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帝国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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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帝国风云- 第1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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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人,山东人是最后的赢家。

李密悚然而惊,蓦然想到了王仲伯大败灵泉山,当即脱口惊呼,“黎阳危矣。”

“黎阳危矣,东都却未必危矣。”

薛德音一语双关。李密心领神会。山东人既然要做最后的赢家,那么就必然掣肘伽蓝,而伽蓝的脚步必然会停止于黎阳。

“孝仁先期赶往东都,目的何在?”李密突然提到了崔逊。孝仁是崔逊的字,与李密是同窗。

薛德音马上领会了李密的意思,先是略感疑惑,不知各方势力在皇统上有何博弈,旋即豁然顿悟,问题就出在崔氏身上。

“孝仁未曾提到秦王。”

“只字未提?”

“只字未提。”

李密和薛德音相视苦笑。正因为只字未提,才正好证实了崔氏的真实想法。

“法主,尽快返回黎阳,与楚公重拟对策。”薛德音催促道,“伽蓝既然允许你我相见,必然存有互通声气的意思。他是处境很艰难,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把他的这些兄弟们活着带回西北,所以不到迫不得已,他绝不会以死相搏。如今形势日渐明朗,武川人与山东人已成默契,北上之路已断,假若楚公能在皇统一事上与武川人、山东人达成一致,则胜券在握。”

李密迟疑了片刻,问道,“伽蓝出自河内司马氏?”

“七娘认定他是大郎之子。”薛德音摇摇头,“但伽蓝矢口否认。”

“凭据?”

“能够证明此事的唯有敦煌圣严寺的慧心和尚,但他已经圆寂。另外就是裴世矩和薛世雄,他们中的任意一位都可以证明。”

“几分可能?”

“刘老先生似乎十分笃定。”

“声名狼藉者,不可信之。”

薛德音迟疑了片刻,说道,“法主,离开前,不妨以言试探,不论真假,或许都有利于双方……”

李密微笑点头。

一百六十七章各取其利

李密的试探遭遇了伽蓝强烈反击。

“杀人者,必被人杀!”伽蓝站在河堤上,衣氅翻飞,气势凛冽,其嘶哑而冷厉的声音让人心生惧意,“血债血偿!”

李密轻蔑冷笑,拂袖而去。

柴绍忧心忡忡,他根本没有想到,一个远在万里之外的西土戍卒竟然与一个闲居长安的世家子弟结下深仇大恨,匪夷所思之事,早知如此,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两人见面,但现在后悔也晚了,从西北人咬牙切齿的表情来看,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柴绍不但未能阻碍西北人前进的步伐,反而加快了西北人的攻击速度。当魏征获知这一讯息后,长叹无语,急召苏邕、苏定方父子和众多河北豪强,暗示各乡团在形势不明的情况下,与西北人务必保持一定距离,不要因为冲动而被西北人利用,成为这场风暴的牺牲品。

伽蓝却没有征召乡团,甚至也没有延请柴绍和魏征商讨军情,似乎彻底背弃了当初与独孤震的约定,既无意与他们联手作战,更抛弃了双方之间仅有的一点信任。

柴绍和魏征处境尴尬,面对冷冰冰的充满敌意的西北人,他们无法放下高贵的自尊与西北人进行沟通和解释,双方的矛盾骤然激化,气氛非常紧张。

就在这个时候,曹旦回来了,与其同行的还有临清豪强、清河义军首领王安。

凤凰岭一战,清河义军大败,败得非常窝囊,一箭未发,就被西北人杀得抱头鼠窜。张金称、张金树和王安等人率残部向高唐方向急速撤离,但西北人穷追不舍,义军十分狼狈,甚至做好了渡河南下的准备。好在清河饥民帮了大忙,西北人为了维持他们的生存,不得不放弃追杀,转而西进武阳郡寻找粮食。

清河义军因此获得喘息时间,正犹豫是否渡河南下的时候,从齐郡传来消息,王薄、郝孝德、高开道、孙宣雅等人正在章丘一带与官军激战,急需支援。张金称毅然决定渡河,但仅仅过了几天便传来噩耗,义军联军大败,张须陀带着官军乘胜追击,双方在临邑再战。张金称等人杀到祝阿,义军联军则再败于临邑,正好给予了及时支援。就在双方准备决战的时候,北海义军首领郭方预终于杀到,率军猛攻章丘,与此同时,济北的义军首领裴长才和石子河也率军猛攻齐郡首府历城。张须陀腹背受敌,顾此失彼,难以为继,不得不撤守历城。义军联军迅速逆转了形势,王薄等人与郭方预会合,重回长白山。

郝孝德、张金称、高开道、孙宣雅等人则率军返回河北,因为损失惨重,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正在赶赴黎阳仓就食的饥民大军,遂打算暂时集结于清河,并相机向武阳郡方向移动,寻找打劫黎阳仓的机会。

义军联军由高唐西进,迅速杀进武阳郡,并派人联络刘炫和刘黑闼。这时曹旦就如及时雨一般出现了,而他带来的消息更是让义军首领们喜出望外,西进的速度骤然加快。

“这里是博望山。”曹旦指着地图对伽蓝说道,“此处位于汲郡和武阳郡的交界处,距离白沟不过三四十里,距离黎阳仅有百十里。各路义军主力正在赶赴博望山,旦夕可至。”

伽蓝抬头望向高泰。

高泰手指地图上的淇水上游区域,“杨公卿、王德仁和李文相的军队已经抵达此处,主力部署在云梦山、五岩山和枉人山一带,其中枉人山距离黎阳最近,不足六十里。”

“刘黑闼在哪?”

“在黑山。”高泰说道,“汉东公的军队全部驻扎在嘉佑寺附近,一日之内可抵达汤阴。”

河北义军已经完成了对黎阳的包围,但形势一旦逆转,河北义军的主力假若被黎阳所用,后果则不堪设想。伽蓝不相信河北人,河北人更不相信伽蓝,正因为彼此缺乏信任,秘密才随时有泄露的可能,一旦泄露,伽蓝又如何挽救危局?

伽蓝沉吟稍许,目光转向了临清义军首领王安。

王安出自普通官宦之家,寒门贵族,地方豪强,因为仕途无望,转而寻求财富,与苏邕属于同一类人,但苏邕固守本份,而王安则揭竿而起,与命运做一场豪赌。性格决定命运,从王安威猛粗犷的相貌就能看出其豪爽刚直、嫉恶如仇的个性,或许正因为这种个性,他才敢于自告奋勇随曹旦共赴禁军龙卫营。

“俺受诸位兄长之托,向将军做一个承诺。”王安抱拳为礼,恭敬说道,“河北各路豪帅,唯将军马首是瞻。”

伽蓝神情冷峻,不置可否。

王安这个承诺根本兑现不了。河北各路义军各有利益,各自为战,至今连个名义上的统帅、总管都没有,就是一盘散沙,如何唯伽蓝马首是瞻?近段时间西北人与河北义军频繁接触和交锋,已经把河北义军的要害摸得一清二楚,若想利用这支军队,只有利益。

“杨玄感曾给予你们何等承诺?”伽蓝问道。

王安惊讶地看了伽蓝一眼,犹豫了片刻,然后呵呵一笑,“画饼充饥而已,相比起来,将军的承诺最为可靠。”

伽蓝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听说灵泉一战,太行人缴获甚多,实力大增。”王安脸色一黯,叹息道,“俺们却在齐郡损失惨重,以俺们今日之力,恐怕难以帮助将军攻克黎阳。”

这是提条件了,攻坚战让太行义军打,他们在一边摇旗呐喊,但分配战利品的时候,则必须考虑他们在齐郡的损失。不论是豆子岗义军还是平原义军,包括清河义军,之所以损失惨重,都是拜伽蓝和西北人“所赐”,所以伽蓝必须给予他们足够的补偿。

伽蓝冷色更甚,问道,“如果杨玄感赐给你们黎阳仓,你们作何选择?”

王安毫不犹豫,当即发誓,绝不背信弃义。

“将军以三百骑之力便把俺们杀得落花流水,可以想像,假若俺们投了杨玄感,拿甚去对抗强大的卫府军?”

“杨玄感或许能赢得天下。”

王安有些忐忑,不知道伽蓝“循循善诱”目的何在,但此时此刻,他坚信一点,只要自己在言辞上稍有犹豫,极有可能丢了性命。西北人就是一群穷凶极恶的狼,现在这群狼冲到了风暴的中心,就算全军覆没,也必定会把对手咬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河北义军最大的担心就是上了关陇人的当,中了关陇人的诡计,给关陇人一口吞了。关陇贵族和河北贵族毕竟是两个针锋相对的甚至可以说是对立的利益集团,无论具体形势如何复杂,但基本原则、立场和利益不会改变。谁敢说黎阳就不是关陇人设下的、把河北义军一网打尽、给予山东贵族集团以致命一击的陷阱?

所以河北义军的原则是,形势不明朗不打,无利可图不打,没有绝对把握不打。任你说得天花乱坠,我的目的就是一个,抢了就跑,就算自己是猎物,也是那只逃得最快的猎物。

“杨玄感若能赢得天下,将军为何万里迢迢从西土而来?”王安反问道,“难道将军志在逐鹿中原,争霸天下?”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西北人不得不收起了自己的骄狂,重新审视这位看上去如同山野草莽的临清贼帅。燕赵之地,果多奇士,此子看似粗犷,却是胆略非凡。

伽蓝脸色减缓,慢慢露出一丝笑意,凌厉目光中更有一抹欣赏之色。接着手指伸出,重重戳在了地图上的内黄城和城池附近的白沟渠道,“包围此地,威逼黎阳。”

“尽起大军?”王安望着地图,急切问道。

伽蓝摇手,“你之一军足矣,余者藏匿博望山,伺机而动。”

王安却是看懂了伽蓝之策,当即进言道,“将军若想迫使王仲伯撤离羑里城,半渡而击之,俺这一军远远不足。”

伽蓝面沉如水,知道王安想从战利品中分一杯羹,但又怕太行义军仗势欺人,所以想拉更多的义军进入战场。

伽蓝冷笑,“僧多肉少,残羹冷炙聊胜于无,若无意取之,请自便。”

王安再不多言,具体商谈了一些细节后,匆忙离去。

曹旦的队伍也到了,藏匿在饥民大军里,正在连夜赶赴羑河北岸。遵照伽蓝的命令,曹旦与刘黑闼合兵一处,直杀汤阴城南,切断汤阴城南渡白沟之路。杨公卿所领的太行义军则向汲郡首府卫城方向移动,以牵制黎阳守军,帮助豆子岗、平原和清河三路义军围歼王仲伯。

傅端毅踌躇再三,还是把伽蓝的攻击计策暗中告诉了魏征。

“上当了。”魏征愤然说道,“河北人乘乱攻打黎阳,洗劫黎阳仓,等于自寻死路。伽蓝阴狠而狡诈,连施毒计,先是借刀杀人,接着卸磨杀驴。杨玄感若败,接下来遭到清洗的必是河北人。”

“未雨绸缪,早拟对策。”傅端毅提醒道。

“河北人岂肯放过洗劫黎阳仓壮大自身实力的机会?”魏征摇头叹道,“一边竭力养肥自己,一边养肥了再杀,彼此心知肚明,但形势使然,奈何奈何!”

第一百六十八章箭在弦上?

李密疾驰黎阳。

在杨玄感的大帐里,李密不但见到了汲郡郡丞赵怀义、关陇大儒胡师耽、山东大儒孔颖达和杨玄挺、杨玄纵、杨积善等杨氏兄弟,还非常吃惊地看到了建昌公、左候卫将军李子雄,朝散大夫、著作佐郎王胄和建节尉、秘书学士虞绰,尤其让他难以置信的是,山东道家领袖、白马山的薛颐法师竟然也在其中。

建昌公、左候卫将军李子雄此刻应该在东莱,正随同水军统帅来护儿准备渡海东进,攻打高句丽。朝散大夫、著作佐郎王胄和建节尉、秘书学士虞绰,此刻应该在辽东,正陪侍于皇帝身边随军东征。

依预定谋划,李子雄要在东莱举旗,诛杀水军正副统帅来护儿和周法尚,然后率军攻击东都,而王胄和虞绰要配合兵部侍郎斛斯政、左翊卫将军赵元淑,拿下临朔宫和临渝宫,切断远征军粮道,以临渝关之险阻御皇帝和远征军回师中原,给兵变赢得足够时间。现在他们突然出现在黎阳,只能说明一件事,谋划败露了,形势正在急剧恶化。

果如李密所猜,兵变暴露了。

李子雄在东莱参加军议的时候,被来护儿下令拘捕,并急送辽东。李子雄的家将、亲卫们在某些将领们的特意“关照”下逃离东莱,于途中成功救出李子雄,然后急速逃到黎阳。

王胄和虞绰则是接到了斛斯政的报警,与杨玄纵、杨万石火速逃离辽东。途中屡遭追捕,杨万石不幸陷没于高阳。

斛斯政现在处境如何,不得而知,但正是身处中枢的斛斯政率先发现谋划暴露,而起因就是皇帝突下密诏,命唐国公、卫尉少卿李渊日夜兼程赶赴弘化出任留守一职,统率西北军,主掌陇右十三郡军事。皇帝为什么要突然解除元弘嗣的职务?原因不言自明。斛斯政与黎阳始终保持联系,他肯定要向黎阳报警,但杨玄感却未曾接到斛斯政的密信,由此可以推测,斛斯政已经暴露,并处在皇帝的严密监控之下,他给黎阳的密信都被阻截了。

举旗的时间不能再拖了,虽然预定时间是六月底七月初,是远征军水陆两路大军深入高句丽甚至已经兵临平壤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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