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我来了,爹跟小妈也来了。”
“什么?!”
“放心,他们没那么快。爹说他们坐大车从后面来,最快也要再过个五天才会到,大概就是武林大会开始的时候。”衣不悔没好气地看着妹妹松口气的神态,“你啊,没良心的丫头,也不想想爹跟小妈有多担心,光想着自个儿嬉戏!还有啊,你什么不好拿,竟偷走了‘金铃簪’跟‘神仙印’,这不是掩耳盗铃吗?爹跟小妈睡前一定要查探那两样东西,这下你可把祸闯大了!”
“东西不用,摆着也是摆着嘛,我带出来防身,他们岂不是更不用担心?好难得才出来一趟,若是爹娘也跟在身边,那还有什么趣儿?”
“趣儿?你刚刚差点被切成两半!”
“不会啦!虽然我武功不济,但脚底抹油的保命招式却是练得十成十,他们伤不了我,只不过真是可惜了那一大包暗器,我准备了好久呢!”不倦笑嘻嘻答道。
“你仗着你师傅教你那几套功夫就以为真没人伤得了你了?就是因为这样,小妈才吓成那个样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自家功夫不好生练着,净是倚仗几套脚底抹油的功夫,你真是——”不悔气得不想继续说,见前面有间破庙,也不理会妹妹,径自往前奔去。
“大姐!不不不,大哥!你等等我嘛!”
衣不倦的轻功的确练得到家,不一会儿便赶上了姐姐,却又不敢超过她,只能跟在后面支支吾吾地解释着:“大哥啊,你也知道我师傅就我这么个徒弟,我要是不好好练他的功夫,将来这门‘泥鳅功’就要失传啦!反正咱们是无影门嘛,暗器无影跟人无影意思也差不多……”
“油腔滑调!我懒得跟你说!”
衣不悔进了庙门才发现这破庙早已住了不少人;从外面看,以为是间小破庙,进了里面才知道原来别有洞天。
“你别再数落我了,我见了你好高兴啊,咱们从来没分开这么久过,这一路上啊,我真的很想你跟爹娘——”
“嘘!这里住了不少人,看来都是赶着上武当山的,待会儿见了人别胡说一通,再惹出事来我可不救你了!”
衣不倦沮丧地点个头。
“我不敢了啦……刚刚那又不是我的错,明明是他们不讲理。”
破庙正殿里七横八竖躺着几组人马,各据一方,各生各的火,看来谁也不想搭理谁。
衣不悔跟衣不倦想选个没人的小角落,却发现大厅到处都是人;转到内堂一看,里面空间是很大,但已经有人早一步先到,看来是大户人家,几名护院武师门神似的站在内院门口不许其他人进入。这一来,她们只能在大厅里委屈地卡在几组人马中间,不前不后,顿时前后左右都有眼睛盯着她们看。
“好俊的兄弟。要是不嫌弃,不如过来一起烤烤火吧,这天儿冷得很哪。”
“好啊、好啊——”
不悔连忙扯住妹妹的手,淡淡回答:“多谢姑娘好意,咱们兄弟四海为家,哪里都能住,这点寒还受得住。”
说话的女子穿着一身艳丽无比的劲装,似是把万紫千红的颜色全往身上穿了;她的面貌也极为艳丽,远远望去,竟像一朵七彩缤纷、活生生的花朵。
“大哥啊——”
“不许多话!”
不倦叹口气,渴望地望着女子身前那锅热腾腾的汤。她实在累极也饿极了。大姐委实小心过度,世上总有好人,更何况大家无冤无仇,谁没事杀着人好玩儿吗?这么想着,忽然听到内堂里闹哄哄地,少女气愤的声音嚷了起来:
“别拦着我!我闷死啦!出去透透气也不行吗引”
“水练姑娘,外面天色暗了,您别出去了,小心受寒——”
“罗嗦!义兄也没说我不能出去!你们再拦着我,小心吃鞭子!”
“水练姑娘,外面俗人很多啊,您何必出去跟他们趟浊气?”
“哼!俗人?浊气?圣剑山庄又是什么神圣不可侵犯的琼楼玉宇啦?养出这么个娇滴滴的大小姐!”锦衣少妇不屑地往内堂打量,说话的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让内堂里的人听个一清二楚。
“谁这么大胆?!”内堂里的少女果然立刻窜出来,气焰嚣张地骂道:“刚刚那些话是哪个不长眼说的?!”
衣不悔与衣不倦可都竖起了耳朵。世上的事就有这么巧,原来内堂里的人马竟然就是圣剑山庄的人。
“是我说的又怎么样?”锦衣少妇懒洋洋地,身子连动也没动一下,她说着,眼光还轻佻地飘向衣不悔,露出一抹暖昧笑意。
“快跟我们水练小姐道歉,不然有你受的!你可知道我们是谁吗?”护院武师拿着长剑呼呼喝喝地嚷着。
又生事了。衣不悔叹口气,觉得有些厌烦。
这就叫江湖、武林?武林当中真无半寸净土吗?
想到这里,她拉着妹妹的手往庙门口退了退;不倦却一点也不想退,她兴致盎然地注视着两边的人马,很有些摩拳擦掌的味道。
“咦?我刚刚不是说了吗?圣剑山庄又怎么样?哼!仗着人多势众,就想欺负我这孤身女人吗?”
原本这锦衣女子已经长得极美极艳,但跟这位水练小姐一比,立刻就给比下去了。少女一身白衣,明眸皓齿,肌肤胜雪,白里透着嫩红的脸蛋让人想不多看一眼都不成。她气焰很高,但那气焰并无损她的美丽,反而有种高不可攀,却又令人忍不住想逗她生气的冲动——
衣不悔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少女的确美得惊人,就算素来自恃容貌不差的自己也不由得自惭……
锦衣女子原本不怎么生气的,但看到衣不悔的眼光,可就受不住了!登时起身,秀眉一挑,厉声骂道:“你想怎么着?!”
“想教训你!”少女话声未落,也看不清她是怎么出手的,金色软鞭呼地一声往锦衣女子头上砸去!
“小心!”衣不悔与衣不倦乃是暗器名家,眼力自然比旁人要好些,眼看鞭子就要砸上那女子的头,忍不住惊呼出声!
“哼!”少妇的出手也快,软鞭才到眼前,她玉手一抽,少女手上的鞭子竟然就这么飞入她手里;暴起暴落不过一瞬间,那女子手上多了条鞭子,却还有余裕甜笑着转向衣不悔他们甜甜开口:”多谢两位小哥关心,这小丫头功夫还差得远哪!”
衣不悔一怔!
爹总是说江湖里卧虎藏龙,如今一见,才知道果真如此。先别说锦衣女子出手之利落,光是那白衣少女在鞭子上的功夫也甚是了得。她们年纪都不大,就已经练到如此地步,那么其他的武林名宿就更不用说了。她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跟着不倦出来,还是后悔让不倦出来?她们两个的那点微未武功……在这江湖上能管什么用?!
“快把鞭子还给我!”
少女没想到自己竟然一出手便落空,顿时怒火攻心,揉身欺了上来。护院武师们自然不敢怠慢,几个人将女子团团围住,高声威吓:“快把鞭子还给我们水练小姐!不然有你受的!”
不倦这时也忍不住了,她跳起来喊道:“喂!明明就是你们家小姐不讲理,怎么?你们想倚多取胜吗?”
“不倦——”
不悔想阻止,但转头一想,行走江湖不就是为着“行侠仗义”四字吗?如果连这种场面都不出手,将来传了出去,“无影门”岂不是要落个见死不救的恶名?
想到这点,她不说话了,只静静站在不倦身边护着妹妹。
“唷!多谢两位小哥了。”锦衣女子露出笑容,她一边好整以暇地对付着欺身上来的白衣少女,一边却欣赏地瞧着“他们”两人。“这年头敢跟圣剑山庄为敌的人可真不多见哪!”
“我们并不是与圣剑山庄为敌,只不过看不惯这几位仗势欺人。”不悔淡淡开口。“只要几位大哥不出手,我们兄弟俩自不会与他们为敌。”
“快住手!这是做什么?!”
内堂里走出蓝袍男子,他身长玉立、温雅俊朗,一派泱泱之风。不用说,他就是圣剑山庄的少庄主剑无名了。
破庙里的人全站了起来,恭敬地喊了声:“剑少侠!”
他就是剑无名?衣不悔的目光钉在那男子身上,脸上虽然没表情,但一颗心却不由得紧张狂跳起来。
白衣少女更生气了!她哪能在剑无名面前丢脸!她一阵发狂似地猛烈抢攻,狂怒喊道:“快把鞭子还给我!”
三名护院武师正犹豫着该不该上前助阵,看到剑无名出现,顿时喜出望外。“少庄主,这来路不明的女人先是侮辱咱们山庄,又夺走了水练小姐的软鞭——”
“你们别颠倒是非!我刚刚明明听见了,是你们家水练小姐先骂人、先出手——”
“要你多嘴!”白衣少女不知怎么地,突然转身呼地往不倦脸上甩出一巴掌。
“哎唷!打不得,奴家心疼哪!”锦衣女子轻笑一声,五彩衣衫灵活飘动,毫无声响地甩出一鞭。
白衣少女收势不及,眼看软鞭就要击中她的手,剑无名突然轻轻将她往后一拉,软鞭从少女头上飞掠而过;他顺手一收,软鞭便回到手里,三下两式,优雅朴素;他手轻轻一扯,鞭子两端画成直线。
“舍妹骄纵,端木嫂子见谅。”
“不敢。”锦衣女子笑了笑,呼地放手将鞭子还给他。“剑公子侠名在外,素有天下第一剑之称,阿虔哪敢跟您过招?”
原来锦衣女子便是驰名关外的“彩衣罗刹”端木虔,传说她早已入魔教,只不过一直没人能证实这一点。
端木虔为人行事甚为诡谲,时恶时善,似乎全凭她喜好而定;她的丈夫天山虎当年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但已经销声匿迹多年,据说是因为练功走火入魔,连生死都没人知道。
“端木嫂子有容人雅量,剑无名谢过。”他淡淡笑道,竟没半点骄狂,温文儒雅更似书生。
“义兄!这魔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欺负我,你竟然就这样算了吗?!”白衣少女气得全身发抖,美丽的脸上净是愤恨之色。
“别无礼,刚刚发生的事我都听到了,你先进去吧。”
“好!我进去!但这笔帐总有一天我要讨回来的!”白衣少女从剑无名手上夺回鞭子,怒气冲天地猛一甩软鞭,发出啪地一个爆响,悻悻然退进了内堂。
“呵呵呵呵,小姑娘好大的火气!”端木虔笑嘻嘻地,一双媚眼不住打量着剑无名。“听说这位衣水练姑娘寄居圣剑山庄久矣,莫非是将来的山庄女主人?啧啧啧!小姑娘美则美矣,心性脾气却是教人吃不消呢,剑少侠若是娶了她,恐怕将来永无宁日。”
衣不悔跟衣不倦两姐妹脸上顿时一变!那白衣女子也姓“衣”?纵使天下姓“衣”的不止他们一家,但真有这么巧的事?
“多谢端木嫂子关怀,打扰各位休息了,剑无名向各位致歉。”他抱个揖,从容退下,蓝袍微动,一派尊贵之气。
“好说好说!阿虔可担当不起。”端木虔娇笑着回了个礼,直到剑无名进了内堂,她那深思的眼光仍然没能移开。
破庙里四处响起窃窃私语之声,有人盛赞剑无名气派雍容、有人低语着几天后的武林大会不知胜负如何,只有衣不悔与衣不倦两人回不过神来。
不倦想了又想,理不出个头绪,终于还是开口:“大哥,那位衣水练——”
“夜深了,睡吧。”不悔只淡淡开口,无言地背过身去。她当然睡不着,脑海中净是剑无名跟衣水练的身影……
第三章
“大……大……哥,呼!”不倦咬着舌头,辛苦地换了好几换。“真麻烦呢,昨天晚上那个——”
衣不悔四下张望,神态依然不改谨慎。
“别说了,咱们也赶紧出发吧。”
“紧张什么?这里又没人……”
才说着,神像底下突然传出呼噜声,不倦吓了一跳!
“不是早都走了吗?”
不悔横她一眼。
“行走江湖万事都得谨慎,你这样早晚掉了脑袋还不知找谁要去!”
“我怎么会知道啊!”
不倦有点气了,这两天不知给大姐骂过几次,但她总是觉得不悔忧心太甚。就像昨天晚上那位端木嫂子,人家明明几次好心好意送来饮食,大姐却都冷冰冰的回绝,害她平白饿了一个晚上。那位端木嫂子看起来固然不似名门正派,但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人啊,何必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这位小爷说得对;行走江湖还是小心点好。”
神桌底下滚出一个人,一身灰衣灰裤,穿着破草鞋,看起来像是早该下田作农事的普通农家。“唉啊,我可真是饿惨啦!身上又无分文,唉!我的命可真苦!”
“咱们走吧。”不悔谨慎地打量了那人一眼,似乎不大放心。
“是你!”不倦却惊喜地叫了起来。“你不就是在客栈里打架的那位老兄嘛!哈!我正担心你呢,不知你是不是给人切成八块扔到河里喂王八了。”
“啐!那些王八羔子哪是老子的对手。”灰衣人懒洋洋地扒着身子,像是有几百只臭虫正咬着他。
“倒是打了那一架,把老子身上所有的银子都赔给店小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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