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想气死那几个老秃驴,却在凌舒白的目光下扭扭捏捏闭上了嘴,心里自是不解气的。
苏念语这会儿却笑着迎头又杠了上去,好似没看到荣安公主香想撕人以发泄内心的不满一般,“公主,请您起身。”
荣安公主觑了觑她,一双美眸明明暗暗的,胸口更是起起伏伏,最终却只是赌气一般地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苏念语忙接着道:“公主请站得端正一些,别把头扭到一旁去,要正面对着神明以表尊敬。”
荣安公主抿唇不语,几乎是苏念语每说一句,她便要瞪她一眼,忍着气却是不甘不愿地照做;苏念语全程带着笑意,就好似没看到荣安公主要吃人的目光一般。
她却迟迟没让荣安公主跪下,见她面色一直不好,故作为难道:“公主,您的神色不能如此,在拜佛之时需心存诚意,方能让神明感受到您的虔诚……”
荣安公主不耐烦道:“接下来要如何做,你快些说便是。”
“可是……”
苏念语拽了拽帕子,蹙着柳眉,一副不知要如何是好的样子,余光却是瞥向了边上的几位大师身上看着他们的反应。
两位大师见荣安公主这番作为,早已在心里认定她不是真心要上香拜佛,这会儿整张脸色已经拉了下来;饶是见多识广的主持,虽和平日一般不惊不乍地捻着一颗颗的佛珠,苏念语却看到了他摇了摇头。
显然也是觉得荣安公主如此下去是不行的。
普应寺是京城内外最富盛名的礼佛之地,又因着当今皇后十分信佛,更是对普应寺青睐有加,更是数次和皇帝低调莅临上香拜佛,可以说,掌天下之命运的当今圣上对普应寺都要礼让三分。
若是平日里有人胆敢在殿里头举头对三大神明雕像表现出那么一丝丝不敬来,保准是要立刻被赶出普应寺,从此被禁止踏入的;而如今,荣安公主在神明跟前百无禁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压根就没想到自己已经引起了殿里头几位大师的不快。
不过是刻意隐忍罢了。
苏念语觉得,她须得再接再厉。
从一开始,她便知道荣安公主并无向佛之心,更别说让她行磕头大礼了,神明对她来说只是子虚乌有,她就算真的愿意行礼,那也是被逼着的。
她只要施压,再施压,让公主脑中绷紧的那根弦给绷断了即可……
苏念语如此想着,口中也不敢含糊:“……行礼讲究一个诚字。”尾音刚落,荣安公主不耐烦的目光便又瞥了过来,苏念语装作无措地看了看一旁的大师们,却见他们有的脸色发青,有的闭着眼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苏念语见大师们还在继续忍着,便继续道:“行磕头礼,是表示对神明极度敬仰推崇之意,相信公主心中定是有佛的。”
荣安公主忽地发出了嗤的一声冷笑,仿若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一旁的大师们脸色又青了几分。
苏念语就当什么都没看到,顿了顿,才道:“还请公主恭谨立与蒲团前,先以右膝着地,次下左膝;再次两肘跪于蒲团之上,两掌舒展过额,其后头也顶于蒲团之上,良久一拜……”
荣安公主的眸子扑闪扑闪的,可怜巴巴地看了立在边上面无表情盯着的俊俏男子一眼,企图能引起他的怜爱从而帮她喊停;却见男子无动于衷,只是静静立着,只施舍了个没什么含义的眼神给她。
荣安公主嘴一瘪,只得缓缓走近蒲团,想着少女的话语,勉强先曲下她的右膝,又慢吞吞把左膝也跪于蒲团之上,待听到“把头顶于蒲团之上”时,她愣了愣,方才反应过来。
她拿眼看了看堂前高耸着的神明雕像,心里忽地腾起了一团火气,她怒道:“我堂堂一个皇家公主,连当今圣上都不舍得让我行过如此磕头大礼,就这几尊神明像就想让本公主低下如此高贵的头,凭什么!”
荣安公主一下子从蒲团上站了起来,甩了甩袖子,皱眉道:“本公主不跪了!”
原本站在边上盯着她一举一动的几位大师已经被荣安公主反复不定的无礼行径给气得胸口发疼。
就连主持也看不下去,他持着佛珠,面色威严,沉声道:“普应寺容不下公主这尊大佛,还请公主立刻离开,从此不准再踏进普应寺半步,以免惹得神明震怒!”L
☆、第一四六章 处理伤处
荣安公主耍威不成,反而被普应寺的主持直接下了逐客令,甚至还不许她以后再踏进普应寺,着实是不小的耻辱。
荣安本就是个冲动的性子,当即就破口大骂,若不是被灵威侯世子凌舒白阻着,怕是她带来的那些侍卫就准备大闹普应寺了。
眼见着被心上人压着,荣安公主只觉得心中百般压抑,噙着泪水细细碎碎地望他:“舒白哥哥最坏,我以后不想再理你了!”
说完便转了身,瞅了一圈周围的人,自是不会放过那位垂眸低目的少女。本是想奚落她几句,一侧眸便看到了那几位面目庄严的大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们便骂道:“好你们几个老秃驴,给本公主记着,今日你们这般待本公主,他日我必让我父皇查封了这里,还要杀光你们,看你们还敢嚣张!”
那几位大师听得荣安公主一席话,却只是淡淡念了句阿弥陀佛,便正正经经地站着,不再多言语。
荣安公主本是想看着他们在自己脚下求饶,以挽回自己丢了的皇家颜面,却不想遇到的是一群不懂变通、没有眼色的和尚,面子上下不来,一时之间更是恼羞成怒。
放完了狠话,便带着人气冲冲地走了。
犹能看到她边走边抹泪的身影。
想来,荣安公主确实是十分恼火。
想想也是,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家公主,身为皇帝皇后的宠女,从小到大都被护得紧紧的,简直就是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的,何时有过被赶的经历?
耻辱。对于荣安这样的一位娇滴滴的公主来说,绝对是件不得了的耻辱。
但是,若说让当今圣上封了享誉天下的普应寺,只怕没那么简单,更何况皇后十分信佛,若是知道荣安公主是因不愿叩拜神明甚至大不敬神明才被逐出普应寺,只怕皇家再疼荣安公主。也只能选择息事宁人。
天家纵然有天威。可触犯了神明,就好比与天作对,自是计较不得的。
苏念语乱七八糟想了一通。这会儿,俊俏的凌世子爷正和几位大师站在一起,为荣安公主所闯下的祸赔着不是。
主持到底是个主持,纵使被荣安公主这么一侮辱。容人的量还是有的;倒是他身侧的一名高个子大师气愤难平:“……礼佛讲究心诚,若荣安公主心中无佛。不跪拜也是在理的,她亦可以提出来;偏偏公主她在神明面前口出狂言,目中无人,犯了大忌……真是罪过罪过。”
凌舒白亦跟着双手合十。神色庄重地继续和他们说着话,边说边往殿外走。
凉竹插不上话,只能跟在自家爷身后亦步亦趋。心里却是十分肯定主子定能搞定这几个被触怒了的得道大师。
爷除了在情感上有些迟钝,其他方面还是十分了得的;再者。谁人不知灵威侯世子从小就得圣宠?饶是那几位性子怪异的大师,多少也要给几分薄面的。
凉竹这么一想,再看向自家爷的目光便闪亮闪亮的,怎么看怎么满意。
只是再想到自家爷都已经是十八的年纪,却连个通房都没有,顿时又愁容满面。
不免就偷偷回头看了看立在佛前的端庄淑静的美貌少女。
不觉愁云罩面。
唉,一个随心所欲,一个有鬼点子小心思,两个人若凑在一起,也不知以后的日子会是何种的翻天覆地。
凌世子爷及几位大师这么一走,正殿一下子就变得空荡。
苏念语看了看众人离去的方向,确定都走得不见踪影了,这才收起了面上的笑容,背上隐隐传来的痛意让她皱了眉。
元香及几个经常伺候在她边上的即刻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忙过来扶了她,担忧问道:“姑娘,您还好吗?”
苏念语倒没打算隐瞒,她垂了垂眸道:“方才被荣安公主手中的香烫到了。”
这下,听到的人都慌了,就连默默站在墙边上的高炊事也面带关切,迎了上来,“大姑娘,您还是先回屋去检查一下伤势如何罢,这边还有老奴在,老奴定会把一切都收拾妥当。”
元香也赶忙附和,语气中带着急切:“高炊事说得对,左右也上完香了,姑娘还是快些回去让我们察看一番,可别留了疤。”
苏念语看了高炊事一眼,还来不及说点什么,徐嬷嬷已经急急地吩咐了元香元秋两人:“……快快,你们先扶着姑娘回去,务必要察看得仔细些,若有了伤疤,定要先让附近的郎中走一遭,等稍微做了处理,我们就马上回府……”
徐嬷嬷面目凝重,显然有些慌了手脚。
苏念语笑着安慰道:“嬷嬷言重了,不过是被香头给烫到了,还是隔着几层衣裳的,情况不会太糟的。”
徐嬷嬷却不信自家姑娘说的,直接撵人。
苏念语只得先回了屋里。
方一进了里屋,在塌边落了座,元香就赶忙上前来褪了她的外裳,元秋帮着把她的一头长发都捡到脖侧去,以免覆在背上看不清。
不多时便感觉到有一只手轻轻按着她被烫伤的地方,元香轻轻道:“姑娘,可是这里?”
苏念语点了点头,因着伤处是在背部自己看不到,苏念语便问:“怎样了?”
心里却知道应该没什么大碍的,否则,以元香这般的性子,早就叫起来了。
果然,帮着察看的元香隐约像是松了一口气,道:“被烫红了一小片皮肤,倒是没破皮,真是谢天谢地了。”
说着话的功夫,元秋已经拿来了平日里出门都要带着的小药箱。
此小药箱自是不比郎中御医随身携带的装着的各种药材器皿的方正药箱正经,里头不过是装了些平日里极有可能用到的几种药物,防一时的脑热风寒之类的罢了。
而烫伤药多多少少也会备上一点,这会儿正好派上了用场。
苏念语坐着,由着元香元秋二人配合着给她擦上了烫伤药,窸窸窣窣又收拾了一会,苏念语这才得以脱身。
左右瞧了一番,她方道:“嬷嬷是不是也跟着留在正殿里帮忙收拾了?”
元香应了一声,道:“嬷嬷担心姑娘的身子,原本是要跟着回屋的,可又怕那些小丫鬟不懂礼数,在正殿里唐突了神明,便留了下来帮着拾掇。”
苏念语轻轻道嗯了一声。
犹记得高炊事也在正殿里,她却不担心嬷嬷会与其有过多的接触。
自己这么一烫伤,嬷嬷定是担忧得不得了,只要一收拾妥当了,饶是高炊事有心要和她搭话,只怕嬷嬷也是没那时间闲聊,定会急急赶回来看她。
苏念语默了会,又开口道:“到普应寺之后,高炊事有没有什么异常?”
元香想了想,道:“高炊事在言行举止上倒也没什么异常,只是,奴婢觉得高炊事神色有些怪异。”
苏念语道:“如何怪了?”
彼时,元香正好整理好了自家姑娘的衣裳,便贴近她一些,道:“因着姑娘吩咐要多注意高炊事,奴婢便让人暗中留意着,自己也时不时会多看上两眼。在路上之时,也不知是不是紧张,高炊事不苟言笑,眉头总是皱着;到寺之后,姑娘又先出了这一遭事,我们一时没去注意高炊事那边。待姑娘这边都理好了,再见到高炊事时,看着好似和早前无异,可奴婢总觉得她笑容多了些,更显得轻松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奴婢的错觉。”
苏念语静静听着,眸色沉了沉。
元香口中所说的这些,她亦是有所感受。
方才在正殿里,高炊事也是一同去的,虽仍如之前那般循规蹈矩,但偶尔绽出来的笑容看起来着实明朗了不少。
……定是在她饿晕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苏念语抿了抿唇,抬眸望了望元香:“我晕过去的时候,高炊事在哪里,又做了何事,与何人接触过……都不清楚吗?”
元香摇了摇头,面上愧疚,“那会乱糟糟的,并没人去注意。”顿了顿,又认起错来,“姑娘,是奴婢没有看好人,您惩罚奴婢吧!”
苏念语摆了摆手,“罢了,事出有因,怪不得你。”
想着高炊事那边,又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便又嘱咐元香务必要盯好高炊事的一言一行。
若高炊事对嬷嬷真的抱有其他目的,这几日里定会有所动作的。
元香收起那活泼的性子,点头如啄米,待自家姑娘交代完,她不敢拖延,忙出了屋子着手安排。
堪堪走出不远,正好遇到了疾步回来的徐嬷嬷,元香甜甜唤了一声:“嬷嬷,您可回来了,姑娘还在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