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帝国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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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帝国风云- 第1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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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已知局势来判断,明概的策略是对的,目前必须与楼观道合作,另外更要利用沙门已有的优势,进一步赢得关陇武川系贵族集团的支持,千万不要因为决策的错误,让楼观道在这场博弈中占据了上风。

想到这里,伽蓝对陇西李氏卓绝的智慧和高超的谋略大为敬佩。当然,任何决策的做出都是基于讯息和智慧,而决策的实施则需要谋略和运气。陇西李氏显然具备了各方面的优势,这必然决定了他们将来的命运。唯有韬光养晦、厚积薄发者,方能赢得最后的胜利。

从结交西北沙门和楼观道,游刃有余地周旋于两教之间,左右逢源,便能看出唐国公李渊的远见和智慧。风暴尚未开始,李渊就积极行动了,先是让李世民借助西域都尉府和楼观道之力,远赴西土寻找薛德音,意图获得更多的机密;现在又让李建成借助西北沙门之力,一往无前地投身于风暴之中,虽然风险极大,但回报之丰厚,却是难以估量。李渊的才智和魄力,由此可见一斑。

李世民不负期望,西土之行给陇西李氏带来了难得的发展机遇,但他的年纪终究太小,去塞外大漠上寻找秘密倒是非常合适,在中原咆哮的政治大潮中“劈波斩浪”就显得力不从心了,于是,李建成挑起了“重任”,义无反顾地冲进风暴,在风暴中奋力搏杀,试图为陇西李氏赢得更多的功勋和荣耀。

然而,伽蓝却犹疑不定,委决不下。

明概师叔的决策是对的,明概师叔给自己的建议也是可以接受的,在这场风暴中与李建成并肩作战必定可以增加守住东都的几率,但问题是,假如中土的未来是顽固而坚决地遵循着记忆中的轨迹前进,那么将来新帝国的皇统之争,在宗教层面必将演绎成西北沙门和楼观道之争,甚至会引起中土佛教和中土儒、道两教的大争斗。虽然这种争斗并不会分出胜负,最多也就是两败俱伤之局,但因为受到政治上皇统之争的影响,沙门必遭重创,“伤痕累累”。

自己在西北沙门中的使命是守护佛法,在西土乃至河西的沙门中或许有一定的影响力,但到了中土,尤其在云集了沙门众多长老、上座和和尚的两京地区,自己就显得微不足道了,既影响不了沙门决策,也无法改变沙门的命运,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竭尽全力保护沙门。

如此一来,假如在中土历史轨迹不变的情况下,自己必然卷入新帝国的皇统之争。

为什么在中土,在文明发达之地,这些黑暗的、肮脏的、无耻的、血腥的、残忍的人吃人的野蛮暴行,远远超过了蛮荒的文明落后的西土?

一股绝望而颓丧的感觉悄然涌上心头,随即迅速弥漫全身,让伽蓝几乎窒息,支持他的所有信念几乎在这一刻全部被摧毁,被粉碎。蓦然间,对故土的强烈思念在伽蓝的心中轰然爆发。我要回家,我要和兄弟们马上回家,风暴结束后就回家。这里不是我的家,不是我的故土,不是生我养我的地方,这里的一切都和我没有任何瓜葛。

我要回家。

既然我要回家,风暴结束后就回家,那么未来这里发生的任何事都与自己没有关系。现在,自己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把那些不切实际的理想,把那些愚蠢的、如痴人说梦般的雄心壮志统统抛弃,自己所要做的就是一件事,活下来,回家。

“伽蓝……”

苏合香那特有的充满了神秘魅力的粗犷嗓音在伽蓝的耳边悄然响起。

伽蓝停下脚步,转身望向苏合香。苏合香一袭白色襦裙,画帛披肩,酥胸高挺,亭亭玉立,仿若沙漠上的绿洲,黄沙中的一汪清泉,给人无穷念想,引出无尽遐思。

伽蓝的心给一种无法描述的愤懑、痛苦和绝望所填充,厚厚的阴霾遮蔽了阳光,心灵中只剩下深邃的黑暗,好在冥冥中有梵音唱响,让陷入迷茫的灵魂不至于失去前进的方向。

“你终于回家了。”伽蓝笑道,“我始终记得你站在孔雀河畔远眺东方的画面,那一刻,你的眼睛里流淌出对故乡的深深思念。”

苏合香面带浅笑,沉默不语。

“回家的感觉,好吗?”。

苏合香转目望向舱外河堤上的柳林,聆听着夏蝉的鸣唱,回家的一幕幕再度浮现眼前。

她不是第一次回家,但这一次是真正意义上的回家,她可能不再重回西土,所以,家族、道门对她的回归都非常重视,终南山甚至邀请她参加楼观一年一度最为隆重的在新年元旦日为祝国迎祥、祈福禳灾而举行的斋醮(妓ao)仪范。(斋醮仪范又叫斋醮科仪,是道家为祝福、庆贺等事而举行的盛大典礼。)

终南山向苏氏做出的和解姿态,除了受到当前政局影响外,还受到了来自苏氏结盟西北沙门的巨大压力。这一次苏氏是公开结盟西北沙门,苏合香把关内关外的资产和丝路商贸全部“捐赠”给了敦煌圣严寺,接着她在长安拜见了法琳上座,又在洛阳拜见了明概上座,摆出了一副誓与楼观道决裂到底的架势。

苏合香为什么这么做?

第一百九十章师兄

苏合香现在的举止,就像当初她毅然接受伽蓝的建议离开楼兰回归中土一样,是失去理智的冲动之举,完全悖离了常理,所以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这本来就是苏氏的既定决策,苏合香不过是执行者而已,并且在执行过程中充发展示了她审时度势、因势利导的智慧。

苏道标在开皇年间把楼观道发展到了一个新高峰,苏氏与楼观道的利益纠葛太深,但自今上继位,对关陇贵族集团中的保守派势力加大了遏制和打击力度之后,与关陇贵族集团利益相连的西北沙门和楼观道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连累,不知不觉间,西北沙门和楼观道也就成了帝国的保守势力之一。

苏氏为了维持家族在政治上的权益,改变了保守立场,与楼观道的矛盾迅速升级,愈演愈烈。

苏威是改革派大臣之一,虽然不赞成皇帝激进的改革方式,但并不反对改革的继续和深化,因此与皇帝和激进派大臣时有争执,又为保守派势力所不容,在朝堂上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已经数次起起伏伏了。苏氏的整体利益因此受到影响,而不可避免的政治风暴随时都会爆发,苏氏必须拿出决策,必须做一次豪赌。

实际上苏氏没有选择。杨玄感发动的这场风暴是帝国政治的一个转折点。杨玄感赢了,改革必然倒退;杨玄感输了,改革必然加速前进。这场风暴是帝国改革派和保守派的决战,迟早都要发生,就等着一个恰当的时机,而这个时机太重要了,直接关系到双方的胜负,如果时机选择得不好,帝国也有可能分崩离析,为此双方都很谨慎。不过双方都有个共识,在东征胜利之前的关键时刻,就是双方决战的最佳时机,错过这个时机,保守派恐怕再也找不到更好的机会了。这个时机相对于改革派来说还是具有相当的优势,所以改革派大臣对这场决战有着必胜的信心。

可以想像,一旦改革派在这场决战中赢了,那么接下来改革必将进入一个突飞猛进的时代,而在这个过程中,西北沙门和楼观道必然要付出惨重代价,尤其是楼观道,因为它既不愿主动融合南方的上清道,又与佛教对立,而佛教毕竟是外来的,具有极强的生存能力。沙门子弟肚量大,最为擅长的就是忍人所不能忍之事,容天下不能容之物,所以早在开皇时期佛教的南北两派就开始互融了,自今上继位后,融合速度更快,一旦佛教两派迫于政治上的重压南北一统,那么在佛道两教誓不两立的斗争环境下,楼观道的命运可想而知。所以,苏氏既然赌改革派会赢得最终胜利,那么就必须与楼观道拉开更大距离,必须与西北沙门建立亲密关系,以免在帝国改革突飞猛进的时代,苏氏因楼观道而受累,惨遭无妄之灾。

明概虽然在书信中没有讲述太多内容,但假手苏合香传递这份书信,再加上伽蓝自己所了解的贵族官僚与佛道两教之间的政治互利,以及佛道儒三家之间的尖锐矛盾,不难推衍出西北沙门试图借助这一风暴打击楼观道,并借此机会与陇西李氏、关中苏氏等关陇豪门大族建立起密切利益关系的目的。

“伽蓝,你想家了?”

“想家了。”伽蓝叹了一口气,坦诚道,“过去,以为中土是人间乐土,如今才知道,中土也是炼狱,一个比西土更悲惨的炼狱。相比起来,故土的那片蛮荒,才是真正的人间乐土。”…

苏合香微微蹙眉,诧异地看了一眼伽蓝,迟疑稍许,轻声说道,“这里才是你的家。”

伽蓝摇头,再摇头,然后非常坚决地摇头,“我的家在西土。”

舱内陷入寂静,两人都不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良久,苏合香的声音再度响起,“何时回家?”

“很快。”

“走的时候,带上儿。”

“我知道。”

苏合香冲着伽蓝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伽蓝举目望向舱外,耳畔忽然再一次传来苏合香的声音,“伽蓝,你还有几多希望走上回家的路?”

声音消失。伽蓝如遭雷殛,呆立当场。

我还有几多希望走上回家的路?就如离开西土千难万难一样,离开中土,何尝不是千难万难?以今日自己陷入权争之深,以今日帝国朝堂上的风涌雷动,自己还有可能踏上回家的路?

李建成推门而入。

伽蓝从迷惘中惊醒,微微躬身,“师兄……”

伽蓝迅速藏起自己的情绪,神色转入平静,眼里的落寞和悲伤也已然消失。

李建成笑了起来,“你与某家二郎以兄弟相称,你与某更是沙门师兄弟,可谓有缘。”李建成伸手相请,一边邀伽蓝坐下,一边自顾说道,“此后便以师兄弟相称,不再拘礼。”

伽蓝端正坐下,淡然一笑,“前有失礼之处,请师兄谅解。”

“无妨。你从西土而来,除了阿苏,还能信任谁?”李建成大手一挥,突然便转移了话题,“听师父说,阿苏是你的女人?”

伽蓝听到李建成对苏合香的亲昵称呼,正感惊讶间,不料接下来就被李建成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惊倒了。这才以师兄弟相称,马上就扯到私密之事,兄弟关系的发展也太快了吧?

伽蓝正不知如何回答,李建成脸色一整,非常严肃地又来了一句,“阿苏出自扶风苏氏,国色天香,财富无数,两京贵胄惊为天人,趋之若鹜,登门求婚者络绎不绝。师弟,赶快登门求亲,迟恐不及啊!”

伽蓝瞠目结舌,无语以对。

“河内司马乃中土豪门,假若与扶风苏氏联姻,苏氏算是高攀了,所以这次回家之后,你一定要恳请你家祖母向苏氏提亲,否则,你的阿苏肯定要给别人抢去了。”

伽蓝神色阴郁,预感到发生了一些事情,否则李建成不会无聊到如此地步。

“师兄,谁告诉你,某出自河内司马?”

“师叔?师叔知道某姓司马?”

李建成大笑。这个问题伽蓝问得非常有趣,不过李建成却无法回答,他不知道其中的隐秘。

伽蓝脸色微冷,目露不满之色。

“温城来人了。”李建成笑道,“你自己去问吧。说实话,某比你更好奇。”

温城来人了?伽蓝突感不安,更有些莫名的愤怒,难道某真的姓司马?那为何母亲至死不告诉自己的姓氏?为何温城司马氏从未去敦煌找过自己?

母亲病逝之前,曾让自己发誓,发誓不要踏进中土一步,为什么?师父尊重了母亲的遗愿,直到圆寂之后才把秘密交给自己,并由自己来选择是否打开尘封的秘密,这又是为什么?所以,母亲是对的,不论这里面有什么秘密,母亲都是对的,我绝不会碰触那个秘密,我永远没有姓氏,我更不姓司马。…

“某没有姓氏。”伽蓝望着李建成,很平静,很淡漠地说道,“某更不姓司马。至于阿苏,谁敢娶她,某就宰了谁。杀一个不够那就杀三个,杀三个不够那就杀十个,直到再没人染指阿苏为止。”

这次轮到李建成瞠目结舌了,脸上的笑容僵硬了许久才散去,但旋即换上了一副开心的笑脸,全然没有刚才的尴尬。

“伽蓝,杨玄感已经渡河,数日之后他的军队将超过十万之数,更严重的是,东都遍布其党羽,只待杨玄感抵达东都之日,便是东都失陷之时。”

伽蓝一言不发。

李建成略感不快,但论身份,伽蓝是河内司马氏子弟,论官阶,伽蓝是从五品,论功勋成就,更是拍马也赶不上,尤其让李建成戒惧的是伽蓝那近乎传说般的故事,这些故事出自李世民和长孙无忌之口,其重点不是伽蓝的勇猛和残暴,而是他的狡诈。用李世民的话来说,与这样的人在一起,即便睡觉也要睁大眼睛,因为他不相信任何人;既然他不相信任何人,那么任何人都是敌人;既然是敌人,又在身边,你睡觉的时候还敢闭着眼睛?

“考虑到杨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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