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廷蕴轻轻摇头，叹息道：“前开国县公赵家的后花园才真真是花荣繁盛，十八学士如此难养活，赵家养活的便有九株，那年朕陪皇后回赵家省亲时，赵县公言道要送两株给朕。”说起那段不堪的往事他就渐渐怒起来，“笑话，朕乃天子，岂会稀罕他家的两盆花！”
“皇上圣明！赵家不过是一时气盛，怎可和皇家相比。”林重端跪地道，其他内侍宫婢也纷纷跪下，未发出一点声音。
宫中有一处庭院建了温室，专用来培育各种稀少名品，其中就以十八学士的种类最多。
“都起来吧。”
“是。”
又走了一会，有一内侍过来，他跪地磕头道：“奴婢给皇上请安！奴婢的主子兰淑妃娘娘远远看见像是皇上的仪仗，特让奴婢过来看看是不是皇上来了。”
“走吧，去看看你家主子。”
那内侍喜道：“奴婢给皇上带路。”
到了一处亭外，兰淑妃等人早就在外迎接了。“妾身见过皇上。”“臣女给皇上请安。”“奴婢给皇上请安。”
江廷蕴抬眼一扫，发现还有两名打扮得娇艳的女子，他侧头看了林重端一眼，后者道：“这是兰淑妃的表妹。”
“都起来吧。”江廷蕴这才想起来上巳节见过这一对姐妹花。
进了亭子落座，兰淑妃亲自给皇上奉了茶：“皇上尝尝，这是表妹他们带来的连州青茶，虽比不上贡茶，却也算得上鲜美香淳，皇上尝尝。”
江廷蕴轻轻抿了一口，确实如此。
“连州盛产青茶，皇上若是喜欢，我们姐妹那里还有，明日给皇上您送去。”小妹殷窈俯身道，笑容甜美，倒是美艳。
“不用了，朕今日也就喝个新鲜，”
殷窈低头不甘道：“是臣女多事了，皇上这儿那有不好的东西啊。”话里话外都有几分埋怨的意思，自己和姐姐明明就是送进宫来侍候皇上的，可是这皇上竟毫不理会她们。
兰淑妃抬头瞪了她一眼：“怎么向皇上说话的？”
殷窈眼眶微微泛红，跪地俯身请罪：“臣女不懂事说错了话，还请皇上恕罪。”
另一侧站着的殷烟也跟着跪地俯身：“小妹年幼，还请皇上宽恕。”余音缭绕，婉转动听，真是直击人心。
江廷蕴忍不住问她：“你们不是孪生姐妹吗，你又能大多少？”
“臣女只比小妹大了半个时辰，不过既做了姐姐，自然要多多照顾妹妹。”殷烟微微抬起头，看到皇上嘴角的笑意，面色绯红地低下头。
“你现今多大了？”
“回皇上，臣女今年六月就十六岁了。”
江廷蕴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放下时特意瞧了她一眼：“可真是甜美香醇。”也不知说的是茶，还是美人，“都起来吧。”
两人应声而起，殷烟的脸蛋早已是艳丽无比了。
过了几日，江廷蕴召了殷烟到太极宫。
“臣女给皇上请安。”殷烟今日是精心打扮了的，梳了一个飞仙髻，两侧各插了两只琉璃钗，发间又簪了几朵粉色月季花。上着草绿色上儒，下围紫色裙子，臂上搭着一条白绿相间的披帛，端的是清秀佳人。
江廷蕴点头：“坐吧。”
殷烟谢了恩坐下，江廷蕴又问道：“在闺中时都做些什么打发时间？”
“臣女不才，看过一点书，字写得也一般，偶尔做做针线活，还会……还会……”她微微低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还会什么？”
听着皇上问话，她又抬起头遥望了他一眼：“还会唱曲，只是祖母说这不是正经女儿家该做的事，因此臣女从不敢在人前唱。”
江廷蕴轻笑：“不过是世间人对歌姬的轻视罢了……你且唱一段给朕听听。”
“是。”殷烟清了清嗓子，轻启红唇：“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来……一日不见……如三月兮……”每字每句都犹有回音，在太极宫殿中回荡。
这是《诗经郑风子衿》，外表看着娇嫩，却不想是如此胆大之人。和她妹妹倒是一样，不过一人表现在外，一人稍显内敛罢了。
当夜殷烟就侍寝了，第二日皇上亲封她为才人，赐封号音，赐住莲贤妃所在的广陵宫西偏殿临云阁。
近些年进宫的女子初封极少有在正六品极以上的，更何况是这种父亲官位底下，未经过正途进宫的女子，且还赐了封号，后宫如何能不震惊？
“皇上这也宠得太过了吧？”任小嫒抬眼看了格桑一眼，“姐姐可是在意？”
格桑嘴里含着点心，等几口咀嚼完喝了一口清汤才疑惑问她：“我为什么要在意？我这里每日都有好吃的好喝的，用的东西也是上好的。”
“你可真是，真是。。。。。。”华才人用帕遮嘴使劲地笑了两声，“不过你说的也是，像我们这些吃喝都不愁的人，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任宝林搅了一下手帕，心里狠狠道，你们吃喝不愁，可怜我的月例也不知道被克扣了多少！
华才人瞥了她的手帕一眼，语气淡淡：“妹妹也别急，这人是要看后福的，妹妹仁善，以后必定有大福气。”
“那就多谢姐姐的吉言了。”
广陵宫临云阁里，殷窈拉着音才人的手，靠上她的肩膀：“皇上今夜传召姐姐，姐姐带我一同去吧。”
“胡闹！”音才人轻斥，“先不论皇上今夜是否召见我，既没有传你去，你也去不得。”
“姐姐！”殷窈端坐起来撒开她的手，扁起嘴不悦道，“我们姐们长相一样，皇上喜欢你，怎么可能不喜欢我。你我梳一样的发髻，戴一样的发饰，着一样的衣裙，皇上可是分不清我们的。”
音才人这才皱起柳叶眉斥责：“说过多少次，宫里不比家里，说话做事都不能任性！宫里任何一人的家世都在我们之上。”
殷窈不依：“可是我们身后有淑妃，淑妃身后还有薛家和太后。我们只需要得宠，别的事情便不归我们管。姐姐得了皇上的宠爱，便不能不管妹妹！”
内侍的唱和声自远处传来：“皇上驾到。”
“是皇上来了！”殷窈喜道，站起身就往外小跑，“我替姐姐去迎皇上。”
殷窈跑到外面时却并没有看见皇上，便问守院的内侍：“皇上怎的不在。”
那内侍微微抬起头来，甚感莫名其妙：“皇上自然是去正殿看莲贤妃娘娘了。”
莲贤妃，莲贤妃！殷窈跺跺脚，进宫一个多月了，时时能听见他人提起这位宠冠后宫的贤妃，却始终不得一见。
广陵宫正殿里，宫婢上了茶就退了下去，江廷蕴掀开茶盖：“你近日可好？”
“妾身这里一些都好，皇上放心。”贤妃抬手摸了摸已经七个月的大肚子，眼里满是温柔笑意。
林姑姑走进来福了一礼：“皇上，主子，音淑人之妹殷窈在外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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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她来作甚？”皇上这样问着，眼睛确实看见贤妃的。
林姑姑回道：“说是听闻皇上在此，她正巧在音才人的临云阁，便想着过来请个安。”
莲贤妃也抬眸看向皇上：“妾身听闻这对姐妹花已久，却只见过姐姐一眼，今日便也瞧瞧这妹妹吧。”
林姑姑瞧瞧了皇上没有异议便道：“是。”又弯腰后退几步转身出去请了殷窈进来。
“臣女给皇上请安，给莲贤妃娘娘请安。”殷窈刻意压低了声音，听着倒有几分音才人的婉转。
莲贤妃招招手：“你走过来一些，让本宫仔细瞧瞧。”殷窈依言慢慢上前几步，贤妃拉起她的手，又看了看她的脸蛋，“这长相可真是万里挑一了，你父亲母亲可真是有福之人，得了你们这一对姐妹花。”语罢还意味不明地瞄了皇上一眼。
殷窈自然是看见她这一瞧，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娘娘谬赞，臣女怎比得上娘娘的天人之姿。”
这话说得就不大好听了，贤妃并不美，顶多也就算是清秀佳人，再说也比那些刚进宫的女子年长了□□岁，实在是担不起天人之姿这四个字。果然，莲贤妃不高兴了，微微一抬眉，放开她的手，捏着丝帕擦了擦手，言语间带着几分冷淡：“本宫可比不上你们姐妹的美貌。”
殷窈自知惹怒了贤妃，慌忙俯身跪地：“是臣女愚笨，不会说话，还望娘娘原谅臣女这一次。”
贤妃没说话，只淡淡瞧了皇上一眼，见他没有不高兴之意，便更觉着自己做对了：“来人啊，把殷姑娘送回去吧。以后本宫出现的地方都不想再看见她。”贤妃为后宫宠妃，整个后宫她不能去的地方真是太少太少了，这就是要让殷窈禁足在兰淑妃的昭阳宫了。
“是。”林姑姑点头，到殿外找内侍进来。
“皇上，娘娘，臣女知道错了，还请饶恕了臣女。”
殷窈这是才惊觉事情不像她想象中那么简单。虽听闻贤妃脾气不好，但是想着皇上也在，她即使是装也会装下去的，却不想她居然会这么明目张胆地表露出嫉妒之意。
江廷蕴在一旁冷冷瞧了一会，这时才出声：“她是淑妃的客人，你既是不喜看见她，也不用这般对她。”他接过贤妃奉上的茶盏，低头瞧了一眼满脸期待看着他的殷窈，“便让她归家吧，想来陪了淑妃一个月，也是足以了。”
“皇上！皇上！”殷窈爬到皇上脚边使劲地磕了几个头，“求皇上看在臣女两位姐姐的份上饶恕了臣女，臣女以后定不出现在贤妃的眼前。”
贤妃看她额上出现点点血迹，恶心的捂住嘴唇不悦道：“还不快带下去，记得用东西捂住她的嘴，吵得人头疼。”
内侍闻言上前，熟练地架起殷窈的手臂往外拖，宫婢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条帕子直接塞进她的嘴里，只剩下她的呜呜声。
等把人拖到院外时，两名宫婢正扶着音淑人站在一旁。她看见殷窈嘴里塞着东西，又被内侍这样拖拖拉拉地驾着出来，眼眶通红，面上也满是泪痕。殷窈也看见了姐姐，瞪大眼睛朝着音淑人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求救声。
“这是怎么了？”音才人上前问那内侍，内侍却理也不理继续往前走。
殷窈还不甘心地回头看向音才人，后者无法，只得焦急道：“妹妹别急，我这就去找淑妃娘娘想办法。”
音才人坐着步撵到了昭阳宫，步撵还未停妥当，她已经跌跌撞撞地下来了，宫婢上前小心扶着她：“主子小心。”
经过通传，她由昭阳宫的宫婢引进了正殿内室，兰贵妃挥挥手，让那替她捶腿的宫婢停手：“好了，你先下去吧。”
宫婢依言福礼退下。
音才人行了一礼，也不管坐在一旁陪侍的万美人：“还请淑妃娘娘救救妾身妹妹。”
“殷窈？她做什么了？”
“妾身也不知，只是远远就听见妹妹的声音，等妾身出了院门，就看见妹妹被人拖走了。妾身听闻贤妃性情娇纵，想是妹妹得罪了她。”她执起手帕擦擦眼里，声音略有哽咽，“妹妹虽不会说话，却也没有坏心的……”
兰淑妃一眼瞪过来，厉声打断了她的话：“谁让她去贤妃那儿的？你住在贤妃的偏殿里，本宫已经是很不高兴了，也说过平日里别去给那贱人请安，她倒好，赶着上去巴结人家，却被羞辱一番，也是活该。”
“娘娘。”音才人跪下磕头，“皇上今儿个来了昭阳宫看望贤妃，妹妹就想着上去请个安。”
这就是想上赶着贴上去了。
“原来是跟着本宫不得宠，便想着走贤妃的路子？”贵妃冷下脸来，端着茶盏的手重重一摔，发出清脆的响声，“既如此，这事儿就与本宫无关了。”
音才人的裙摆上沾着茶水，碎片，她却也不敢动一下：“娘娘，妹妹纵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晚些时候您再亲自教训便是了。现下您若不管，后宫众人只怕会以为……会以为您是怕了贤妃。”
淑贤两妃争斗多年，一人靠家世，一人靠宠爱，贤妃始终略胜一筹，音淑人说这话就是想刺激她了。
果然兰淑妃火了，抓起桌上万美人的茶盏直接扔在音才人的头上：“你说本宫会怕那个贱人？”
茶水不烫，可是茶盏这样直接砸过来还是很疼的，音才人躲不开也不敢躲，只是捏紧了手帕：“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娘娘一再退让，只会让贤妃更肆无忌惮。今日是妾身妹妹，明日便会是妾身，他日也不知道……”
“妹妹这话可就岔了，娘娘不去就是怕了贤妃？”万美人掩嘴娇笑，“不过是个姑娘罢了，娘娘怎好为了她自降身份去长陵宫？再说，皇上也在那儿，这事儿皇上必然也知道，你是想让娘娘和皇上对着干？这可不太好吧。”
兰淑妃经这么一提点，狠狠地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