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文里面没有说明袁肃与洋人到底有什么合作,张一鏖刚才所说的话仅仅只是根据事实情况的推测罢了。
“公绂,你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吗?他若不是我袁世凯的侄子,不管是他找洋人还是洋人找他,这都不是一个事儿。我之所以担心,就是怕洋人利用这不谙世事的混小子,一步一步搞出什么花样名堂来。”袁世凯有几分气急,不耐烦的说道。
“原来如此……”张一鏖恍然。
“你别看我跟洋人打交道这么多年,见面时都是一副笑脸,或谈笑风生,或者客套友好。没有什么事是容易的。这些金发碧眼的家伙多是不安好心的人,所以外交之事无不如履薄冰,一着不慎,损的不是个人的荣辱,那是国家的利益。这袁肃有几斤几两,就只怕洋人给他一点甜头,他连自己姓什么都忘在脑后了!”说到最后一句时,袁世凯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语气也变得更重了一些。
张一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一方面他不太理解袁世凯的看法,另外一方面这始终是袁世凯的家事。纵然袁世凯与袁肃素未谋面,可同宗同族的关系还是有据可循。
袁世凯再次来回踱了一阵步,然而没过多久又停了下来。他驻在原地一动不动,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就这样陷入了沉默之中。
张一鏖几次意欲开口说话,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欲言又止。
“无论如何,要让来北京才是。这次他若是还不回来,就是撵、就是赶、就是抓也要给我弄回来!”许久过后,袁世凯低沉的开口吩咐了道。
“也对,终归还是不能让年轻人太任性。”张一鏖赞同的点了点头说道。他之前就建议让袁肃回保定,如果那时袁肃能遵照吩咐的话,事情也就不必这么麻烦了。
他心里很清楚,虽然袁世凯这次动怒了,可身为大总统还是要顾及颜面,总不至于刚认了这个侄子又反悔。只要这次袁肃能安安分分到北京来,顺便把滦州的事情四四六六说清楚,相信袁世凯是不会为难“这个侄子”的。
就好比之前当着冯国璋、陈宦的面发脾气一样,袁世凯仅仅只是做一个表面,让大家都知道他是不会纵容亲属在外恣意妄为的。说到底也就是这么一个事儿,更何况还没弄清楚袁肃与洋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给馨庵去一封电报,让他把这件事处理好。你顺便告诉他,如果这混小子再敢不当一回事,下次我就让曹老三来处置此事。”袁世凯接着交代道。
曹老三正是曹锟,现任职第三镇统制,正带兵驻扎在廊坊、天津附近。按照袁世凯的意思,要是张镇芳收拾不了袁肃,曹锟随时便能发兵沿着铁路开到滦州。
不过张一鏖还是看得出来,袁世凯没有打算动真格的,仅仅是吓唬一番罢了。岂不说让曹锟带兵去滦州是劳师动众、破费物力,更何况特意这般做交代,显然就是要让张镇芳把这话说给袁肃知道,让袁肃知难而退而已。
“是,稍后我便安排电报。”
“不,你现在就去。我不想为这件事再操心了。”
张一鏖只好马上退出书房,来到通讯室去拟电文了。
北京外务府衙门发出来的电文,在当天下午的时候便发到了直隶总督府。
张镇芳看完这份电文后觉得有些奇怪,好端端的怎么会为了这等小事如此严重的对待?
张一鏖在拟这份电报内容的时候还是留情了一些,并没有把事情交代的太严重,只是简要的说了袁世凯的态度,也提及了“若是办不好便让曹锟去办”的意思。正因为如此,这才让张镇芳一时摸不着头脑。
思来想去,张镇芳猜测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于是没有急着遵照电文的命令去办事,而是先又回了一封电文,把滦州的事情前前后后详细的描述了一番。
当然,他自己对滦州事情也了解的不多,无非是上次袁肃派来专员介绍的情况。所以在这封回电当中,他仅仅只是把袁肃派来专员的话复述了一遍,说是滦州发生过严重匪患,又经历了几次革命的折腾,人心惶惶、民心不安,所以联名请愿希望留下袁肃来维护本地治安。
他还特意强调了滦州官民的请愿信,说一共有一百三十多封请愿信,这些信函目前就在直隶总督府,若大总统需要过目,自己随时都可以快邮到京城。
毕竟这是“自己家里”的事儿,袁世凯因为这个表侄子生气,当长辈的肯定还是要转一个弯,先说几句歇火的话。谁知道这是不是表兄一时气恼,万一真把事情办绝了,等表兄冷静下来后又觉得不该下如此狠手,到时候对谁都不好。
归根结底,张镇芳是一个守旧的人,观念上还是“家天下”时的那一套,总觉得不管是多大的事情,自家人总能有商量的余地。
发出了这封回电之后,他紧接着又派了一封电报到滦州,把北京派下来的命令告知给袁肃。不管这件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让袁肃提前知道这个消息,有错则赶紧改正,没错也好有一个准备。
第20章,独立事宜
在张建功带领七十九标第三营灰溜溜的登上火车出关后,滦州的局势完全掌握在袁肃一个人手中。从这天下午开始,包括陈文年在内的所有留在滦州的七十九标官兵,他们都很清楚今后的前途和命运全得仰仗这位“袁世凯的侄子”了。
对于袁肃而言,当务之急最迫切的问题就是确立这支独立部队的名份,一方面是获得官方的认可,最起码也要是直隶省府记录在案的编制;另外一方面则是奠定滦州的民心基础,取得滦州各阶层人民的认可。
有了这两样名份,才能保证这支部队的合法性,以及在面临袁大总统质问时能更有底气。
事实上在之前的几天时间里,陈文年早已经在构思独立之后的组织框架,其中就涉及到部队未来的番称。就在这天傍晚的时候,他便找到袁肃商讨这件事。
这份组织框架首先明确规定了部队的性质,属于地方防务部队,通俗点说就像是前清时期的练军、巡防营之类。此外在管理层上,陈文年建议直接军政合一,取消滦州共和政府,仿效南方诸省的政治制度,重新成立为军政府。推举袁肃为滦州军政府主席,王磷同则担任军政府下属民政部部长。
军政府的路子显然是最有保障和最方便的办法,前者可以名正言顺获得军费来源,后者不仅可以有效的安排各项命令,同时还能尽快给这支部队一个合法的名份,除此之外对上面也好有一个交代。
如果说是在两个月前,不用陈文年提出这份框架,袁肃也会按照军政一体的方法来掌控滦州大权。只可惜两个月前他们没有独立,而现在他们独立了情况却又有所不同。
只能说陈文年这几个月一直埋头七十九标标内的事务,对滦州的情况并没有深入了解。要知道王磷同一个从四品大员在滦州任上干了三、五年之久,至今还得看地方豪绅的脸色行事,寻常只有豪绅巴结“县太爷”,轮到“县太爷”巴结豪绅那可就不寻常了。由此可见滦州的情况有多么错综复杂。
袁肃想要的不是军政合一,而是军权控制政权,如此以来可省去更多的麻烦,而且对外面也能有一个更体面的说法。他一个外来人刚来到滦州才不久,竟如此大刀阔斧的折腾,本来脱离二十镇的事已经闹到京城去了,若是引起滦州豪绅不满,利用各自的关系把这件事愈发闹大,结果肯定会更糟糕。
留着一个“完整的滦州政府”,对彼此来说就能留着一份体面。
不仅如此,就目前的形势来看,他必须拉拢滦州的官僚阶级站在自己这边,才能有效的遏制乃至控制滦州士绅阶级。既然当初他答应过王磷同,保证其滦州首长的位子,那这个傀儡的位子就留给王磷同好了,有王磷同为首的官僚集团,再加上张举人等人的支持,足以压住其他怀有异心的大豪绅。
因此,在听完陈文年的介绍后,袁肃没有接受这部分的计划。他没有打算告诉陈文年真实的原因,只说眼下很多事情还未落定,一切都要尽量低调处理,不要过于招摇。军政府之事容后再议,优先拟定部队重编后的构架和名义。
陈文年没有想太多,现如今袁肃是长官,自己自然要学会服从安排。
当然,袁肃同样考虑到陈文年的感受,因而并没有在陈文年面前摆架子,相反还虚心听取了对方提出的建议。关于陈文年的组织构架方案,除了政治部分之外,其余的安排他都表示赞同,并交由陈文年来负责进一步落实下去。
经过短暂的商议,袁肃决定将部队的番称暂定为“滦州治安团”,自任为滦州治安总司令,陈文年为治安团总参谋长。麾下两个营的编制并无太大更改,即便有变动也只是称谓上的变动,比如营管带改为营长,队改为连,队官则改为连长等等。
第一营从小坎村调回城内,接替第三营进驻在标部大院。之前一直藏在第一营的重机枪、弹药等军火物资,也随着第一营一同转移到标部大院。
赵山河除了担任第一营营长之外,还兼任滦州城内警备长官,虽然表面上来看仅仅只是一个虚衔,但是袁肃却对此另有安排。
至于小坎村的营区并没有撤掉,第一营留下一个连继续屯住这里,一则是保证之前防务计划的继续执行(安山镇、石门镇巡防任务),二则是袁肃有意将小坎村发展为一个民兵集合点,三则是今后进行扩军时还用得着这个营盘。
第二营依然驻扎在鸣嘡镇,何其巩同样有一个兼职,那就是治安团总教官,不仅负责文化教育,等到规模制式确立下来后还会负责全团的日常操练工作。
这些重整工作全部都是在半天之内完成,有了完整的体制,就有了获得正式名份的基础。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袁肃暂时没有对外公布治安团的消息,甚至都没有向王磷同打一声招呼。毕竟这个环节还有许多没有落实的事情,尤其还要等待来自北京方面的责问。
虽然一天、两天过去了,北京依然没有动静,袁肃自己也希望北京那边能淡忘这件事,可是他心里却很清楚,不管袁世凯是什么态度,这位叔父无论如何都会过问此事。他之前没有理会返回保定的通知,这肯定已经在袁世凯心里记下一笔,再加上现在这档子事,免不了是要引起叔父的注意了。
待到能够避过叔父这一节,再大肆宣传治安团的消息也不迟,当下所有事尽可能低调。
到了四月一日这天傍晚,通讯处忽然接到保定发来的电报,第一时间呈交到袁肃手里。
袁肃的办公室已经搬入标部营楼,此时他正在准备明天一早第一期民兵结业典礼的讲话稿子。虽然给民兵训练办结业典礼有一些过于形式,但为了进一步拉拢民心,这样的形式是很有必要的。结业之后,这些民兵也是普通“老百姓”,利用这些“老百姓”的影响力,可以有效的铺垫治安团在滦州的人心,从而获得滦州民间的认可。
通讯处的勤务员把电报送到办公室门口,杜预接过电报先看了一眼,随即匆匆忙忙跑进屋内转交到袁肃手里。
“大人,大人,保定来的电报,袁大总统好像……好像要惩办咱们了。”
“什么?”袁肃停下了手中的钢笔,抬起头来凝神看着杜预。
“您看,电报。”杜预也不多说,直接把手里的电报放到了袁肃面前。
袁肃拿起文件仔细过目了一遍,脸色一时阴晴不定。这份电报是张镇芳发过来的,而按照张镇芳的描述似乎事情并不严重,可是他仍然从电报的内容当中看出了一些倪端。
张镇芳既然提到曹锟,单单这一点足以说明问题的严重性。
他仔细又繁复读了几遍这份电报,大致了解北京方面的意思,也弄清楚了张镇芳的意思。这实在是一个令人难以琢磨的情况,袁世凯勒令他尽快回北京,张镇芳则让自己赶紧发一个电文认错,把该交代的事情统统交代清楚。
“这下真是麻烦了。”
“大人,我们该如何是好?袁大总统都说您要是不回北京,那可就要让曹统制亲自来滦州带您回去了。这,这可是在警告大人您了。”杜预连忙说道。经过这几个月的自学以及在随营学堂里的学习,他的文化水平已经得到了可观的改善,正因为如此才在看过这份电报后,很快意识到情况的不对。
“你别慌,未必没有回转的余地。”袁肃冷静的说道。
事实上,在第一遍看完电报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已经闪过一个念头,要想解决这件事,关键还是要好好利用自己与张镇芳的关系。不管怎么说,他是袁世凯最近才认可的侄子,但张镇芳不仅是位高权重的一省总督,而且与袁世凯又是几代人的亲戚,无论是资源还是资历,都要比自己更有说服力。
更重要的是,他从这两次与张镇芳信电往来中,已经很明显的可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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