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安公主忙用手捂住了嘴。
想起老早之前大哥就和她说过的,若在宫外不许暴露他身份的话。
她只得恋恋不舍地回头望了望身后的那只小船,咬咬牙乖乖地顺着木梯子回到了亭子上面来。
一路上小声叫苦不迭:“……早知道世子哥哥叫来的人是大哥,我无论如何都会让世子哥哥换个,这哪里是品茶来的?分明就是过来监视我的言行举止的!天知道,大哥性子好是一码事,较起真来,真会要了我的命……”
荣安公主面上一派装出来的贤淑,心里头唉声叹气到不行。
才刚刚到了亭子里,依然站在原处曲廊的太子殿下已经淡淡开了腔:“荣安,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身为公主,要时刻记住你的身份,否则……你可知道后果如何?”
若说这般的言语,荣安公主一日下来都要听得耳朵生茧,其他人的都可以不当一回事,可独独她这位大哥说的却不能不往心里去,着实是太会揣摩她的心思啊!
从小到大,她被罚抄的各类书籍不计其数,她可以让别人代笔或顶罪,若不慎被发现,顶多就是她耍赖撒泼哭闹,总没有过不去的砍;可太子殿下不一样,他对她的惩罚相较于父王母后及哥哥们的手段来说,完全就是两码事——每当犯错,太子殿下是直接断了她宫里的美食或是禁她足,什么时候认识到错误了进而学好了,才会还她美食和自由。
这简直就跟杀了她没两样。
这皇宫上下,有谁不知她荣安公主就喜欢有吃不完的美食?吃饱喝足之后,又喜欢跑出宫去灵威侯府?
这般温和的太子,却是在笑意盎然间就掐中了她的七寸,她不得不折服。
如今,又听得自家大哥说了这般的话,言语中的威胁之意很是明显,荣安公主只得撅着嘴应道:“知道了。”
苏念语在边上默默看了半晌,见到荣安公主这般模样,便知道跟前的这位黑衣男子定是个大人物;见素日里一向直爽的荣安公主从看到他之后,并没吐露半句和男子相关的言语却又尊敬有加,她的面色越发严谨。
黑衣男子倒是第一时间发现了她面部的表情:“……荣安一向任性妄为,没什么体统,让苏家姑娘见笑了。”
……人家是公主,她哪里敢见笑?除非当真是不想活了。
皇家之人注重面子,苏念语自不会傻得连话都说不好,几句好话下来,气氛就好了许多。
就连荣安公主看她的眼神都和善了一分。
想着男子是应凌世子爷而来,更何况身侧的荣安公主放缓的眼神一转即逝,又开始瞪她,她自是知道荣安公主巴不得她快些离开。
便把一行三尊神往打理出来的那处地方领。
相较凌世子爷的沉默,黑衣男子则显得健谈了许多:“……我过来之后才知道,原来苏家姑娘这里正在举行宴会。”说到这里的时候,男子温和笑了笑,拿眼看了看身侧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凌世子爷,又道,“舒白做事一向随自己,他鲜少接触这些,故不清楚类似这般的女子宴会上,男子要回避为好。”
竟是在跟她解释凌世子爷为何会出现在宴会上的原因。L
☆、第一九五章 说跳就跳
苏念语笑说不碍事,凌世子爷的“百无禁忌”,她是见识过了的,除了看到他来的那一刻着实惊讶之外,对他接下来做的事却不觉得有多难以接受。
一直没什么话的凌世子爷这会儿才顺了眉眼,道:“她们玩她们的,我们煮我们的茶,二者之间有何相干?”
“……”
咋一听,确实是没什么相干,若是以前的苏念语,定要被绕进去的。
索性也就沉默着不搭腔。
荣安公主却是神采飞扬地附和:“我也觉得世子哥哥说的有道理,各玩各的,有能有什么不方便的!”
黑衣男子觑了二人一眼,似是在沉思:“……也不知,你们二人是谁影响了谁,谁带歪了谁的观念。”
苏念语觉得男子这句话颇有道理,却只是勾了勾唇,并没出声附和。
荣安公主却是不依,理直气壮道:“……你这句话倒是不对的,本公主光明磊落敢作敢当,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杀人放火之事,哪来的被带歪一说?”
男子意味深长看了看她,道:“哦?果真没杀过人?”
荣安公主俏脸一红,气势低了不少,嘟囔道:“……宫里被拉下去砍头的人又不是我亲自杀的,这一点不能算在我头上。”
“……”
一路闲聊到了目的地,苏念语指着亭子底下已经有丫鬟在煮着茶水的那处地方道:“……这处榭台是临时整理出来的,自比不得平日里你们煮茶吃茶的好地方,实在是过于匆忙,腾不出更好的了。”
这会,凌世子爷却是望了两眼。道:“我觉得甚好。”
黑衣男子亦是温和地点着头。
唯有荣安公主瞅着那张如花的俏脸,怎么看便觉得怎么碍眼,一不留神就吹鼻子瞪眼睛的,挑着错处,“我倒觉得这个地儿太过简陋了,苏家姑娘你是故意的吧?让我们待在这般的地方吃茶,当真是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凌世子爷难得蹙了蹙眉。冷不丁来了句:“你若待不了。便去前头找那些姑娘嫁说话。”
荣安公主被这么一堵,顿时就又炸毛了,“不成。我就不去!世子哥哥你休想甩开我。”
一句这般引人误会的话,便被荣安公主十分顺当地说出了口。
偏偏,凌世子爷仍是一脸呆萌样,而黑衣男子面上的笑容淡淡。似乎已经司空见惯。
荣安公主见无人说话,便自己生着闷气往新榭台去了。苏念语也并没多留,把人带到了,她的事也就算完成了。
更何况凌世子爷挑了这么一个地儿,摆明就是想静静和友人吃茶赏景。不想被叨扰,她饶是作为主人家,想必也没她什么事。
倒是她因着忙活凌世子爷这边的事。而忽略了前方来参加宴会的那些闺秀们,也不知汪旋及三庶妹招待得如何了。
便留了若有事可让丫鬟传她过来的话。转身便沿着曲廊又走了。
凌世子爷和黑衣男子在曲廊边上站了站,一回身便入了亭子。
……都忽略了湖岸边的一处假山之后藏着的苏念晴。
彼时的苏念晴,已经换下了她那一身的大红衣裳,面上的浓妆更是卸得干干净净,只如平日里那般着了淡淡的妆容,一下子从富贵艳丽的模样变为了乖巧清丽的端庄少女。
之前满头乱糟糟的金簪玉簪已经被全部取下,重新被穿戴了一番,珠花和金簪玉簪巧妙相结合,看得出是花了心思的。
先是一大早被长姐呛了声,后是荣安公主所谓的“玩笑话”,回到梳妆台前的苏念晴又一次看到镜中已经花掉的妆容,不免扑在梳妆台前大哭了一场,气愤之际,拿了东西就想往铜镜上砸,还是被身边的丫鬟给拦了下来。
“姑娘,您暂且先忍着气,铜镜砸了的话,您要如何快速整理好妆容回到宴会上去?如今三姑娘也在帮着招待呢……”
这话说得苏念晴浑身一震,这才把抓在手中的东西狠狠地往地上摔去,又抹了把泪花,便怒道:“还愣着做什么,你们动作倒是快些!这般的宴会,我如何能让她们两人抢走了所有的功劳和荣誉?快快,还看什么看?快去把柜子里头的那套新订做的衣裳给我拿过来……”
好容易改头换面了,苏念晴看着镜子中的人儿,总算是恢复了以往那般的气质,袖子一甩,便火急火燎地要赶回荷花小苑。
将将走进荷花小苑,正好见到长姐带着凌世子爷及荣安公主往左边曲廊而去的身影,她眯了眯眼,眼尖地发现了又多出了一名黑衣男子。
男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她自是不清楚,只是心里头想着,身份再高也高不过灵威侯的世子,遂,她的关注点便不曾从凌舒白的身上转移过。
见他们越走越远,本是想踏上亭廊跟在他们身后,又觉得这般做的话太过显眼,眼下来参加宴会的闺阁小姐那么多,被看到了也不知要被传成什么样。
索性就在岸边跟着。
不料,却在误打误撞中,凌世子爷一行人就立在离岸边最近的一个亭子边上说着话,纵然如此,他们说的话,苏念晴却是一个字都听不到。
她不由急了,在假山之后瞪着跟着她的那几个丫鬟道:“他们都在说什么?你们可听到了?”
丫鬟们赶忙摇了头。
苏念晴却是气急败坏地道:“废物,就这点距离还听不到,我还养着你们做什么?倒不如改日全都把你们卖出府去得了。”
几个丫鬟都不敢吭声。
知道自家姑娘这大半日下来过得憋屈,如今便显得比平日里更容易焦虑,便都只是把头垂着。
几句话之间,曲廊上的少女忽地转了身往回走,吓得苏念晴赶忙往假山之后躲了躲。待再探出头来时,这才知道长姐是离去了。
她这才得了空打量起立在曲廊上的两个男子,凌世子爷生得俊美非常,容貌百里无一,这点不容置疑;可之前一直只能看到个背影的黑衣男子,这会儿不经意的一个转头,苏念晴才看清了那男子的长相。
竟也是个难得的美男子。再看他谈吐不凡。一看就是出身富贵的人家。
苏念晴一下子就打起了小九九。
自己这会儿若是在他们附近落了水,凌世子爷和那名黑衣男子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在水中扑腾,到时候定会下水搭救。
若是这般。搭救她的人便和她有了肢体接触,这在当下可关系着女子的清白,发生了这样的事,落水的女子定是要嫁给救她的那人才好堵了众悠悠之口。
是凌世子爷救起她自是最好。若是那名黑衣男子也差不到哪里去,总归都比要嫁给司徒楠那个人。渣强。
苏念晴一面想着。一面往曲廊上看。
方才站在上头的两名出众的男子,如今已经顺着梯子轻快地走到了亭子之下,说说笑笑的,极是惹眼。看得苏念晴一颗心怦怦直跳。
当下就作了个决定——她跳,不敢跳也得跳!
*
凌舒白和太子到了榭台之时,方才还板着一张脸的荣安公主这会儿已经又变成了一名贪玩的少女。赤着脚在榭台上新奇地跑来跑去,身后跟着两名战战兢兢的宫女。
眼见着自家主子站在榭台的边缘。那小足再往外那么一挪,极有可能就会落了水,看得那两名宫女只能颤着声音道:“公主,您一定要小心些,这湖水看着并不算浅,您万不能给掉了下去。”
宫里头这江江湖湖倒是不少,里头栽植的荷花睡莲海寿花等等自是不会少,有几处的风景都是宫妃十分喜欢的,泛舟水上的事儿,荣安公主自不会少做。
可是这般在水上建立榭台供人游玩的,荣安公主是第一次遇到。
心里头虽对苏大姑娘一百个看不顺眼,只给她留个了冷艳的背影,可待她一走,便毫无形象地脱了鞋子,神采飞扬地要摘榭台边上的那些荷花。
稍远的地方开着一朵十分鲜艳的荷花,单单是它那红色的大花瓣,比起周边的粉荷便要显眼得多,艳丽得多,荣安公主看得心痒痒的,却是怎么够也够不到。
折腾了半晌,却是出了一身汗。
擦着额上的细汗,不由恼道:“……本公主就不信那朵红荷摘不下来。”
说着,左右瞧了瞧,并没有可以借力的东西,便把手中摘下的几朵荷花及花骨朵一股脑儿全扔到了紧紧跟着她的宫女手中,挽着臂袖就要再往前凑。
这才一走动,便踩到了自己的裙摆,差点没栽进湖里,得亏了身后一直有人跟着,又及时拉住了她。
两位宫女大惊失色,荣安公主却如无事人一般,只是头也不回地吩咐道:“你们快些来帮我把裙摆理一理,倒是烦人的,害得我行动都不方便了……”
宫女见自家主子还是没放弃,急得都差点在原地跳脚,到底还是担心公主若是出个事,她们都是难逃罪责的,便想着再把公主劝一劝。
“公主,您若真的喜欢那朵荷花,奴婢给您摘上便是。公主是千金之躯,万不能有半点闪失的……”
宫女的话还没说完,荣安公主已经又伸出了手够了好几次,却总是不能得意,面上已经有了气恼之色,她打断道:“不行,本公主非要自己摘到才成。”
“公主……”
两名宫女看着也无法,只得胆战心惊地帮着拉住荣安公主,心里头却是跟着一惊一乍的。
凌舒白看了看,面上倒没什么神色,自己寻了靠近茶几的一方位置盘腿而坐,不惊不闹,淡定如斯,就仿若没看到荣安公主因摘不到荷花已经气急败坏的模样一般。
太子却不急着坐下,瞅了半晌才出声道:“荣安,总归只是一朵红荷,你较个什么劲?若真掉下了水里,待回了宫看我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