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刘姨娘拧眉坐在太师椅上,忙福了福身:“刘姨娘安好。”
刘姨娘这才抬了头,一看是高炊事站在跟前,收了揉额头的动作,面上就有了一丝愠色,“高炊事,你不是说这次只是你和徐嬷嬷一同去月老庙吗?怎么突然间又变成了你和大姑娘她们一大群人一起去的普应寺了?那种地方人多,并不适合你对徐嬷嬷下手,相信你不会想不到,更何况还有大姑娘跟着!”
高炊事应了声是,规规矩矩道:“刘姨娘有所不知,我也是到上了车之后看到大姑娘坐在马车内,这才知道大姑娘要和我们一起去的,并且,”高炊事顿了顿,才道,“去普应寺是大姑娘决定的,我身份低微,根本无从拒绝。”
刘姨娘凤眸一扬,愠色更甚,“我就知道又是大姑娘的主意。”
想着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又这般被破坏了个彻底,刘姨娘不免起疑,“高炊事,你是不是平日里出了什么纰漏,被大姑娘发现了?怎地这几次大姑娘都防得滴水不漏的?”
高炊事摇了摇头。委实也想不明白,她素来做事风格十分严谨,和徐嬷嬷也是搁个三五日才聚在一处,谈的也不过是平日里的一些鸡毛蒜皮之事,明明一切都再正常不过了。
大姑娘又是从何时怀疑的她呢?
刘姨娘自也是想不出个所以然。
说起高炊事这人,刘姨娘看中的便是她的做事严谨、不露痕迹,这样的人若为她所用。自是最合适不过。更是有着一般人所没有的冷静,就算是遇到什么大事,定都能沉着应对。
到底是哪个地方出了岔子了?
刘姨娘寒着脸。想了想,仍然没理出个头绪,也只好作罢,总归是过去的事儿了。再去追究也没多大用处。
想着以后还有别的地方要用到高炊事,刘姨娘缓了缓脸色。露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和方才大方雷霆的她大相径庭。
她笑着朝高炊事招了招手,和颜悦色道:“赶了这么久的路,高炊事怕也是累坏了吧?别站着。快些找个位置坐下。”
又让人多上了一杯龙井茶上来。
高炊事才缓缓入了座。
刘姨娘自个儿也端起茶水,轻抿了一口润润喉,这才问起了她们在普应寺待的那几日。“大姑娘此番去普应寺是否真的只是去上香拜佛?可有其他别的目的?又都做了些什么?”
高炊事的把柄在大姑娘的手里握着,自然不敢说得太多。却也不敢睁眼说瞎话。
刘姨娘这人诡计多端,保不准还安插了其他丫鬟在附近盯梢也不一定,若自己一言不慎,不仅讨不了好不说,刘姨娘定也会认为她不够衷心;若是要舍弃了她,保不准她的小命就没了。
便挑着话儿沉稳说道:“……此番前去普应寺,前前后后大姑娘带了七八个的粗使丫鬟婆子,我对她们来说是个外人。再者,不怕刘姨娘您知道,这去普应寺的路上,大姑娘便寻了个缘由对我搜了身,她并不信任我的;进了普应寺之后,我又与她们分开住,根本是无从知晓大姑娘这几日都坐了什么。若说她的行为,我瞧着倒没什么异常的,因着这次普应寺还住着灵威侯世子,大姑娘更是不能到处乱走,生怕唐突了世子爷,故,大姑娘不是在正殿里听听佛经,就是跪拜祷告,又或是在屋子里待着……”
刘姨娘却是打断了高炊事的话,道:“灵威侯世子住在普应寺的事,我倒是看到你在信中略有提及,好端端的,他一个金贵的世子爷怎会在寺里住下了?”
高炊事道:“世子本是跟着侯夫人去普应寺上香的,许是觉得普应寺这地方不错就住了几日;原本荣安公主也想一同住下来,却因为在佛祖跟前出言不逊,被寺里的主持给赶走了。”
刘姨娘越听,眉头皱得越发紧,“荣安公主?”想了想,又惊道,“难道就是那位被当今皇帝皇后捧在手心里疼的荣安公主?”
高炊事点头应是。
刘姨娘的脑子却还没转过来,她有幸见过世子爷一两次,便已经觉得是自己天大的造化;如今又听闻荣安公主跟了灵威侯府的马车一同去普应寺上香,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是真的没想到娇滴滴的荣贵公主竟会到香火弥漫的普应寺去上了香。
又隐隐觉得这其中关系错综复杂的。
“这荣安公主不在宫里好好待着?怎么会跟着灵威侯的马车去了普应寺?”刘姨娘沉吟着,猛地双眸一亮,似是明白了点什么,“莫非荣安公主对灵威侯世子有意?”
想着世子爷那如画中走出来的俊俏模样,刘姨娘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
若非荣安公主看上了灵威侯世子,又怎么会无缘无故跟着马车去了普应寺?堂堂的公主,竟还想着要在只吃斋的普应寺住上几日,难道不是因为知道了灵威侯世子要小住的消息?
刘姨娘又想起了前两日自家女儿还在屋子里头揣摩着世子爷到底对她是何种心思,如今无意中被她得知了一个事实,当下直抚胸口,“我得让晴姐儿快些清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好在被我发现得早,荣安公主又岂是我们能惹得起的?这惹得她不快活了,被抄家都算正常的。”
刘姨娘的喃喃自语,高炊事还以为是在和她说话,无奈声音过小她并没有听清楚,便复问了一遍:“刘姨娘您说什么?”
刘姨娘这才回了神,笑着道:“无事,你且说你的吧。”
高炊事便又一板一眼说起了在普应寺所遇到的大大小小之事,自是跳过了信鸽掉进了大姑娘的院子里被捡了去还反过来被拿了把柄的事。
刘姨娘听到最后,确实也没听到什么比较可疑的地方,便也点了点头,“若真如你所说这般,大姑娘确实只是如往年那般过去上香祈福罢了。”
高炊事说了不少的话,有些渴,轻捧了茶水抿了抿,并没说话。
刘姨娘自听了世子爷也在普应寺小住,本是担心那几日大姑娘和世子有没有什么接触之类的,如今听得高炊事从头到尾一说,顿时把心又放了回去,脸色好了许多。
可一想到徐嬷嬷又逃了一劫,不免还是叹了气,“……这徐嬷嬷倒是命大的,罢了罢了,便先放一放吧,总归现在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
高炊事只是静默不语,哪怕是听到刘姨娘提到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她依然是垂着眸,一声不响坐着,并不像旁人那边会好奇问上一问。
而这恰恰体现了她的大心思。
在主子面前,最好什么都别问,若想让她知道,主子自然会说;若是没说,自是不想让她知道的。
这宅内之事,恰恰是知道得越少越好,这才不会因此而遭了殃。
刘姨娘喜欢的也就是高炊事这般的老练。
把高炊事所说的这些前前后后又理了一遍,这才露出了笑容,道:“高炊事暂且回去休息一番,这次虽然没能得手,我也不怪你,有大姑娘在,确实要办成事儿是有难度的。你以后只要忠于我,等我成了当家主母,自然不会亏待于你的,到时候你亦可把你的家人接到京城来,一同享尽荣华富贵……”
刘姨娘说得很是动人,高炊事却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是垂着眸应道:“谢谢刘姨娘。”
便没了下文。
心里头却是琢磨着刘姨娘的话。
她在苏府做事以来,从来就没在刘姨娘跟前提起过她的家人,刘姨娘却在这会提到了,明明也是担心自己在普应寺和大姑娘一同住了这几日,被她给收服了,故拿此做要挟。
刘姨娘是怕她有二心。
……如此说来,她得趁刘姨娘还没发觉之前,先把远在家乡的家人作一番安排才好。
刘姨娘观察着高炊事的神色,见她如往常那般,并没什么反应,心里便更安心了些。
这眼风一扫,正好见到自己的胞弟站在外头,正拿眼往里张望,想来是过来找她有事相商的,便笑了笑,拿了几句话敲了敲高炊事一番,便让她退下了。
高炊事这么一走,刘昭群便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经过丫鬟身侧时,露了很是温润的笑容,自然地吩咐了一句,“给我上一壶铁观音。”
刘昭群长得极好,单单看那相貌,玉树临风,仪表堂堂,那嘴角一翘,笑容清俊温润,自有一番气质。
丫鬟被他的笑容恍了心神,应了声,红着脸便下去了。
刘昭群看着丫鬟荡漾的身姿,又勾起了一丝嘲弄,“看来没迷住大姑娘真不是我的问题,而是大姑娘足够好。”L
☆、第一六三章 帮我个忙
刘姨娘这段日子吃了大姑娘的好几次闷亏,打从心里听不得有人说她的好,特别还是她的自己人。
刚刚把茶水捧起来,闻言又摔了回去,更是吊起了一双凤眸,不满道:“她哪里好了?把晴姐儿害得还不够惨吗?”
刘昭群却不理刘姨娘的愤怒,只是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坐在刘姨娘一侧的杌子上。
刘姨娘是在刘知县夫妇在近三十岁的时候才出生的,到今年正好是二十八的年纪;她的胞弟刘昭群是刘知县老来得子,比刘姨娘小了十岁,正是十八的好年华。
而在刘知县的老家,若是谈起刘昭群,总是忍不住要竖起大拇指。
刘昭群自小就长得比旁的小孩更白净,在一群儿时玩伴之中十分引人注目;随着他渐渐长大,又进了私塾,因着过人的记忆和骄人的才学,得私塾先生们青睐有加,甚至更有断言刘昭群这样的人才,以后定是要走上仕途的。
在他还是个总角之龄时,便有先生建议刘知县让他去参加乡试,刘知县本身也是寄了大希望在他身上,总觉得日后他的儿子定会光宗耀祖,自是希望刘昭群去参加科举的。
不料,那会的刘昭群虽还是个小孩,却已经有了自己的一般见地并说服了刘知县等他有十成把握之时再作科举之虑。
心智远比同龄的小孩来得成熟,对此,刘知县也甚为自豪。
而这一等,便整整等了七八年,待刘昭群长成了十八岁的清俊之姿。他方去参加了乡试。
因着赶考之时正好着了风寒,咳嗽不止,状态自没有平日的好,为此,刘知县忧虑了好几日。等到放榜那日,看到自家儿子考了个乡试第二名的时候,木然了老半天才意识到。他一个小小知县竟养出了个了不得的人才。
那日乡试过后。他曾听自家儿子说了发挥不好之类的话,本以为是无望了,哪知道。儿子口中的“发挥不好”竟还拿了个第二名!若是儿子正常应考,那还不是要翻了天的!
刘知县仿佛已经看到了儿子考中状元的那一刻。
当即大悦,包了城里最好的酒楼,宴请了三天三夜才作罢。
知县家冷不丁就出了个举人。自是春风得意,原本就因俊俏而在城里有了名气的刘昭群这下越发炙手可热。多少大家闺秀倾心于他,连数都数不过来,那上门来说亲的都差点要踏破了门槛。
刘昭群却带着温温润润的笑容以还未有功名在身为由全部拒绝。
一转身便变了脸色。
刘昭群虽只是个知县之子,却也是个地地道道的公子哥。又因富有才学,养出了心高气傲,说是自己功名不够不过是个推托之词。瞧不上小地方上的姑娘倒是真的。
他对自己考取功名一事胸有成竹,若是自己争气一举拿下状元。别说是京城里的待字闺中的闺秀,就是娶个公主郡主之类的也是有可能的。
出身小知县之家又如何?自己若是足够出色,一切皆有可能。
遂,当他的亲姐姐跟她提起苏府嫡女的时候,他只是嗤鼻一笑,不置可否,心里觉得苏府嫡女并不是他最好的良配。
当是时,作为他亲姐姐的刘姨娘见胞弟那副懒懒散散可有可无的模样,心中自是来了气,说起了其中的厉害关系来:“大姑娘的外祖家董府可是个不得了的名门望族,曾出了个太子少师,如今还有个在朝廷里当四品吏部侍郎的外祖父,就是她那不走仕途的亲二舅也是个被当今圣上十分看重的大皇商,富得流油。你若是娶了大姑娘,董府自是要帮衬你,我家老爷又在翰林院里做事,人脉也少不了的。再说了,你初到京城也许不知,这苏府的大姑娘容貌十分出众,整个京城里的闺秀没几个及得上她的,若非她身上存了太多变数,一改以前的温顺,反倒做了我这可恶的绊脚石,我也不喜你去娶了她让我糟心……你还嫌人家配不上你?人家看不看得上你才是!”
刘昭群又是一声嗤笑,心里觉得刘姨娘说得太过夸张。
想了又想,若是刘姨娘说得没错,大姑娘的外祖家倒是个敛财的好地方,这才被刘姨娘说动到苏府小住几日。
待匆匆看过那不怎么搭理自己的美貌少女,这才高看了她一些。
总归不是个看外表的闺秀,亦或者是因她本身就美到了极致,遂,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