗声道:“周大海已经堕入邪教,铸坊便是邪教产业,他们一钱换数十上百钱,乃是存着骗财之心,邪门歪道,绝不可留!”
“邪门歪道,绝不可留!”众弟子齐声附合。
“好,动手!”随着乾空一声令下,瘦小少年转身冲了出去。
一刻钟后,同在金陵西城的铸坊外,十几个人影在夜色掩护下,提着木桶,扛着楼梯靠近铸坊。
这些人一声不吭,动作轻微,翻墙上瓦显得很是轻松惬意,看起来,这事他们似乎没少干!
房内几间屋中,几位工匠忙着连夜铸铜币,十几名助手也在忙着烧黄铜,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头上,月光之下,晶亮的灯油从桶内流到了屋顶,很快便如雨水般顺檐而下。
当一刻钟后,这些黑衣人快速退去,之留下一人掏出了火折子,轻轻吹了两口,随后抛上了屋顶!
第二百六十五章 周大海火了
火折子点亮一道轨迹,翻滚着落到屋顶一层干草上,刹时间,幽幽火焰蔓延而开,顺着灯油流去的方向,在青瓦屋顶烧出了一幅优美的图画,可它却是致命的!
不过是十息间,屋内察觉异样的工匠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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