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我们的勘测员去年六月份时前往奉天办事,回来的途中在滦州停留了一段日子,他发现滦州西南方向的郊区地势很有特点,根据基本的推测认为这一带应该储藏有丰富的矿物资源。经过这半年来的研究和进一步勘测,我们证实了这个推测,滦州西南山区确实是有一定储量的铁矿和石英矿。”彭加勒知道自己是没办法饶过袁肃这一节,只好详细的把事情介绍了一遍。
袁肃在后世的记忆里是清楚滦州矿产资源,著名的司家营铁矿就在滦州西南方向,据统计这处铁矿是亚洲第二大的矿脉。除此之外,滦州还有非常稀有珍贵的石英矿储藏。只不过这些矿产资源都是在二十一世纪过后才被勘测并且投产出来,洋人怎么可能单凭一个路过滦州的勘测员目测地势特点,就发现了这一大矿源呢?
他一时半会还弄不清楚这件事,不过倒是可以想到两种可能性,其一那就是洋人根本没有发现矿脉,仅仅是打着开矿的名义来做一些其他的勾当;其二那就是确实发现了矿脉,但仅仅只发现了一部分,并不是司家营铁矿的全部。
“彭加勒先生,如果你们当真只是开矿的话,我无比欢迎你们投资。但是有些话我得说在前头,并不是因为你们与我建立合作关系,我就会对你们额外照顾。开矿的所有手续、程序必须面面俱到、合情合法,否则我即便想帮你们都难。”
“这一点请袁将军放心,我们自然都会按照贵国的法规办理妥当。”彭加勒笑着说道。
袁肃没料到对方会回答的这么爽快,他很快意识到洋人的想法与自己并不一样,刚才的那番话只怕是洋人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再眼下的中国要想走程序、拿公文手续,只要有钱就能解决一切阻扰,尤其还是洋人来办这些事,只怕中国的官员连贿赂都不敢多收。
从鸦片战争直至今时今日,中国算是被外国列强打怕了!
他现在不打算跟彭加勒谈这件事,自己的底线很简单,真的是办规规矩矩的矿场,那一切都好办,若是在背后隐藏着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自己必然严查到底。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不过我想这件事你还得跟王知州谈一谈,毕竟我们军队从不插手民政,招商引资这种事我们这些粗人也不会懂。”他立刻说道。
“袁将军实在是太谦虚了,这件事之前我已经与王大人谈过,王大人表示对这件事很有兴趣。若袁将军这边没问题的话,稍后我会再与王大人详细的谈一谈。”
“随便你吧。”袁肃已经十分肯定彭加勒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不过他没打算多辩解什么,毕竟现在洋人什么都还没做,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如果这些人真能做正当生意,对他之后的发展说不定还会有所帮助。
赵山河在那边试射完了一百来发子弹,之后又指导几名士兵仔细研究重机枪的使用。
直到袁肃和彭加勒谈完话之后,他才缓步走了过来,警惕的瞥了彭加勒一眼,这才压低声音向袁肃问道:“袁大人,这洋鬼子有什么企图?”
袁肃深深吸了一口气,深沉的说道:“暂时还不知道,不过如果他们真有什么企图,咱们还得悠着点才是。”
赵山河一脸沉默,再次下意识的看了洋人一眼,一时没有多说什么。
第78章,突然而见
第二天一早,王磷同专门来到七十九标标部大院找到袁肃,与袁肃详细谈论了一下关于洋人要在滦州开矿的事情。
就单从王磷同个人角度上来说,他的的确确是巴不得能引进洋人的外资来开放滦州,开矿本来就是一项技术产业,国内目前几家有规模的金属矿场全部都是中外合资。没有洋人的设备,即便开挖出来的矿石,也不能得到完全的冶炼。
袁肃自然是知道王磷同的心思,对方如此苦口婆心的说这件事,可见洋人肯定开出了一个非常有诱惑力的报酬。他不相信以王磷同混迹这么多年的人生阅历,还看不出洋人是别有所图,只不过对方完全没有保护国家、民族利益的意识罢了。
并非只有王磷同一个人没有这样的意识,在清王朝“家天下”的统治之下,再加上几千年封建迂腐的思想观念,只怕大半个中国的人口都没有这样的觉悟。
他没有直接回答王磷同的话,只是打了一个比方:“一个商人给你十块钱,他绝对会想尽一切办法再从你身上转会一百块钱甚至一千块钱,这还是比较有良心的商人。如果遇到没有良心的商人,他给你十块钱之后会直接要你倾家荡产再赔上性命。”
这个比喻王磷同当然知道涵义,只是他坚持认为洋人不可能坏到这种程度。
袁肃没有再打算继续劝说王磷同,因为他很清楚王磷同心里早已经有了决心,而恰恰这件事是他力所不能及。虽说眼下他掌握着七十九标部分兵权,也牢牢控制着滦州民防,并与一众滦州豪绅相依相附,但毕竟自己不能什么事都插手,尤其还是滦州民政方面。
当即,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仅仅只是用一种极为深刻的语气告诫王磷同,如果洋人在滦州干出自己不能容忍的不法勾当,自己一定会严办这件事。同时他还奉劝王磷同,就算对方不为自己着想,也应该为后世的子子孙孙着想,难道希望后代永远被人指骂是“汉奸”吗?
这番话的成份很重,一时让王磷同陷入了沉默。
当然,在王磷同心里他依然在咒骂袁肃多管闲事,他认为如今中国替洋人办事的“汉奸走狗”多得去了,难不成后世的人偏偏咬定自己一个?
只不过他虽然这样犯着嘀咕,可同样考虑到袁肃对这件事的强烈反应,洋人投资开矿只是一时之利,可只要袁肃不离开滦州,自己今后还得仰仗这位“小袁公子”的照应。相比较之下,洋人这点甜头不尝也罢。
在沉默许久之后,他故作深沉的叹了一口气,接着反问袁肃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办。
袁肃看得出来王磷同已经打算退步了,于是也没有再像之前那么强烈的语气,只是告诉王磷同这件事必须慎重处理,就算最终拗不过洋人和上面串通一气,等洋人开始办厂时也要全程严格监督。
听到这里,王磷同总算松了一口气,在他看来得到袁肃这样的回答,这件事多多少少还是有可以办下来的余地。
之后的几天里,彭加勒倒是来找过袁肃两次,不过袁肃都是一副冷漠毫无热情的态度,并非是他有强烈的排外情怀,只是在这个环节自己不希望节外生枝。不管洋人是什么企图,他们的到来只会让滦州的局势更显得错综复杂。
彭加勒第一次来找袁肃只是随意谈了一下重机枪的使用情况,并且一副体贴的样子询问是否有什么缺陷或者需要帮助的地方。这些袁肃都是简单的应付过了,毕竟他现在并没有立刻让重机枪投入使用,反正在试枪的时候并无大碍,也就没有计较那么多。
第二次会面的时候,对方倒是十分直接的询问袁肃日后有没有继续扩充军备的打算,并且还给出了一份优惠的军火报价单。袁肃倒是仔细看了一眼这份报价单,比起王磷同派人从天津带回来的那份报价单,前者要显得简洁许多,很多没必要的旧式武器全部剔除,所有价格也都降低了百分之二十左右。尤其是法国生产的武器,甚至要大大低于其他国家武器的价格,几乎都已经很接近国产武器的单价了。
毕竟袁肃在这方面确实有发展的计划,因此他并没有直接拒绝彭加勒的问话,只是向彭加勒索要了一个单独的联系方式,并说日后真有需要的话,一定会联系对方。
自从这两次见面之后,彭加勒便没有再找袁肃,并且在二月十四日下午乘坐火车返回了天津,临走时都没有通知袁肃,这个消息还是王磷同转告袁肃才获知。
就在第二天晌午的时候,一则重大的消息以通电的方式传到滦州,就在半个小时之前中华民国南京临时政府参议院统计第二次选举结果,确认由袁世凯接替孙中山担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之前的一个月里,北方的舆论一直摇摆不定,有人推测袁世凯会支持共和,有人也咬定北洋派绝不会妥协,反而在南方各大城市早已传开了真相,袁宫保已然决定拥戴共和、结束封建帝制。
今天的这则消息就像是一枚重磅炸弹,立刻在北方诸省引起了震动。袁世凯要出任临时大总统了,所有之前的悬疑都已经得到了说明。
除了北洋内部的官僚集团之外,许多地方巡抚、将军显然对这个消息始料未及,一时间就好比巨石落水激起千层浪花,那些满族、蒙古官僚尽皆慌了神,顿时感到大势已去。
对于滦州而言,当消息一经传开之后,同样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青年和知识分子们奔走相告、尽皆欢喜,而那些仍旧怀着愚忠之志的遗老们则抱头痛哭,破口大骂袁贼不忠不义。
陈文年在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立刻赶到督练公所找到袁肃。
一上午的时间袁肃都在督练公所这边指导训练,南郊这边人烟稀少,因此早上的消息并没有及时传到这里。他现在的重心都放在督练公所这边,尽可能多与民兵们接触,在民兵心中建立良好的形象,
当听到大营门口的士兵通报陈文年前来后,袁肃反而还感到几分稀奇,在他的记忆里这可是陈文年第一次来督练公所这边。
他立刻赶到大营门口,迎接陈文年前往督练公所的办公室。
还没来得及落座下来,陈文年已经迫不及待的问道:“梓镜,你今天早上可听说了吗?”
袁肃疑惑不解,不过他倒是没意识到是什么严重的事情,慢条斯理的先为陈文年倒了一杯水,然后才问道:“听说什么事,怎么,早上又有什么新传闻吗?”
陈文年接过水杯没有喝水,直接说道:“你叔父被南边推选为临时大总统了。”
袁肃微微动了一下脸色,继而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这次轮到陈文年疑惑不解了,袁肃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他说道:“腊月二十八了,西历好像是二月十……十几呢,唉,我一时记不清楚了。”
之前的一段时日里,袁肃又是忙着应付洋人,又是要督导操练民兵,偶尔还要兼顾标部里面的事务,再加上在这个年代的中国西方历法并不普及,他可没办法同时记得两个历法的日期。正因为如此,自己竟把一些重要的事情记错了。
难怪今天陈文年会破天荒的跑到督练公所来找他,清王朝已经没有几天日子了。
第79章,决心一博
他记得历史上袁世凯在被参议院选举为临时大总统的第二天,清帝便宣诏退位了。这也就是说,从明天开始中国南北两个政权将正式统一,中华民国中央政府由此诞生。同时,这也意味着军阀割据的时代正式拉开帷幕。
看到袁肃一副沉思的样子,陈文年不禁有些着急,他忍不住催问道:“梓镜,你在想什么呢?这件事与日期有什么关系吗?”
袁肃渐渐回过神来,他表情严肃的说道:“陈大人,咱们中国总算是要变了,眼下全国的老百姓都渴望能恢复太平,但是我相信那些革命党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陈文年愈发感到奇怪,之前他确实与袁肃讨论过清王朝垮台之后的中国情况,彼此都意识到军阀割据可能会成为盛极一时的现象,可怎么袁肃突然又牵扯到革命党?共和国都成立了,满族人都投降了,这些人还革谁的命去?
“我怎么听不懂你的话?这事又与革命党有什么关系?”
“陈大人,你还记得上个月的今天发生什么事吗?”袁肃反问道。
“你是说你叔父遇刺的事?”陈文年若有所思的回答道,随即脑海中忽然闪出一个念头,渐渐意识到袁肃想要说什么。
“没错,行刺的刺客已经被证实就是同盟会天津分会的人。南北议和是去年年底开始的,可上个月革命党却还阴谋要我叔父的命,由此可以说明一点,革命党人根本不想放权。如今南方诸省的议员认为革命党成不了气候,所以才另外选举我叔父出任大总统,但这不代表革命党会心悦诚服。”袁肃快速的说道。
“可是,这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既然陈文年心中已经明白袁肃的意思,他现在反而还是疑惑袁肃为什么会对自己说这些。
“当务之急,我们有两件事必要抓紧一些才行。只不过第一件事陈大人你之前说过要考虑,所以我也不知道该不该与你讨论这件事。”袁肃忽然露出一副遗憾的样子,说道。
陈文年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袁肃所谓的第一件事就是脱离二十镇的筹备。自从上次谈话之后,他这几天确实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虽然事实已经摆在自己面前,但若是要下定这个决心,还是需要很强大的一股底气才行。
袁肃看得出陈文年的彷徨之态,毕竟陈文年与赵山河不同,赵山河归根结底是一个粗人,脑袋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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