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各人转身而去,分头行动。
且说路洋、铁牛回到营地之后,不顾劳累,各从士兵手中拿过一挺机枪、一枝步枪,由一名卫兵举着火把引路,沿着北麓走向摩天岭。
途中,铁牛垂着泪水,问路洋:“路大哥,你怎么知道四夫人在摩天岭上当尼姑的?”
路洋滴着泪水回话:“她若是率卫队走,当然是远离莲青山,另寻尼庵,出家修行。可是,现在,她是一个人走的。她娇生惯养二十多年,一个人如何能走出莲青山群峰?再者,之前三少爷主持军务的时候,我有闲陪她来过此庵。”
铁牛暗赞路洋聪明,却赞不出口。
他的心情也是很复杂,很难过。
这位凌南天培养出来的神奇狙击手,闻名齐鲁,却对凌家极其忠心,且对凌家军贯注了所有的感情。
他父子两代人,都在此军服役。
现在,主帅已殁,主母出家为尼,令铁牛这样的汉子,难过无限,伤感无限,悲痛无限。
他本是沉默寡言之人,问清了原因,便更加沉默了。
他暗暗起誓:待查清仇人之后,一定要血刃仇人。
他们一行三人,到达摩天岭的时候,已是清晨时分。
此时的摩天岭上,云蒸雾罩,红霞如火。
山峰挺拔,岩石奇秀,丛林覆盖,郁郁葱葱。
青山古刹倏现眼前。
“三界外庵”几个残旧大字,若隐若现。
庵门尚闭。
路洋满脸泪水,伸手“咚咚咚”地敲敲门,泣声喊道:“卑职路洋,求见四夫人!”
铁牛及那名卫兵也自报姓名,高声大喊,均是泪流满面。
“呀……”
庵门开了,出来一名小尼姑,年约十五六岁,身材苗条,相貌颇美。
她开门的刹那间,看到路洋、铁牛、卫兵三人身穿戎装,还端着机枪,提着步枪,挎着“盒子炮”,不由吓了一跳,登即俏脸发青,瞳孔放大,吃惊异常。
她以为又是坑蒙拐骗的旧式军官到此抢掠。
她哆嗦了一下,赶紧退入庵门内,去关庵门。
“小师父,请别关门。我等不是坏人,不是无良的韩军军官,而是林依依夫人的属下,我们请求见上林依依夫人一面。”路洋心头大急,急推门而入,大声说话。
小女尼力气弱,可不是路洋的对手。
庵门没掩上,便被路洋推进。
她见路洋跨步进来,不由吓得倒跌在地。
她哆嗦着,双掌合什,直念“阿弥陀佛!”
她娇体却是一个劲儿地发颤。
“哎呀,跟她废什么话?”铁牛气呼呼地说道,跨步进庵,便直闯而入。
路洋一呆。
他可没铁牛那么粗鲁和勇气,不敢直闯而入。
庵内有大雄宝殿、钟楼、鼓楼、念佛堂等等,虽然残旧,颇为破败,但是,仍显庄严肃穆。
院落内,大门后数步处,有两株古银杏,高十几米,腰杆甚粗,可能需要两人张臂环抱。
便在此时,大雄宝殿内,走出一名老尼姑,青衣辎帽,满脸皱褶。
但是,她的脸容很慈祥。
谍战篇 尼庵表白
老尼姑双掌合什,身子一躬,拦住铁牛去路,说道:“阿弥陀佛!施主,这是佛门净修之地,请勿『乱』闯!”
铁牛可不懂规矩,兀是气呼呼地说道:“老人家,我们是红军,是穷人的队伍,我们是来找我家四夫人林依依的。她是不是到这里来削发为尼了?”
那名卫兵见状,也急急进来解释,说道:“老人家,请明说,好吗?我们找我家夫人,找得很急!哎呀,急死人了。”
老尼仍是双掌合什,浊目半闭半睁。
但是,她没理会铁牛和那名卫兵,侧身对路洋说道:“诸位施主,佛门中人,四大皆空,与世无争,超然物外,哪来的四夫人?哪来的林依依?请诸位施主回去吧,千万勿扰佛门净地。阿弥陀佛!佛祖会怪罪的!”
她去年夏天,见过路洋。
当时,路洋独自陪伴林依依到此庵来上香,祈求佛祖保佑,好让冯云早日回归凌南天的身边,早生贵子。
路洋心头一疼。
他虽说没见着林依依,但是,此时他心里更是肯定林依依就在此庵里出家。
他是聪明人,悟出了老尼姑话中有话。
“哎呀,你烦死了,老是说那些爪哇国的话,老子听不懂。现在,老子就是要找四夫人。你让不让?”铁牛又气又急,又本是粗人,亦没有文化,可听不懂老尼说什么玄机之言,便呼喝几句。
然后,他就伸手去拨老尼。
路洋大惊失『色』,出手如电,急急扣住铁牛的手腕,颤声喝道:“铁牛,休得对师太无理!”
他推开铁牛,便也双掌合什,说道:“大师,请开恩。我家三少爷凌南天,你是听说过的,咱们去年也见过面,你还帮忙我家四夫人求过签。现在,凌三少爷遇难了,我军数千人枪,何去何从,须等四夫人决策。那可是涉及到数千生灵啊!求求您了!”
言罢,他双膝一弯,便“扑通”一声,跪倒于老尼跟前。
老尼叹息一声,说道:“唉!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痛苦的,没有例外。欲得净土,当净其心,随其心净,即佛土净。圣人求心不求佛,愚人求佛不求心;智者调心不调身,愚者调身不调心。林施主削发为尼,是为净其心!路施主,请起来,回去吧!尼庵不便留男客!”
路洋心头一疼,没想到连林依依的颜面也没见上,不由黯然神伤,颤声说道:“师太,我路洋三十一年没向人跪求过什么?但愿您能满足弟子的小小心愿!否则,弟子宁愿跪死于此!”
老尼见状,不由长叹一声,说道:“阿弥陀佛!路施主,你这又何苦呢?”
便在此时,林依依光着头,款移莲步,走出大雄宝殿。
“夫人,您……”铁牛和那名卫兵见状,颤声惊问。
因为林依依那头青丝已经不见了。
她粗布辎衣,脚穿布鞋,双掌合什,边从大雄宝殿里出来,口中边念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路施主,请回吧!贫尼对尘世间的一切,已万念俱灰,遁入空门,四大皆空。”
“依依……您为何要这般对我?呜呜……想我路某,『迷』恋你十几年,难道您连怜悯之心都没有吗?”路洋见状,嚎啕大哭,理智全失,心声尽吐。
他蓦然起身,伸出双手,去握林依依的双手。
铁牛和那名卫兵,还有老尼及那名小尼姑,全是惊世骇俗地望着路洋,呆若木鸡。
他们没想到路洋竟会如此深爱着林依依。
林依依心头一疼,清泪滑流。
她颤声说道:“路施主,你还年轻!可……贫尼已经满脸皱纹,白发苍苍了。何况,贫尼是小妾出身,根本就配不上你。”
路洋心头大疼,几乎眼前发黑。
他壮着胆子,紧握她双手不放,颤声说道:“不!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世间最美的!依依,逃避不是办法!只要我们共同努力,一定可以为三少爷复仇的。现在,云儿师妹,已经振作起来,您听我劝,还俗!好吗?”
林依依感动泪下,泣声说道:“路洋,你之心意,依依明白。但是,依依心已碎,还俗已无可能。金刚经云:一切皆为虚幻。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真正的美,在于人心所营造的幻境。我不是逃避,缘于尘世间带给我太多的悲哀。现在,我心已死,不再留恋红尘。一切皆流,无物永驻。请您原谅依依,此生不能以残躯相报!人世间,好姑娘多的是,你又何必为我一介老尼而苦呢?路洋,听我劝,回总指挥部去,只有你,才能扩充军备,壮大实力,为南天复仇!但盼有那么一天,您能提着仇人之颅,到尼庵来看我。”
言罢,她奋力甩开路洋的双手,双掌合什,念了句“阿弥陀佛!珍重!”便转身复入大雄宝殿内。
不多时,里面便传出一阵木鱼声,还有林依依诵读经文之颤音。
路洋泣声大喊:“依依……呜呜呜……”
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眼前一黑,侧倒在地上。
老尼扶起小尼姑,道了声:“阿弥陀佛!诸位施主,敝庵不留男客,免惹非议,请自便!”
然后,她拉着小尼姑,也走进了大雄宝殿。
铁牛这才回过神来,跪于路洋跟前,抱他起身,泣声大喊:“路大哥……我好可怜的路大哥……呜呜呜……”
“路总参谋长……怎么回事?”
此时,洪武等人,还有随后跟踪而来的薛长贵及其特务连,赶到了“三界外庵”,跨步而入之时,众人惶恐大喊,均是落泪如雨,颤声惊问。
“呜呜呜……”铁牛悲凉而泣,抱起路洋,无言以对。
人群自然分开,让出一条道来。
铁牛抱着路洋,从人群中央走出尼庵,兀是痛哭不停。
谍战篇 深情陪修行
那名卫兵泣不成声地,将事情经过向洪武作了汇报。
洪武听完经过,心里如被剌了一剑,登时疼痛欲裂,泣声大喊:“夫人,呜呜呜……”
他泪流满面,当即跪于大雄宝殿之前,磕头拜别林依依。
“扑通……扑通……夫人……呜呜呜……”
刹那间,三百多人,一起跪于尼庵门前,嚎啕大哭。
事已至此,他们都知道再劝也无用,何况林依依一直以来都是崇佛尚经,即便平常时在总指挥部里,她也经常诵经念佛。现在,她在伤痛之中,在家破人亡,在中年丧子的悲哀之中,皈依佛门,未尝不是好事。
或许,她留在军营里,整天想念爱子生前的音容笑貌,很有可能,她会伤心而逝。
数百人在“三界外庵”院里院外跪着嚎哭,但是,林依依始终没有出来。
此时此刻,她的心情如何?她有何想法?她在大雄宝殿内是哭是念经?
没有人知道!
“洪武,留下卫队,集体削发为僧,就在此庵旁边,建一座简易寺院,随我守护夫人!”路洋被一阵哭泣声惊醒,从铁牛怀中滑落下来,他身躯摇晃,却泣声大喝。
“总参谋长……您……”
洪武及众官兵,没想到路洋也会离开部队,从此与青灯相伴。
他们全是骇然望向路洋,或是围向路洋。
“弟兄们,我心已决,尔等无须再劝!但盼尔等,能在云儿的领导下,日益壮大队伍,查清仇人下落,为三少爷复仇!路某在此拜谢诸位,并一定为诸位祈福!”路洋噙着泪水,蓦然向四周团团作辑,然后下跪,请求官兵们相助他一臂之力。
“扑通……扑通……”
洪武等人见路洋心意已决,无法再劝, 便又纷纷下跪,向路洋辞行,挥泪而别。
“我也要出家,我也要削发为尼!”
但是,当洪武等人拜别路洋,转身下山之时,却见小雅满脸泪水、气喘吁吁地跑上摩天岭来。
她一边奔跑,一边大喊,疯了一般似的。
洪武、铁牛等人大愕,急忙拦阻,欲待劝说。
小雅却一把推开他们,喝道:“滚!呜呜呜……”
她哭着跑进了“三界外庵”。
三百多人呆若木鸡一般,没想到今天会接二连三发生这等事情。无人敢进庵去找小雅,知道这丫头不好惹,也知她向来钟情于路洋。现今,路洋削发为僧,三百多人都想,可能小雅对路洋伤心绝望了。
确实是这样:路洋削发为僧,小雅伤心欲绝。
之前,她知道路洋对林依依情深,但是,她对路洋还有些幻想,毕竟林依依年过四十。
而小雅,却年方十九,正值青春妙龄。
她始终认为,总有一天,路洋会放弃林依依的,因为林依依终会老的,越老越难看的。
但是,现在,她的幻想便如肥皂泡一样,破灭了:林依依削发为尼,路洋竟然削发为僧,且为尼庵之侧兴建一处简易寺院,陪伴林依依出家修行。
小雅悲愤交加,心酸心疼,却知无法再劝路洋。
于是,她也决定削发为尼,也与路洋比邻而居。
就算是出家修行,她也要伴着他,挨着他。
洪武、铁牛、于志国等人,无法相劝小雅,只好任其所为,唉声叹气而去。
薛长贵率特务连全体官兵,削发为僧,相伴路洋与林依依,并逐步建起一座简易寺院,奉路洋为主持,天天诵经念佛,但却再也没有看到林依依『露』面。
而路洋则是天天走出寺院,去看尼庵,等待林依依那只美丽倩影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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