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三棱军刺。”道明臣说道,他的眼睛冷冰冰地看住了福建帮的马崽。
“你们的武装太烂了!”马崽直白地说道:“你知道莆田帮是用什么武器吗?”
“不知道。”道明臣依然是冷冰冰的,福建帮的马崽觉得他有点讨厌,尤其是说话时这种冷冰冰的表情。
“莆田帮用AK47,全是正宗的苏联货,来去香港人家都是用集装箱过来,哪象你们这样还游水过来的,抢劫完了你们准备怎么办?我们老板说了,没船,你回去还是游着回去吗?”马崽冷笑着说道。
“游着来当然游着回去了。”道明臣说道。
“接下来你们准备怎么办?”马崽问道。
“不忙!我们决定先查看好地形,你们不是给我们做了计划了么?”道明臣说道,“而且我们的衣服也没了,你总不至于让我们光着屁股去抢劫吧?”
“你们的衣服呢?”马崽有点明知故问。
“来时碰到了鲨鱼。有点慌了手脚,扔了,可惜了,那是套新做的中山装。”道明臣脸上浮现着惋惜。
“鲨鱼?不会吧?”马崽笑了起来,笑的很轻佻,他明显是不相信。
“游了二十分钟左右遇上的。第一下撞了撞我,我看到海面上依稀有个鱼鳍,都警觉了,大家全扔了衣服,第二下来的时候,被我一军刺捅在了脑袋上,扎的太深了,当场就毙命了。”道明臣说道。
“你真是好运气!”马崽的笑容凝固了,他开始有点信了。蛇口到香港这段海面是鲨鱼经常出没的场所,无数从这里想游水去香港捞世界的大陆人葬身海底,成了鲨鱼鱼腹中的排泄物。
“哦?”道明臣挑了挑眉毛,也斜着福建帮的马崽。
“这种海底霸王喜欢在捕食前先戏弄一下猎物,它喜欢看着猎物惊慌失措,然后再慢慢的猎杀。它的巨吻能轻易撕开一条木制舢板,怎么说没运气呢?”马崽说道。
“我又不是舢板!”道明臣笑了,笑的飞扬跋扈。马崽忽然才发现,面前这个家伙的脸长的倒是极为帅气,一张年轻的脸上时不时透露着纵横天下的豪气。
“后来呢?没有群鲨来追杀你们吗?”马崽似乎很希望道明臣葬身海底似的。
“没见到。”道明臣遗憾地摇了摇脑袋。
“也是,这个时间是香港最冷的时候,偷渡的人比较少,鲨鱼大概也知道,所以也就没成群结队的过来。要是再有几条,估计你们就完蛋了。”马崽说道。
“谁知道呢。来了才知道。”道明臣说道。他的眼光就象是狼群在面对着沉默的羔羊。
“我叫阿灿!”马崽伸出了手,握住了道明臣冰冷有力的手掌。马崽的骄傲顷刻间已经消失殆尽了。
“道明臣。”小道也用力握住了他,很有风度地笑了笑。
“道哥我们先去给你们接风怎么样?”叫阿灿的福建帮马崽说道,他的语气中不无尊敬。他开始觉得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几个大陆表叔虽然武器简陋,眸子中却个个绽放着不同寻常的杀气,以前莆田帮没发家之前,基本上每次来香港也是通过老赖的走私船,阿灿接待过他们几次,阿灿觉得那些人真不亏为亡命之称,个个眼睛里时不时透露着死亡的讯息。不过和今天接的这帮人比起来,以前的那帮莆田大圈,简直就是帮小屁孩在瞪眼放电。
“先找身衣服吧。”道明臣捏了捏自己的蛋子,海水浸泡了许久,都缩成了一团了。
“立正!”道明臣一声响亮的暴喝。
五个战友全部一个立正,赤裸着的胸膛一下子挺立在冰冷的海风中,阿灿看到了手拿着个帆布套子的壮汉胸膛上有只老虎,车灯照不着他那儿,老虎却在幽幽闪着磷光,可以看见清晰的獠牙,老虎似乎在咆哮着,脑袋半扭着,一对虎眼时不时暴射精芒。
阿灿的身子情不自禁打了个激灵。
“上车!”道明臣手一挥,五个壮汉悄无声息地打开了车门,鱼贯而入。阿灿觉得这些人走路有点象猫,迅疾而无声。
“走吧,阿灿兄弟!”道明臣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里地处新界的元朗,荒凉而破败。雪铁龙不时从一片棚户区边滑过,不时还有狗叫的声音,凄凉而暴躁,余音在空旷的原野上拉的很长,路边种着不少的芭蕉和龙眼树,道明臣想招呼阿灿停车,下去随便找件衣服,不过想想,还是作罢。
车子驶了好久,终于来到一片灯火通明处,是一排大排挡,三三俩俩的人闲坐着,穿着衬衫短裤汲拉着破八字拖鞋,在聊天喝酒。大排挡外面的雨棚上蒸腾着露水,人声鼎沸。
阿灿的车停住了。
道明臣的身上基本上已经捂干了,可他的眼睛还在瞄着窗外。香港是南方,虽然现在是很冷的天,可温度基本上也在零上十几度,所以倒也不怎么冷。
“走吧道哥,给你们接风,喝点香港的小酒。”阿灿把发动机熄灭了,拧下了钥匙。
“就这么下去吗?”道明臣笑了。
“没事,这样倒好,现在这样的人也不少。你真要穿中山装过来,大家一眼就掐出来你是大陆的表叔了。元朗这儿偷渡客多了,谁管你啊。”阿灿说道。
“欧比斯拉奇!我可没这么不要脸,你找个巷子,我们去找身衣服。”道明臣说道。
阿灿的脸上明显带着不愿意,道明臣看着他,他终究还是把汽车又发动了,三拐两拐进了个巷子,巷子和内地不大一样,下面铺着石板,路边是一棵不知道名字的老树,冠盖巨大,洒落着庞大的阴影,树上的藤蔓延的很长,旁边是祠堂一样的老建筑,古老而破败;这里乍一看上去简直比内地更富有中国的味道。阿灿把车熄了火,缓缓滑进了树下的阴影里。
“道哥,别惹出什么大乱子来。”阿灿有点担心地说道。
“我有素。”道明臣哼了一下,表示道。
等了有支烟的功夫,不时走过一两个人,阿灿催促着道明臣快下去,道明臣一直在说等等,要干就一次性解决。过了一会,前面走来了七八个人,跌跌撞撞的,脚步凌乱,不时用脚踢起了路边的野草,露水被踢的飞溅开来。他们的衬衫半敞着,个个是蓬松的长发,典型的烂崽模样。
“就是他们了!”道明臣敲敲车窗的玻璃,五个在后座拥挤在一起的大汉们“啪”地推开了车门。他们的目光就象是看到了糟糠的野猪。
几个醉汉被镇住了,傻傻地任由着几个大汉扒着他们身上的衣服,短裤拖鞋;目光中有掩饰不住的惊诧莫名,道明臣的几个战友扒完了往回走时,有个醉汉还脱下了三角裤衩摇摇晃晃追了上来,手里的裤衩在夜风中摇曳的象一面旗帜。
“香港的兄弟们真的是很热情啊!”道明臣把花格子衬衫套在了身上,衬衫的胸围显得有点窄,不过道明臣还算满意,就是觉得上面有股子说不出的味道,难闻。后面那几个战友基本上差不多,都是嫌小了点。
阿灿简直差点没笑死。正在发动着车子,那个醉汉敲了敲车窗,道明臣摇下了车窗,笑呵呵地看着他。
“这个也给你们吧!”醉汉脚只打晃,一股酒气扑面而来,他手里晃荡着那条蓝色的三角裤衩。虽然是用粤语说的,但道明臣还是听懂了,感动的眼泪岗岗的。
“象香港的兄弟们致敬!”道明臣拍了拍车门,车子离弦的箭一般窜了出去,把余音留给了醉汉。
醉汉的手里还晃着那条内裤,象烟尘起处的汽车摇动。
第八十七章 两岸交流
道明臣被阿灿带到了一家金碧辉煌的夜总会里接风。
原本按照阿灿的意思也就是随便找了个路边摊子随便吃点,道明臣死活不同意,最后眼睛也拧了起来,说妈的,我来趟香港,连趟大点的地方也不钻,怎么对的起自己?阿灿没敢回嘴,他甚至有点怕再继续和道明臣相处下去了,道明臣拧起眉毛的样子让他想起了以前见过的一副海报上面的人,那时候他还在大陆混世界,海报上那个人摔死在了温都尔汗,眉毛象一拧象极了道明臣,特别威严。
阿灿一赌气干脆就把他们带到了兰贵坊。兰贵坊是香港比较有名气的一条街,里面集风月、餐饮、娱乐为一身,是比较集中的在港外籍人士爱光顾的地方之一,这条街78年就开始在香港名声大燥了,是多金人士和豪门公子一掷千金的绝佳场所。
阿灿带道明臣他们来这里,其实私心里有羞辱一下几个大陆表叔的意思,他有点觉得这几个表叔特别不好服侍,以前的大圈崽过来,赶紧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自己猫起来再说,哪有象他们一样张狂着要拣最好的风月场所进的。
他本想让几位表叔知难而退,谁知道弄巧成拙了。
阿灿停下车才发现,他的雪铁龙停在了这家位于兰贵坊中段的夜总会的门口,就象一只毛驴闯进了马群里一般寒碜,周围的奔驰和卡迪拉克把这辆车衬托的象个进城的农民赶的马车。起码坐在车里的阿灿是这么觉得,他觉得自己就象个驾辕的车夫。阿灿高估了道明臣了,道明臣这货知道什么叫奔驰什么叫卡迪个屁啊,他只有辆自行车,还被偷了;反而很自然。
道明臣看到车停住了,探出头看了看,是座象宫殿式的舞厅,就打开了车门下车了,他的脚上汲拉着双破八字拖鞋,上身的衬衫把胸口绷的紧紧的,下半截掖在大短裤里。敲了敲车门,几个战友也全出来了。门口的泊车的小弟抱着膀子看着他们六个人,泊车小弟觉得有点不可思义,这么辆破车怎么可能在后面坐下五个壮汉的?几个小弟都懒得上来问这辆车的主人是不是要泊车了,他们在冷眼看着,这辆车是不是要自己开走。
“阿灿下车啊!”道明臣在车外面用脚踢了踢车门。
阿灿没挪窝。他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道明臣,他觉得这人真有点寡廉鲜耻,就这副衰仔模样居然就想往里面钻吗?
他轻视了道明臣的脸皮了,道明臣显然很想进去,他已经被这个舞厅的外表吸引了。
“道哥,我们还是别进去了!”阿灿为难地说道。
“咋了?”道明臣一口标准的普通话,磁性中带有难以抗拒的威严。
“你们这样衣衫不整是不可能进得去的。”阿灿说道。
“放屁!都是中国的地方,我有什么进不去的?”道明臣俯身从车子里仪表板上拿出一包香烟,这香烟是阿灿的,555。
“有谁敢说华人与狗不得入内吗?”道明臣在频频冷笑着。
白痴!阿灿心里大骂道。脸上依然赔着笑。
“你不去我自己进去了。”道明臣叼上了支烟,咬着,没点,把烟在嘴里嚼的移来移去,香烟的过滤嘴被嚼的变了形状。
阿灿知道他身上没钱,想想自己老板交代的话,真想就这么开走车了事。但是看到外面那个拎帆布套子的壮汉正瞪着他,阿灿的心猛跳了一下,还是怏怏地下了车,“碰”地关上了车门。
“跟我来。”道明臣侧了侧脑袋,后面的人全跟上了,阿灿赶紧上去把壮汉手里拎着的那个帆布套子想拿过来塞车里去,背着帆布套子的壮汉回头一把捏住了他的喉咙,把他的一条腿拎离了地。壮汉的眼睛里明显有了敌意,凶芒暴射。
道明臣示意放手,壮汉才冷哼了一声,松开了胳膊。几个泊车的小弟看到似乎有人想闹事,本来倚在墙上的身子全部立了起来。这些人本来就是帮会势力的一支,专门防止有人闹事的,泊车其实也算是个掩护。
阿灿痛苦地捂住了喉咙,干呕了一阵。
“把那玩意放车上去吧,别带过去了。”阿灿咳嗽的脸通红。
道明臣把嘴里的香烟“噗”地吐在了地上,点了点头。壮汉把帆布套子放回了车上,塞进了座位下面。另外一个汉子也过来了,他的腋窝下面夹着一个大塑料包,塑料包包的很严实,从外面看,有几个鼓鼓囊囊的圆筒形的东西。谁也不知道,这里面其实就是道明臣一行的光荣弹。汉子也把塑料包照猫画虎扔进了车子里,又把车门关了关,试了试把手;阿灿把钥匙扔了过来,一个汉子伸手一招,接住了,“喀嚓”一声把车门给锁住了。
阿灿还在搓着脖子,脖子上五道红印,猩红而清晰。
道明臣带着一行五人龙躯虎步昂首挺胸地走进了大门。有个壮汉路过阿灿的身边还揉了揉他的脑袋,阿灿想避开,又没敢。看他们一行想要进夜总会,阿灿以为泊车的小弟肯定要来阻拦的,所以他刻意溜在了最后,谁知道没有一个小弟上来阻挡,阿灿觉得有点不可思义,所以一边走他一边回头看,看见几个泊车的小弟还伸着脖子在回头看他们,目光中掩饰不住的欣赏味道。
“这个一定是美丽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