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孙思邈学的是老、庄,向往的是道法自然,清静淡泊,但盛名所累之下,他哪里求的到真正的清净呢?难怪这位神仙没事儿老往深山里钻以求清净呢。还是应了那句老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三月初三。天上下着牛毛细雨,我和老关叔给庄子上所有的农地兜了一圈儿,看着已经犁松整平的田地和路边已经绿油油的小草,我这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畅快。
“等雨停了,老汉我就安排了开始春播,这春播祭祀,还得少爷您张罗呢。”老关叔也是心情舒畅:“有了新工具,咱庄子一下子就把这万多亩的地包圆了,放了以前,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儿。”
“新开的地都按我说的捂了肥么?”我问道。
“少爷放心,按你规划的,一个冬天,一共捂了两次肥,一次粪肥,一次草木灰肥,保证没问题。”老关头自信满满的说道。
我点点头,蹲了田边上,伸手抓了一把湿漉漉的泥土,细细捻了捻,土质黄中泛黑,很好!老关叔确实是用了心的。
给手里的泥土重新撒了地里,突然看见泥巴下面一个虫蛹一样的东西。顺手给捏了起来,仔细一看是一个越冬蝶蛹,随手就扔了路边。站起身,想走。
等等,这都三月了,照说这蝶蛹也该茧化了,咋这个蝶蛹还是壳化的?
回头又给那个蝶蛹去捡回来了捏了手里细看,越看越是不安。
“老关叔,赶紧让几个庄户给我去多找几个这种蝶蛹!”我关照老关叔。
“要这个干啥?”老关叔一脸疑惑。
“有大用!”我没解释:“您赶紧照做。”
回了宅子里,老关叔去布置我说的话了。而我则向双儿要了一把剪刀,给手里的蝶蛹剪开,看见里面一条小毛虫动也不动。
不对呀,照说这都三月了,就算没茧化的蝶蛹,里面的毛虫也该动了。这是哪里出错了呢?
“少爷,扔了吧,看着恶心!”双儿看我捏着个毛虫发呆,皱皱眉毛说道。
“暂时还不能扔,这里有文章。”找个罐子给这蝶蛹扔了里面。双儿马上就给我打了盆热水洗手。洗完踱步到房檐下面,抬头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我这心里沉甸甸的。
老关叔很快又给我找来了二十几个蝶蛹,剪开一看,里面的毛虫都是僵了不动的,更加加深了我的忧虑。
一连十天,天天往庄子上两个山丘上和渭水河边跑,发现该出现的鸟儿没出现,该活动的泥蟹也还没动静儿,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今年肯定有大规模的倒春寒!
“少爷,明儿的春播祭祀已经准备好了,您今儿早点儿睡,明儿要早起呢!”傍晚回了宅子上吃晚饭,双儿关照我。
坏了,由于一直不敢确定自己的推断,所以没关照老关叔!
我赶紧叫双儿给老关叔叫来。
“老关叔,明儿不能开播!”我语气坚定的说道。
“为啥?”老关叔一脸错愕:“这可是关系了一年收成的大事,少爷您别开玩笑。老汉我看过黄历了,明儿是最适合春播的日子。”
“通过我这些天的观察,这个月肯定有大规模的倒春寒,明儿这种子要是播下去,这损失就大了!”我咬咬牙,坚定的说道。
“真的?!”老关叔急了:“这才过了去年的秋雨,要再来一场倒春寒,能给种田的庄户命要了!”
“真的!”我拉着老关叔,给他看看还是僵直的毛虫:“老关叔你看,照了常理,这蝶蛹三月就该活动了,可现在呢?还有,这些天我天天到庄子上的山丘去看,三月该回来的燕子到现在还没个踪影儿。再有这渭水滩子上的泥蟹,到现在还窝了不动弹呢。这动物比咱们人的感觉更灵敏,它们到现在还不活动,是因为如果他们活动了,肯定熬不过这场大规模的倒春寒。所以,我说明儿绝不能播种,否则今年就完了。”
“那要是错过春播的时机,到秋天也一样没收成啊!”老关叔跺跺脚叹气。
我咬咬牙,这倒春寒一般多发在三、四月间,可是通过这些天的观察,我预料着这场大规模的倒春寒应该是在三月间发生。所以等春寒过了,加紧补播种的话,一切还来的及:“过了这三月就好,等这春寒一过,咱们立即补播种,到时候这雪啊雨啊的,还能肥了地!”这时候我不能乱,否则这些庄户的心就更乱了。
“老关叔,传我的话,这春寒不过,咱庄子上都不播种!”我斩钉截铁的说道。
“是!”老关叔点点头:“我信少爷的话!”说完匆匆奔了出去。
“我也信少爷的话!”双儿后面抓了我的袖子说道。
“呼,呼”笨笨一摇三晃的凑了跟前儿用头在我腿上蹭。
赶紧写了几封信,让庄子上的护卫快马送了上河苑、程府等跟我关系不错的府上,连带着侯君集府上都送了一份。该尽的心意尽到,至于人家信不信……这个我管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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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河苑
正在和李淑、李雪雁闲聊的长孙皇后看了我的信后,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站起身来回踱步,考虑着什么。由于信纸摊开了桌上,李淑和李雪雁凑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母后,这……”李雪雁看着长孙皇后,忧虑道:“春播,可是事关一年收成的大事,若真如乐休所料,这三月就没法播种了。但是……”
李淑接了话:“但是万一乐休料错了呢?”
长孙皇后叹了口气:“要是料错了,那就真的是妖言惑众,蛊惑人心了。若真是如此,恐怕我都保不住他了。”
三人都紧皱了眉头不说话。
“那别说出去行么?”李雪雁看看信纸。
“恐怕不能。”李淑摇摇头:“依乐休的脾气,肯定给所有认识的人都通知到了,怕是瞒不下来。况且,若真发生了乐休所料的倒春寒,知道了却不说,到时的错更大。”
“来人,备车,回宫!”长孙皇后看看两个公主:“兹事体大,我要回宫跟你们父皇商量。你们……先给各自庄子上通知一声,停了天子号田的播种,其他田照播!”
“是!”李淑、李雪雁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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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停了春播?”程裴氏和老妖精面面相觑。
“啊!”程福之点点头:“我刚才已经关照了庄子上,这春播都停了!等乐休庄子上开播了,咱们再开播!”
“这……”老妖精想了想:“也只有如此了。”
“若是乐休料错了咋办?”程裴氏有些忧虑。
“不会!”程福之摇摇头:“乐休断不会拿了这么大的事开玩笑。而且我问过了,乐休给认识的几家都送了信,可知其自信不会料错。而且若不是真朋友,根本不用来知会咱们。只要乐休不说,有谁知道?到是给这消息说出来才会给他自己带来风险,就这样他还是说了,所以不管这春寒来不来,光乐休这份儿胸襟就让人佩服。所以我信他!”
老妖精看看程福之,呵呵乐了,拍拍程福之的肩膀:“行啊,小子,终于有点儿样子了!不错,不错。这事儿你说了算!”
说完看看程裴氏:“行了,去睡觉,这事儿交了福之办!”
程裴氏也乐了,站起身拍拍手:“你们父子俩都这么说了,我一个妇道人家还有啥话说。你们折腾吧,我不管。”
类似的情形在其他几家里都有发生,有忧虑的,有怀疑的,有相信的……一时间,所有的焦点都集中在了这场倒春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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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李大帝看了我写给长孙皇后的信后,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来人,传太史局(唐朝的中央天文机构)太史令(主管)、保章正(测算主管)!”
长孙皇后看看李大帝,只说了句:“那我先回立政殿了等陛下。”便先行离去。
一个时辰后,李大帝紧锁双眉的进了立政殿。
“乐休所料之事,有几分把握?”李大帝看着长孙皇后,一脸严肃。
“想来乐休甚是自信,否则也不会连夜写信通知了所识各家。”长孙皇后认真回答道。
“可是太史局却坚称必无此事,所奏者别有用心,其罪当诛。”李大帝苦笑一下:“你说朕该信了谁?”
长孙皇后摇摇头:“一路来时,我就仔细思量过了。于私,我信乐休之言。于公,此时断不可从皇上口中下令,只能静观其变。”
“可是若真有乐休所言的倒春寒,若不下令延后春播,这损失……”李大帝皱眉。
“皇上金口一开,若真有倒也罢了,若没有呢?所以我认为,此事瞒是瞒不住的,稳妥之策就是让乐休明日上殿进疏,皇上让乐休与各位大臣殿前分辨。到时信者、不信者都会有了决断。而皇上只要将此事拖过这三月,到时是进是退,就都由了您掌握了。”长孙皇后娓娓将自己的想法道出。
“若真如此,那李乐休可就是顶了风口上。若真有这春寒,朕自然不吝赏赐。可若没有这春寒,不杀他,就难堵了这悠悠众人之口。”
“以乐休为人,既然敢送了这信,必已考虑到结果。他既然不怕,皇上您怕什么?”长孙皇后淡淡笑笑:“即下了决心博弈,就要有了承担后果的觉悟才行。”
李大帝缓缓点点头:“若这李乐休知而不言,没人能说他的不是。可他还是敢冒性命之危,提前知会各家,若非大忠大勇之人,断然不敢担了这关系?”
“这李逸皇上还是不能大用!”长孙皇后正色看看李大帝:“就是因为此子大才,所以为了我大唐基业,才不能大用!将此子外置之于野,才能真正发挥其才。可荣华富贵,却不能高官厚禄。这样才是保证我大唐基业的正途。”
李大帝伸手轻轻抚mo长孙皇后的脸庞,点点头:“皇后心意,朕自然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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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十五年三月十四。
我这个三阳县子,定远将军被长孙皇后逼着上了道《请延春播疏》。李大帝当即给我叫了金銮殿上,让我当着众位大臣讲解原因。
被逼的没办法,赶鸭子上架,先给自己放了罐子里的蝶蛹给大家看看,然后解释道:“皇上、诸位大人,这蝶蛹三月成茧,四月化蝶,可如今,已是三月中旬,这蝶蛹中的幼虫依然僵直,此异象一;俗语言‘三月燕归筑巢忙’,可如今何处可见燕子踪迹?此异象二;河中泥蟹,冬眠春醒,按了常理,此时正是河蟹出洞觅食之际,但是微臣遍寻渭河滩边,河蟹仍然蜷缩洞中,此异象三。由此三点,结合微臣经验,故断定三月底前,必有大规模倒春寒,所以断不能在这三月春播。”
“无稽之谈,无稽之谈!”我话音刚落,太史局太史令就对我的话嗤之以鼻:“我等日夜观测天象,计算周天,是否有这倒春寒岂会不知?难道我等竟不如什么虫蛹泥蟹的无知爬虫?李大人以这子虚乌有的倒春寒妖言惑众,蛊惑满朝文武,究竟是何居心?”
此话一出,立即引来大批文武的附和,尤其是魏王党的官员,全都对我大肆抨击,认为我不学无术,满嘴胡言,不知所云。甚至有人把我报靠十年无人报考的秀才科却未中的事儿和带了笨笨跟柴武令干仗的事儿捏合起来,硬说我是哗众取宠,阿谀献媚之辈。更有甚者甚至要求李大帝立即给我砍了以平息谣言,稳定人心。
你说我难得说一回真话咋就没人信呢?早知道我闷头发大财不就好了么,哪来这么多麻烦不是。唉——好心没好报,古今亦然啊!
本来还只是无奈,但听听就不对味儿了,要砍了我?我怎么你了我?你不信就不信,我也管不了,但现在居然想要我的命?难怪老古话说文官杀人靠张嘴呢,这也太欺负人了。
“闭嘴!你们这些人懂个屁!”我大吼一声,小样,要我的命,也得有这个本事!整个金銮殿都安静下来了。
没等这些人反映过来,我继续大声说道:“你们要是不相信我的话,自管去春播,我也管不着。但是,我李逸愿以人头担保,这三月底前,必有大规模倒春寒,若是没有,我李逸自己给自己挂了城门旗杆子上!”说完冲众人拱拱手:“但是,要是有了这倒春寒,各位大人如何说?”
“好!”本来一边儿打瞌睡的老妖精来了精神:“我程咬金给你做个人证,要是没有这倒春寒,我亲自给你挂了城门上!”
囧!老妖精你到底算是帮哪边儿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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