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迫不及待的口吻问道:“可有什么办法?”
夏寿康不疾不徐的说道:“诚实的说,这个办法也不能算是办法,因为有太多不确定的地方。关键还是要看湖北那边作战的情况,还有南方护国军会有什么下一步的行动。”
袁世凯有几分迷惑,又问道:“到底是什么意思?不管是什么办法,只要能有机会保住帝制,好歹是一份希望。”
这个时候夏寿康反而又有了一些后悔,他一时脑热为了安慰袁世凯才说有希望保住帝制,可等到冷静下来之后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多不切实际,也太让人感到很不靠谱。更重要的是即便真的有这个可能性,就怕到时候还要付出更多的代价,到最后袁世凯能获得也仅仅是一张空头支票似的帝制名义罢了。
不过现在袁世凯这么急切的追问,他也感到无路可退,只能说道:“唉,在下的想法其实有很多需要推敲的地方。依在下来看,当务之急陛下只要能先拖延住宣布退位的议程,随后再集结更多的资源来打好湖北一战。只要湖北的战事能控制在一个月之内结束,到时候便能还有剩余的力量来对付护国军。”
听得夏寿康这么一说,袁世凯似乎有几分明白了过来,他说道:“你的意思,还是在军事上下手,只要中央近卫军势大,就足以维护中华帝国的皇权,是吗?”
夏寿康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只是正如在下之前所说的那样,这件事有很多不确定的地方。中央近卫军在湖北开战的确是占了一定的优势,而且这几天发上来的电文也都是一路捷报,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无论是近卫军还是我们这些坐镇后方的文官,几乎都认为这必然会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战争。就算依照目前的形式,近卫军很有可能会成功镇压汉口逆贼,但是之后呢?”
他没有把话说完,说到这里的时候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就连袁世凯本人也很清楚,纵然中央近卫军集全北洋是精华,又有全北洋所有资源的支持,但到底还是要面对一场高消耗的战争。这一仗打得是北洋内部极度消耗,相反屯驻在长沙的护国军却在半年之前就摆出了坐山观虎斗的姿态。一方面是在消耗,另外一方面是在极为迅速的发展,尤其是护国军这段时间在国内各地进行的宣传和动员,弄得全国上下原本支持帝制的民间现象,一下子全部都变成了反对帝制。
“不管怎么说,这终归是一个希望,不是吗?”袁世凯仍然带着希冀的说道。虽然他也很清楚这是一个十分不靠谱的希望,但希望就是希望,有总比没有的要好。
“唉,陛下,若是真要走这一步,臣下必然愿意肝脑涂地。”夏寿康郑重其事的说道。他其实也很清楚一旦在袁世凯心中点燃了这份念想,对方必然会不遗余力的去尝试。若是在一年前袁世凯肯定不会这么没有理智,然而如今袁世凯失去的太多,也经历的太多,更何况也有一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做派。
袁世凯沉思了一阵,随后用一种很有决心的口吻说道:“为什么不走这一步?留给我的路还有很多选择吗?帝制不是我贪念这个皇位,我都已经这副模样了,已然没有多少时日留给我去贪恋这份皇权。我只不过是想给我的子子孙孙留一个名份罢了,至于什么权力,都可以置之度外。君宪就君宪罢,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夏寿康缓缓的点了点头,表示很明白袁世凯现在的处境,他说道:“臣下明白。若真是如此,当务之急最重要的事情便是确保袁昭烈的心意。只有把大事交托给袁昭烈,这件事才有继续下去的希望。”
袁世凯忽然有一种豁然醒悟的感觉,就彷佛沉默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灵光。
这么多年来,他并非没有想过将袁肃培养成真正的北洋核心将领,顺带也能为袁氏家族留下一个可以倚重的嫡系势力。只是经过种种考量和摩擦,总有太多的事情难以预测,也正因为如此才使得自己对待袁肃的态度经常发生变化。事到如今,真正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作风水轮流转,结果到头来还是要靠袁肃。当真是有莫大的讽刺意味。
“你说的对,不过……这件事终归不能操之过急,得循序渐进。关键是这个时候根本弄不清楚袁克礼心理到底在想什么。或许他之前是拥戴帝制,可是毕竟之后我又夺了他的兵权,让他在天津寓居了整整一年。今时今日北洋大难临头,重新启用他已经让我感到有几分不安,这会儿还要求他来维持帝制,唉……”袁世凯深沉的说道。
“毕竟血浓于水,相信袁昭烈必能看得清楚是与非、利与害。正所谓唇亡齿寒,陛下你若是失了势,那些反对您的势力必然也不会放过袁昭烈,自古清算都会一蹴而就,这个道理袁昭烈必然是心知肚明的。再者,他若真的怀恨于陛下的话,也不会选择在这会儿出山。归根结底,袁昭烈是有干大事的心思,年轻有为未尝不能成为国家顶梁支柱。”夏寿康一语双关的说道。他表面上是在抬举袁肃,实际上也是在让袁世凯做好相关的心理准备。真要是倚重于袁肃,那就必须倚重到底,今后很有可能得让袁肃来把持大权了。
“你说的对。倘若袁肃真有不满,郑州发生乱子的那会儿他就已经表明立场了。只能说他确实有摄取更多权力的心思。什么少壮派,什么北洋军官俱乐部,这一切都能说明他的心思不简单。我深知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肯定驾驭不了大局,只求袁肃能保全我袁家皇室的名义,其他一切,就顺势而为吧。”袁世凯深沉的说道。
第108章,信阳之乱
信阳这段时间越来越不安稳,纵然近卫军总司令部就驻扎在这里,每天也有大量的军队和后勤物资来来往往的调度,可是情况总是有一些很难预测。尤其是在最近的三四天时间里,袁肃越来越能体会到那些北洋军阀在面对各种民间运动时的纠结心态。真是万万没有料到,那些学生、工人竟然都把游行的声势发展到了信阳!
几乎每隔一两天都会有许多情绪激动的民众沿着城内主干道游行,有时候甚至还把军用通道都堵塞了。不过这还都是小事,如今这个年代工业不够发达,没有那么车辆来来往往,即便是堵塞稍加指挥或者驱散,照样还是能够恢复交通。但是最麻烦的事还是这些满怀一腔热血又或者仅仅是跟着来凑热闹的人群,愈发肆无忌惮的组织各式各样活动,打出反对帝制、反对北洋政府的口号、标语。
一开始信阳县政府还调派了不少警察进行阻止,似乎是起到了一丁点的效果。可是警察毕竟是少数,而人民却永远占据着极大的份额。以至于局势就好像是一块橡皮糖一样,即便用力压扁了下去,可随后的反弹却造成了更严重的影响。
工人、学生进行游行的人数越来越,进行各式各样集会抗议的活动也越来越多。从每个一两天有一次诸如此类的活动,到最后是一天有两次诸如此类的活动。更不说到后来规模愈发显得庞大,一天之内几乎各乡镇、县城都有十数支队伍。
县政府势单力薄,又因为是军事聚集的重镇,警察们也不敢乱开枪,一则是害怕开枪之后引来军队的误会,二则也很清楚如果开枪射击平民百姓,必然就授予这些人口实,到时候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困难。除此之外,县政府也害怕这些民众会突然变成暴x民,于是只能将警力专门调配到来保障私人安全,以及提供给一些重要的政府部门来加强护卫。
正是因为如此,以至于游行示威的老百姓更加得寸进尺。
袁肃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容忍这些人的行为,毕竟他受过二十一世纪很多“新”思想的熏陶,骨子里是同情和支持普通老百姓。所以他并没有严令麾下的警卫部队对这些老百姓进行强行驱散,只是加强了司令部周围以及进出城的军用通道安全,确保军事机构能够不受影响,仅此而已。当然,偶尔他还会良心发现,到中午时派人给那些游行群众送去水和干粮,并且发布公告强调自己不会采取压制,但提醒所有游行的人群保持理性。
对于袁肃这一系列做法,总司令部内部的许多人都感到十分忧虑。他们很清楚袁肃是一个正直的人,最起码不是一个坏人,从在滦州追随袁肃一来,这几年里目睹了袁肃关心基层民情,实打实的制订了许多改善民生的政策,甚至还开创了一些史无前例的保障贫困农商的经营模式。这次信阳城内发生的情况,袁肃必然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和原则。
只是部下们担心的是,各地民众情况不一样,不一定所有人都会给面子。
更让人担心的还是信阳这边的民乱,极有可能是中华革命党人派来奸细从中挑拨、煽动,若真是这样的话,这些无知的民众们非但不会给官府面子,甚至还会认为官府软弱无能,从而更是变本加厉的来进行抗议、反对的活动。
其实袁肃并非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只是处在他现在这个位置十分不容易的,采取的任何行动都会造成极大的民间反响,自己可不能让北洋政府在背负更多的负面名声。同时他相信,自己的通情达理肯定能换来一些老百姓的谅解,尤其是其中那些有文化底子的学生。更何况他来到河南这大半年的时间里,通过各种各样的联络、安抚和制订临时军事政策,基本上获得了广大商人阶级的支持和拥戴。
也因此在这段时间的群众游行活动如火如荼的时候,唯独商界都还能保持冷静。
哪怕这些游行群众把街道都堵死了,害的商铺没办法开业,商人们大不了就关闭门店。反正他们最大的客户不是这些星斗小民,而恰恰是中央近卫军总司令部。总司令部从南下开始就有足够的资金源源不断支持,袁肃基本上能就地采购的物资便就地采购,本地市场的商品供应反而无法满足军队的开销。所以许多商铺大部分物资都已经销售一空了。
由于袁肃降低了商业交通的税以及取消一些地方不合理的课捐,使得商业运营的成本大大降低。为此商人们也自发与袁肃达成默契,即便是军方采购的货物十分稀缺,也绝不会坐地起价,相反还会不遗余力的去到邻省帮忙搜集、采购这些物资。
袁肃针对游行群众采取的怀柔对待政策,确实没有起到很大的作用,但也并非完全出乎他本人意料之外。游行群众当中的两类人还是对近卫总司令部的做法有所表现,一类是有一定社会阅历的知识分子,另外一类则是最淳朴的老百姓。
信阳的民众反对声势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前后都快有小半个月的时间。
在这小半个月时间里除了警察偶尔采取过一些暴力行动之外,城内城外聚集最多的军队反而没有任何行动,基本上也就是维持秩序罢了。有一定社会阅历的知识分子自然是通情达理的,他们不像是那些思想不成熟的青年学生,只知道政府的不作为是此次游行的阶段性胜利,而并不体会到其中的良苦用心。至于那些淳朴的农民,骨子里就不敢跟官府作对,如今官府还好心给水给东西,理所当然会感恩戴德。
但是即便如此,那些淳朴的农民还是每天都来参加游行,但是他们的真实心意并非是为了反对帝制或者反对北洋政府,仅仅就是为了贪图这一点吃喝的小便宜。这些人群人数并不少,他们只会跟着游行的队伍进城,然后就老老实实的找到一些关闭的店铺大门口,或者其他屋檐下面蹲着,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聊天或谈笑,还有对其他正在挥舞旗帜的学生、人群指指点点,一下子又变成了围观者的角色。
到了五月中旬,原本尚且稳定的信阳城内局势,突然发生了变故。
正如同总司令部那些幕僚和部从所担忧的那样,信阳城内乃至整个河南境内的大部分民间反对活动,都是由中华革命党派人来暗中操控。随着这段时间号召参加游行队伍的人群规模越来越大,中华革命党大人自然开始策划起更激烈的行动。
也就是突然这一天,带领抗议和示威人群进城的革命党大人,将早已准备好的汽油瓶和其他投掷物,纷纷向县政府的大院投掷。原计划本来是偷袭近卫军总司令部,可是司令部周围防卫实在太严密,而且这段时刻游行的队伍也习惯只在县政府附近活动,根本就没打算转道前往司令部。
好端端的游行示威活动,顿时变成了一场暴x行。
好在县政府附近早先预备了许多警察,总算及时制止住了这场动x乱,并且还逮捕了几个带头哗变的头目。不过县政府外围墙,和部分内部的建筑多少是受到了损害,尤其是投掷的汽油瓶险些引起了一场火灾。
本以为逮捕了闹事的头目之后,这件事便会告一段落,甚至整个信阳城内的游行群众们也会因为失去领导人而解散。县政府的官员总算可以长长的舒展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