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触发了什么机关。雷星河猛然大喝一声,合身扑上,双拳擂鼓般打出,霎时间已递出了三十六招。展昭不避不让,只巨阙微调着方向。雷星河打到近前,倏地跃起,自空中俯冲下来,拳头直对着展昭顶心。展昭向后一仰,扬起右手。雷星河一惊,翻身避开,却并不见袖箭飞出,不禁脸色一沉,双脚在墙垛上一蹬,如箭向展昭射来。展昭仍未避让,只是举起巨阙在身前一封。
雷星河发出一声似嘲讽似愤怒的低吼,双拳堪堪碰到巨阙。便在此刻,展昭借力跃起,手指在雷星河腕上迅速划过。雷星河拳下一空,仿佛打进了棉花;没等他收回再出,已觉颈上一凉,登时身子僵住。
自始至终,巨阙根本连鞘也没出过。
城墙下吵架的小贩和路人早就吓得跑了个没影。白玉堂不知几时悠然坐到了树顶,见墙上战局已定,方拍了两下掌,笑道:“猫儿的爪子倒是越来越利了。”
展昭瞥了他一眼,眼里似有笑意,口中却对雷星河道:“师兄,小弟实在不知到底何时何处得罪了你。”
雷星河捏着的拳头慢慢放松,昂首道:“你没得罪我。”展昭道:“那师兄为何数次相逼,先是邵剑波,再是萧元武?”雷星河冷笑道:“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展昭叹道:“既然如此,想必师兄与小弟也无话可说了,这就请吧。”说罢撤了剑,向树顶招手道,“玉堂,我们回去。”
白玉堂跳了过来,上下打量了雷星河一番,道:“奇怪,这家伙从开封府大牢擅自逃出,你制住了他,却竟然不带回去,可算是假公济私?”展昭道:“官家有旨,与契丹一行有关的事情概不追究。”白玉堂道:“咦,这是几时下的?”展昭道:“今早大人上朝回来说的。”白玉堂哦了一声,道:“这么说,我若再找他麻烦,就该和契丹啊太师什么的无关了,是吧?”
“这个……”展昭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得含糊支应了几声。白玉堂侧过身子,忽然抬起手来,迅捷无伦地打了雷星河一耳光。雷星河听了他那句话本在提防,无奈来得太快,出手又毫没预兆,竟没躲过,不禁怒道:“你做什么?”白玉堂冷笑道:“这一掌是为了你几次三番找猫儿麻烦,”说着左掌在他面前一晃,趁他伸手挡架时,反过右掌,在他脸上又着了一耳光,“这一掌是为了你挑唆邵剑波杀嫣嫣,”手握成拳,击在他下巴上,“这一拳是教训你跟着庞吉和孙荣胡作非为,没得叫人恶心。”
这几下丝毫不容情,雷星河双颊和下巴登时红肿,一张脸变成了个烂桃子,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可是白玉堂出招既快又狠,更有一个展昭在旁边站着,决计讨不了好去,只得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白玉堂眼睛一扫,已知他强自忍耐,却偏要挑事:“怎么,你不服气?当年猫儿投入开封府,江湖中人没少骂他,只怕也有你一份。谁知你自己进了公门,却是副偷偷摸摸的德行——”
“玉堂,”展昭打断了他,“打也打过了,我们走吧。”
白玉堂望了展昭一眼,见他面上无甚表情,撇了撇嘴,道:“好。”转身飘然掠下城墙。展昭叹了口气,道:“师兄,保重。”跟着跃下。
雷星河恨恨地望着他们的背影,一言不发。
“你说他早上来引你出去的?我怎么没听见。”白玉堂瞪着展昭,就好像展昭刚才并不是去应战,而是背着他偷吃了糖。展昭手上叠着衣服,也没抬头,闻言不觉好笑,道:“昨晚我给你擦身,你知道么?”白玉堂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摇头道:“不知道。”展昭道:“那你没听见人来,岂非正常得很。”白玉堂呸了一声,转而问道:“他为什么要引你出去?”展昭道:“他几次对我不利都没得手,偏偏官家又说契丹一事就此了结,之后便也没了理由,自然总要做个了断。”白玉堂道:“你的意思是他找你麻烦,是因为他在为庞吉做事?”展昭道:“各为其主,原属寻常。”
白玉堂接过叠好的衣服,摇头道:“我瞧他是嫉妒你。”展昭奇道:“嫉妒我?”白玉堂道:“庞吉这次和大人其实站在一边,孙荣虽然恨你,却不会敢违抗庞吉的意思,因此雷星河本不该跳出来杀你的。”展昭道:“那么他嫉妒我什么?”白玉堂歪头打量了他一阵,笑道:“那可说不准。也许是嫉妒你本是师弟,官职却高他许多;也许只是嫉妒你比他长得好看。”
展昭翻了个白眼,抖开被子铺好,没有接话。
三月三,上巳之夕,赵祯以庆公主回宫为名在宫中设宴,京中五品以上在任官员均获邀。展昭本来也在其中,但赵祯知他不善周旋,若言语间应对不当,泄露了赵灵在宫外遭遇,反而不好,故此干脆命他留守开封府。展昭乐得清闲,欣然领旨谢恩。
当晚漫天繁星,春风拂体,展昭与白玉堂照旧躺在屋顶聊天。难得没了包拯翻书和公孙策打算盘,府里显得格外安静。
“嫣嫣回去好几天了,赵虎缓过来没?”白玉堂闭着眼问。展昭苦笑道:“这几天巡街都没精打采的,我瞧还很是要一阵子。”白玉堂嘴角抽动了一下,道:“可惜那位冯小姐早就回家了,不然他俩这痴情性子倒是挺配。”展昭道:“冯小姐?哪个冯小姐?”白玉堂道:“冯念瑶啊,你认识几个冯小姐?”展昭啊了一声,道:“你还记着她啊。”白玉堂道:“废话,我记性好得很。再说,那天在驿馆的时候灵儿还问起过呢。”展昭道:“一会是贾三和嫣嫣,一会是赵虎和冯念瑶,你还是别给他们添乱了。”白玉堂撇嘴道:“什么叫添乱。”
展昭支起半边身子看着他,见他扭过脸不理,不由好笑。正要说话,忽见远处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在半空中炸成万千金线,忙拉了白玉堂一把,道:“你看,宫中赐宴在放烟花。”
白玉堂坐起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方位果然便是皇宫,只这么一会儿空中已是五彩纷呈。可惜离得太远,光华不盛,更有许多小的根本升不上宫墙,徒见火光闪耀,却见不到烟花绽开。白玉堂站起身来,眺望了一阵,忽笑道:“猫儿,还记得我要罚你的三件事么?”
展昭一怔,道:“你是说岳州那回?自然记得,”笑得颇有些暗昧,“暖床办得好么?”白玉堂横了他一眼,道:“勉勉强强。”展昭道:“你现下提起,莫不是想到了第二件么?”白玉堂道:“不错。”展昭道:“是什么?”白玉堂道:“我要看烟花。”展昭瞥了眼宫中刚刚升起来的一朵红云,道:“你看就是了。”。白玉堂道:“那太远了。”展昭道:“那我们过去?”白玉堂道:“不去。文武百官一半儿在那里,想想就浑身难受。”
展昭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瞠目道:“你要在这里看?可是现在这么晚,卖烟花的早就打烊了。”白玉堂似笑非笑地瞅着他,重又躺了下来,还翘起了二郎腿:“要不然,还算什么惩罚?”见展昭没动,又加了一句,“你可快着点,一晚上也就这么几个时辰。”
他笑得简直要比烟花还绚烂。展昭重重地喷了口气,转身跃下地去。
白玉堂并没有等很久,动静就来了。趴在瓦片上向下一看,只见展昭从厨房拖来了个火炉,还在炉上架了只锅。展昭晃火折点燃了柴禾,又摆弄了一阵风箱,很快扇起火来。白玉堂大为讶异,取笑道:“猫儿生火倒快,莫非从前当过厨子?”展昭边拉动风箱边道:“我入师门晚,本来就要给师兄师姐们烧茶煮饭的,很奇怪么?”白玉堂翻了个身,道:“好吧,可你这是在做什么?”展昭道:“你等会就知道了。”
这次可比刚才等得久。眼看着发亮泛白的炉火在锅边跳跃,锅里的东西渐渐映出了一点点火光,但再往后,又看不见了。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白玉堂都有些不耐烦起来,方听见展昭唤他:“去屋后折根柳枝来,拳头粗细,均匀的最好。”白玉堂打了个哈欠,依言而行。
转回来到了近前,才明白展昭烧了一锅铁水,不由奇道:“猫儿,你这……”展昭接过柳枝,摘去叶片,道:“你站开点,小心烫着。”白玉堂退后两步,口中却道:“你怎不怕烫着。”展昭一笑,道:“我练过。”
他放开风箱站起身,伸指搭在柳棒一端潜运内力,那里很快就出现了一个直径约摸一寸的凹陷。展昭又调整了一下姿势,才将柳棒伸入锅内,舀起了一些铁水。白玉堂饶有兴致地观望着,脚下不觉走近了些。
下一刻,他便吃惊地张大了口。
展昭挥起柳棒,将铁水洒向空中,随后自下而上猛力击去。那铁水遇冷本已渐凝,忽受了这一击,顿时四下飞溅,迸出数千点火星,便如一棵伸展了枝叶的参天大树,在白玉堂眼前突然显现,又倏忽消逝。展昭纵身跃起,在火炉四周游走翻飞,柳棒蘸着铁水越挥越快,火星划出的金光便也越来越多。到得后来,只见到空中一片光幕,展昭竟已隐身其中。
白玉堂直看得意气勃发,忽转头奔向屋后,自又去折了根柳枝。也照展昭的样儿在一端点了个小坑,凝神瞧了一阵,试着舀起铁水,运力挥出。第一下没掌握好,铁水洒了一地;第二下偏又击得歪了,没等散开就已落地。第三次终于找准了方向,顿时也绽了一手夺目。
星空下,铁花大朵大朵地盛开。柳棒伸入铁锅时偶尔擦到锅底,便发出一声闷响,与击中铁水的清朗之声交织在一起,如同一曲华丽的长歌。有时白玉堂把持不稳,离屋子或树近了,展昭便一掠而过,挥袖将铁水打落。
一锅铁水很快散尽。两人掷下柳棒,并肩而立。
晨曦初露。
红衣白裳。
作者有话要说:
惯例伪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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