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事。」
分明一副有事的模样,还嘴硬?看着那张表情丰富的小脸上,鼻子眼睛都快挤在一起了,方清扬对二柱说:「管家呢?为何绿萼红叶在收拾房间?去找管家来,这是他的事。」
「欸,不要去找,我让管家离开了,天这么冷……」兰儿急忙喊住二柱,又对方清扬说:「其实……你这里的空房间很多。」
「没错,是很多。怎么样呢?」
「我想……我觉得……」兰儿口吃了。
方清扬看着她。「妳想怎样?」
「哎呀,累死人了啦!我就跟你说实话吧。」兰儿知道自己无法编出一个更好的借口,干脆放弃了。「我想住在这里,可是管家说不可以,我没有听,让他回去,我们就搬过来了。」
「就这样?」方清扬挑起眉头问道。
「就是这样。」兰儿筋疲力竭地说。
「你们进去帮忙吧。」方清扬对一直站在一边看热闹的柱子兄弟说。
兰儿愣愣地看着柱子兄弟的背影消失在大厅,不明白方清扬说的「帮忙」是什么意思,是要她们回到原来的侧楼吗?
「跟我说话还需要这么费力找借口吗?」方清扬边问着边将兰儿拉起来。
「什么意思?」兰儿不敢确定他话中的意思。
方清扬终于忍不住笑了,说:「兰儿,妳直接告诉我妳想搬过来不就得了,用得着绕那么大个弯吗?」
兰儿被他揭了短,当即脸上一阵燥热,挥掌就打他。「你早就明白我的意思了还故意装胡涂,明明知道我从来不求人,还这样整我。你这人真是坏!」
她说完扭头就走,觉得自己很丢人。堂堂李家小姐,居然为了寻求温暖而厚颜求人,真是有辱祖先英名!
可是她只走出两步,就被方清扬抓到了腿上。
「好啦好啦,我承认我早就明白妳的想法了,我为故意为难妳道歉。」
方清扬忍住笑认真地说:「我发誓那样做只是想逗妳玩玩,妳不是很喜欢玩的吗?连这点小玩笑都开不起,以后妳住在这里,谁还敢跟妳玩呢?」
兰儿见他不反对她们住进来,立刻转怒为喜。
「你当真肯让我住来这里啊?」
方清扬道:「当然,只是妳为什么想搬过来呢?」
「因为这里宽敞又暖和。」兰儿看看红红的炉火,闷闷地说:「而且,现在你的窗户关上了,白天很少见到你,晚上也感觉不到你,我觉得好寂寞。」
听了她率直的话,方清扬心里暖暖的,他高兴地看到她又往他期待的目标前进了一大步。这给了他信心,他会耐心地等待,等到她真正长大明白自己的感情。
兰儿搬进方清扬的楼里居住后,与他见面的机会比以前多了,现在连吃饭她都习惯等他,好像这饭要与他一起吃才香。看不到他时,她会想他,惦着他。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心想一定是方清扬对她很温柔,很有耐心的原因。
第七章
转眼到了「腊八日」,按此地民俗,家家户户这天都得挑腊水泡糌粑吃。
兰儿正在院子里看着厨娘们舂米做糌粑,突然亚仙跑来找方清扬。
「庄主呢?庄主到哪里去了?」她一进门就抓住管家问。
「去镇上了,不过也该回来了。怎么了?」管家见她神色匆忙,于是急忙问。
「老夫人发病了!」她脸色煞白,惊惶的口气不似装的。
兰儿不由得问:「老夫人是什么病?」
亚仙睥睨着她,说:「老夫人的病,不是妳这种大小姐能懂的。」
「快告诉我,也许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兰儿严厉地说。
「对啊,不要耽搁时间了,也许表小姐懂呢?」管家在旁劝着,在他看来,这位年轻的表小姐很聪明,懂的事真多,因此他相信她。
「是气喘,她快喘不过气……」
亚仙的话没说完,兰儿立即对绿萼、红叶说:「妳们跟我来。」
她们匆匆赶到「雅客居」,见老夫人躺在床上,她的丫鬟正手足无措地拍着她的胸口为她顺气。
兰儿凑近床边,看到她面色红中带暗,呼吸困难并带有明显的哮鸣音,立即命令道:「快将她扶起来,让她坐着。」
「不行!」亚仙不高兴地说:「老夫人已经无法呼吸,妳还要折腾她!」
「闭嘴!照我的话,将她扶起来!」兰儿对她怒吼。
她的气势和与生俱来的威严令亚仙住了口,丫鬟赶紧将老夫人扶起来。
兰儿又问道:「庄里有药房吗?」
「当然有,不然我怎么替人治病?」亚仙没好气地说。
兰儿也不理会她的刁难,说:「妳快去取生半夏、生南星、白芥子各三钱。」
亚仙眼睛一瞪,不服地说:「妳搞清楚好不好?这里究竟谁是大夫?」
兰儿见她如此固执,生气地说:「妳快去!我虽不是大夫,但我大姊是最好的大夫,妳要想吵的话,等老夫人好了,本小姐乐意奉陪!」
「妳分明是想害死老夫人……」
「照兰儿的话去做!」方清扬的声音伴随他的人一起出现在房门口。
亚仙看到他,不再争辩,很不乐意地往门口走去。
「红叶,妳也去。记得看仔细,顺便将研臼带来!」兰儿一面脱下老夫人的袜子,一面交代。
红叶立即随亚仙离去。
「不要让她躺下!」看到丫鬟因撑不住老夫人时,兰儿说。
方清扬立刻走到床头,扶住了继母。
「绿萼,去厨房找新鲜生姜……」
「我知道了。」绿萼立刻往外跑去。
兰儿费力地将老夫人的袜子脱掉后,用指甲掐捏双脚的涌泉穴。
很快药材和生姜都取来了。
「绿萼,妳来!」
绿萼赶紧走到床尾接替了兰儿的工作,兰儿则在确认药材后,将三种药混合在一起放进研臼里研成粉,又用压出的姜汁调拌成糊。
「亚仙,将老夫人腰部的衣服解开。」
亚仙即便不高兴但也无话可说,只是按她说的去做。
虽然看到兰儿动作熟练,沉着冷静,方清扬还是无法放下心。
站在他身边的红叶小声地说:「放心,我们二小姐也有这个病,每次发作时大小姐都会让兰儿小姐帮助准备药,她不会错的。」
不一会儿,兰儿将调好的药分别敷在老夫人的肺俞穴和涌泉穴,一面用布带缠好,一面对老夫人的丫鬟说:「妳们去取点金花叶和少量薄荷叶放在香炉里点燃,老夫人吸入后可以帮助她呼吸。」
又对亚仙说:「这个药每日替她敷三次,敷药后不能受凉。」
金花叶在香炉里点燃后,房间里充满了清香,令人十分舒畅,不一会,老夫人的呼吸稳定了,她看着兰儿缓缓地说:「谢谢妳!」
兰儿笑笑,调皮地说:「妳以后不要打我就行。」
老夫人没说话,示意方清扬将她放下,说:「回去吧,亚仙照顾我就行。」
「是,二娘,您好好休息。」方清扬温顺地应着,替她盖好被子,走出房间。
在门口,他将一块令牌递给送他们出来的亚仙,交代道:「如果二娘有任何不妥,妳可随时来找我。」
「好。」亚仙点头接过令牌,塞在腰包里。
先走出老夫人房间的兰儿脚下一滑,摔倒在结冰的路边。虽然穿的多,但结实的路面还是摔痛了她。
「小姐!」红叶急忙下台阶要搀扶她。可是兰儿才站起来就又滑倒了,还把红叶也带倒,而且这次更惨,红叶一屁股坐在她头上,当即令她眼冒金星。
「小姐!」一旁的绿萼赶紧过来先将红叶拉开,再拉兰儿,可是她软绵绵的动也不动。
听到呼喊声,方清扬急忙出来,看到她这样,不由大惊。跳下台阶,将她的头抱在腿上,摇晃着她喊道:「兰儿!兰儿!」
兰儿睁开眼,悠悠地说:「臭红叶,快看我的脸是不是被压成柿饼了?」
「对不起,小姐,是奴婢太笨……」红叶颤声说。
「哈,真没幽默感,我是逗妳的。」兰儿笑着摸摸脸。「还好,鼻子还在。」
见她如此,方清扬还是不放心,摸着她的手小心地问:「妳可以起来吗?」
「不可以。」
一听她说不可以,大家又慌了,以为她摔伤了什么地方。
「为什么不可以?摔着哪儿了吗?」方清扬急切地问。
「反正起来还得摔倒,干脆躺着算了。」
「老天!」方清扬大笑起来。他抱起兰儿往院外走去,绿萼红叶紧随其后。
站在门边的亚仙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真不是滋味,她觉得兰儿正在将她的梦撕碎。她该怎么做?难道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梦破碎?
不,她不愿意,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风雪时下时停,天气是愈加冷了。
老夫人自从按兰儿的方法治疗后,情况已经逐渐好转。
可是兰儿发现关在窝里的红眼睛好像生病了。好几天来牠都显得很紧张,一有人靠近就惊惶不安,连见了她也一样。
「不行。红眼睛一定是生病了,我得找药来喂牠。」兰儿说。
于是兰儿领着绿萼、红叶来到药房,很快找到了所需的药。
「小姐,妳确定是用柴胡、黄蓍吗?」绿萼看着手里的药忧心地问。
兰儿一拍胸脯保证道:「当然,我可是无师自通的名医喔。」
于是两个丫鬟按她的吩咐回去将药熬了,喂兔子。
可是两天后,红眼睛的病况如常,没见好转。
兰儿这下也犯嘀咕了,难道药不对?
「走,我们再去药房看看还有什么好药。」
今天亚仙也在药房里,见到兰儿,她不快地说:「原来是妳们来这里捣乱!」
「妳说的什么话?」本来看到她,兰儿还想请她去看看红眼睛,可是一听她语气不善,又想到她曾对红眼睛下药,便打消了主意。
亚仙不满地说:「药房是玩耍的地方吗?还把我的药翻得乱七八糟的。」
听她口气强硬,兰儿冷冷地说:「妳不要故意找碴,我们根本没有乱翻这里的东西。」说完,她一拉绿萼、红叶:「走吧,我们去找药。」
「真是没有规矩!」亚仙忿忿地说。
一听她的口气与老夫人如出一辙,兰儿生气了,回头对她说:「我再没规矩也是小姐,妳得对我尊重点。」
「哼,小姐?」亚仙冷笑道。「什么小姐?鬼见愁一个!」
兰儿反唇相讥道:「鬼见愁总好过妳这个『人见愁』!」
「小姐,当心!」红叶突然叫了一声,拉过正与亚仙拌嘴的兰儿,指着地上。
大家这才看到兰儿脚边有块巴掌宽的木条,上面有个很大的铁钉穿过板子,直直指向人。
绿萼马上弯腰将那块木条捡起来,扔到墙角,说:「恐怕是钉窗户的人忘了将钉子取出来,这实在太危险了。」
经过这一打岔,亚仙和兰儿也不再争吵,兰儿继续找药,亚仙过了一会儿便离开了药房。
「好啦,我想就是这个!」兰儿抓着一把金银花,高兴地往门口跑去。「这次肯定没错,红眼睛一定是感冒了……」
绿萼、红叶赶紧放下手中的药材,跟在她身后跑出来。
「哎哟!」忽然兰儿像被蜂螫了似地浑身一颤,立在门口的雪地上不动了,而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如白雪般苍白。
「小姐!」绿萼和红叶看到她脚下的白雪变成了红色,惊叫起来。
红叶轻轻抬起兰儿的脚,却看到一块木条随着她的脚从积雪中露出来。
「木条?钉子?」绿萼一看,立刻回身进屋。
「亚仙,老夫人正在找妳……妳有看到兰儿吗?听说她来这里了。」
听到方清扬的声音,兰儿和红叶才看到亚仙并没离开,正站在院门边。
不明究理的方清扬看到呆呆地站在那里,瞪着大眼看着他的兰儿,笑道:「兰儿,快来,我正要告诉妳红眼睛……喂,妳怎么啦?」
「我……动不了了……」兰儿艰难地说。
「怎么了?」方清扬一惊,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我的脚……」兰儿再也撑不住,倒在迎面而来的方清扬怀里。
这时从屋内出来的绿萼两眼冒火地盯着亚仙,指控道:「是妳!我明明将它放在墙角了,是妳把它放在这里的,妳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害小姐!」
方清扬低头,看到红叶正在做的事,他的心脏收缩,紧紧将兰儿抱住,减轻她脚上的压力。
「我……我没有。妳哪只眼睛看到我放的?」亚仙面对绿萼气势汹汹地质问,只能心虚地抵赖。
没想到一向柔顺的绿萼也会发这么大的脾气,红叶愣住了,倒是方清扬怀里的兰儿笑了。她虚弱地说:「绿萼,别理她了,先帮我把板子摘掉……」
可是,谁也没有勇气将那块彷佛钉在她脚心的板子摘下来。
「陈亚仙,妳过来!这是妳干的好事,妳来取板子!」试了几下都无法摘下板子的红叶哭喊着。
「不、不……我……老夫人找我,我得走了。」亚仙仓皇而逃。身为医者的她深知那枚生锈的铁钉必定将兰儿推进可怕的感染、疼痛,甚至死亡的深渊。
她心里既有恶意伤人的罪恶感,又有报复后产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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