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树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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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树银花-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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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役见是两个女人,心一软放了呢。”展昭有些哭笑不得,道:“他不把我这四品腰牌放在眼里,还敢不把你白五爷放在眼里啊?”白玉堂瞪了他一眼,道:“你那腰牌就是块烂木头,别拿来跟我比。”展昭笑道:“遵命。”
白玉堂嘴里说得不屑之极,心里自然知道那腰牌决不是什么烂木头,否则凭他一介草民又怎么可能调得动官府;也自信得过开封府的名号,想必常州府不敢怠慢。种种情形,他决定带展昭赶回时便已设想过了,因之听说包拯与公孙策不以为意,倒也不如何奇怪。只是在宜春时因与展昭怄气不辞而别,如今不得不提前回开封,总存有几分尴尬。昨日向公孙策述说案情,那是理所当然;现下案情述毕,展昭已愈,他便不愿再平白地去府众面前晃悠。故此与展昭说不几句,觉得在屋里呆得闷了,便出外闲逛。
开封城中一派喜庆,家家户户都做着过年的准备。街道上人来人往,忙着采办年货;住家门口俱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有的已贴好了春联;大红的福字和春牌贴满了大街小巷,无数个钟馗对着行人怒目而视。在这样的氛围下,心境自然变得祥和,脸上也会不自觉地带上笑意。白玉堂走过了三个街口才发现自己在傻笑,却也立时抛诸脑后了。
正信步走着,忽觉什么人直直朝自己撞来。微侧过身,抬眼望去,只见那人匆匆说了声抱歉便低头离去。白玉堂撇了撇嘴,继续往前走,心下总觉得有些异样,似乎这人是见过的。走不数步猛然记起初来汴梁时碰上庞吉生辰,一时兴起大闹太师府,曾见是此人替庞吉招待宾客。再细细一想,终于忆起此人正是庞吉女婿、现掌着兵马司的孙荣。
“猫儿说过灵公主偷溜出宫,是派了兵马司的人找寻。他这么着急忙慌的,莫非还没找到?”白玉堂急忙转身时已不见了孙荣人影,不禁犯起了嘀咕,转念又想,“柳青锋说孙秀是被庞吉的人带走。倘若是带回了汴梁,孙荣定然知道,不如跟去看看。却不知这杀才拐到哪里去了。”
逆着人流左右寻了一阵,总算瞥见孙荣衣角在前面一闪。白玉堂快步跟上,见孙荣步履匆忙,像是急着去办什么事情;仔细一看,方发现他走得有些踉跄,大冷天的后颈竟隐隐可见汗珠。白玉堂大是奇怪,心道:“这小子平日仗着裙带关系作威作福,哪次出门不是前呼后拥的。今天怎么独个儿赶路,还是用走的?哎,这条路不是往太师府的么?给老丈人拜早年,可也不必急成这样。”
谁知他却想错了。孙荣没走到太师府便已转了弯,七拐八拐的也不知钻到了什么小巷子里头。这里的人家虽也是喜气一片,毕竟地方有限,不甚张扬。白玉堂眼见行人慢慢减少,心知不便再跟得太紧,遂放慢了脚步。反正孙荣功夫有限,也飞不上天去。
孙荣在一扇破门前停住了脚步。这扇门是巷子里唯一一扇什么都没贴的门,上面的桃符又破又旧,颜色剥落,瞧来已有十多年未曾换过了。门上有锁,却形同虚设,轻轻一拨就掉。孙荣有些紧张地扫视了一下四周,随后将门推开一条缝,闪身入内。
白玉堂抓了抓脑袋,后退两步,跃上屋顶,伏下身去。只听孙荣走了三四步便停了下来,焦急地问道:“你怎么样?”
过了一会,才听见一声微弱的呻吟,随后是一个极低的男声咕哝了一句什么。莫说白玉堂,就连近在咫尺的孙荣也没听清,不由问道:“你说什么?”却不再有语声,只有时断时续的呼吸显示此人还活着。
隔了许久,孙荣长长地出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瞧你这条小命是保住了,却不知我该怎么办才好。万一岳父大人知道你还活着,我就一百个脑袋也不够他砍的。”
他唉声叹气地转身出门,小心地将破门重新掩好,又把那锁插上,快步离开了巷子。
白玉堂直等到他去远了才轻轻跃下地来,自门缝中窥视。屋内又脏又乱,只看得见床边一双男鞋,却看不见床上的人。白玉堂转了转眼珠,听得四周无人,遂拔去插销,溜了进去。
这一进去不禁紧紧皱起了眉头。床上的人被厚厚的被子一盖,几乎看不出形状,只散发出一股明显的腐臭味道。走近了些方见到这人左脸尚属完好,右脸却好似整个翻了过来一样露着被黑血染透的半腐筋肉;眼球已被摘去,眼眶只剩了两个黑洞;嘴唇却红艳得如同初初完妆的烟花女子,兼且饱满润泽,带着几分风情。白玉堂龇牙咧嘴地屏住呼吸,用两个手指揭开被子一角。只见下面盖着的躯体弯折扭曲,显然手脚筋脉俱已被挑断了。
“听孙荣语中之意,这人就算不是被庞吉弄成这样的,多少也跟他有点关系。究竟他犯了什么了不得的过错,被折磨成这副模样?”白玉堂嘀咕个不停,放开被角,急急退开。他本打算不管此人是谁都带走再说,但见到这情状,那是说什么也不肯的了。
回头又看了一眼这人微微起伏的胸口,白玉堂照原样锁好了门。转念一想,又在锁上多摆弄了一阵,这才离去。
包拯听完白玉堂的叙述,与公孙策交换了一个眼色。半晌,公孙策才开口道:“白少侠可看出了些什么?”白玉堂皱了皱鼻子,道:“这人的脸被毁得不成样子,就算我本来认识他,也看不出是谁。我只知道孙荣很在意他,以至于明知道庞吉要杀他,还是冒着生命危险相救。”
“孙荣其人一向唯庞太师马首是瞻。”包拯道,“他翁婿亲近,于公于私都是同进同退,兵马司与太师府互为辅佐。若论朝中言语分量,自然是兵马司跟着太师府。”
公孙策接口道:“另据坊间传言,孙荣十分惧内。不仅是因为他岳丈是庞太师,更因为他妻子乃是庞贵妃最疼爱的妹妹。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孙荣都不该忤逆庞太师的意思。”
白玉堂慢慢地点点头,道:“你们是说,这个被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家伙是孙秀?”公孙策道:“学生实在想不出除了骨肉之亲还有谁可令孙荣如此。”包拯道:“这只是我们揣度,当然不一定正确。”白玉堂道:“但孙秀在岳州无非是被我捉住了一次,有关庞吉的任何事情我们都还没问呢。”包拯道:“倘若真是孙秀,个中缘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一直沉默着的展昭忽道:“孙秀在岳州牢房中被我点了穴,没等我解开就被掳走。无论他的穴道是被旁人解开还是十二个时辰后自解,其经脉中总会留下些许窒碍。”白玉堂摇头道:“他筋脉俱断,你探不出来的。”展昭道:“手脚筋脉断了,终不成任督二脉也断了?”白玉堂道:“你确信只有你自己解穴才会不留痕迹么?”展昭道:“那倒不是,我门中又不止我一个人。”他叹了口气,“不过自我入了公门,师兄弟们都断了来往,应该不会在京中的。”
“既如此,展护卫去探探也好。”包拯道,“只是千万小心,切莫打草惊蛇。”
展昭应了,与白玉堂出了府门。不过盏茶功夫便已回转,摇头道:“完好的经络中丝毫无碍,多半不是孙秀。”
大年初一已慢慢地近了。有关巷中废人的唯一头绪只能着落在孙荣身上,但孙荣奉皇命寻找公主赵灵下落,也没什么时间去。这几天去那巷子最多的倒是白玉堂,只因他既已看到了这件说不通的事,就定要搞清楚前因后果,否则睡觉都不安稳。
包拯、公孙策和展昭却在担心另一件事。肖红韶和阿敏被常州府衙役押送,再慢也该到了,却迟迟不见人影,不知出了什么岔子。展昭尤为着急,盖因他自己背着的命案几乎可以肯定是肖红韶嫁祸,白玉堂那奸杀周家大小姐的罪名因由却还云里雾里不知究竟;倘若肖红韶和阿敏一路宣扬,锦毛鼠的名头再也不用提了。
腊月廿七一早,展昭遥祭先父。刚磕完头起身,忽听白玉堂在院外叫道:“猫儿,那几个衙役到了!”
待展昭上完香烧完纸,走到前厅的时候,包拯和公孙策刚坐下没多久。白玉堂坐在一边,堂下那几个衙役手足无措。
不等展昭说话,白玉堂已先跳了起来,冲衙役问道:“人呢?”几个衙役你推我让,都不肯答话,最后终于有一个战战兢兢地答道:“被劫走了。”
“什么?”几人同声问道。那衙役苦着脸道:“我们奉命押送嫌犯进京,本来一路都很顺利的。两个嫌犯虽然不大配合,我兄弟几个总算镇得住。只因总在阻止她们胡说八道,耽搁了些时候。今日清晨总算到了汴梁城外,只等着开门了。”
他越说越小声,像是不敢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包拯敲了敲桌子,道:“但说无妨。”那衙役偷偷望了他一眼,似乎得到了些鼓励,咽了口唾沫道:“城门一开,我们自然就押着嫌犯进城。因为初到汴梁,也不知道开封府在哪里,便向人打听。守门的指了条路,说让我们去前面再问问。那时候街上人少,我们走到前面时也不见几个人,只有路边坐着两个姑娘,像是在休息。”他指了指旁边一个衙役,“钱兄弟就过去问路。其中那个年纪小点的看了看嫌犯,问她们犯了什么事。这原因其实我们也不甚清楚,如何向她解释,只得含糊过去算了。但她却不依不挠,定要问个清楚。”
那姓钱的衙役接口道:“嗨,也是我性子急燥,心想她缠七夹八的理她作甚,横竖一会天光了还怕问不到路么。于是我们扭头就走。谁知这小姑娘冷笑一声,说什么‘我就知道这些官兵惯会欺负好人’,飞身就向我们一人劈了一掌。我们谁都没防着她,打了个趔趄。便是这时,她和我们缠斗起来,她那同伴便趁机拉着嫌犯跑了。我一看不好,赶紧去拦,怎知这小姑娘年纪虽轻,下手倒厉害得很,直打得我们脑中晕眩。这才……”
他不必再说下去,众人也都听明白了。包拯皱眉问道:“这小姑娘模样你可记得?”头先那衙役忙道:“看到是一定认得的,只是要说却有些麻烦。”那姓钱的道:“我只记得她手上好似带着个玉镯子,那镯子还在我脑门上磕了一下呢。”另一个衙役道:“我还记得她腰间有个香囊模样的袋子,是黄色的,绣着个羊头——”
“你说什么!”包拯和公孙策齐声叫了出来。展昭急问:“你们在哪里看见她的?她劫了嫌犯往哪里去了?”那衙役被唬得一愣,道:“就是南边那个门进来那条路,一直快到内城的地方。”
他话音未落,展昭已掠出门去不见踪影。白玉堂悠悠出了口气,暗笑道:“小丫头好歹还是有两下子,谁说她半个人也对付不来的?只是这娄子可真不该捅,下次见到,要打她板子。”
包拯和公孙策都起身出门,望着展昭去的方向。只见那边天空青云密布,如雨之积势不可挡。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卷完


第六卷 血灵芝
第62章 一、非所宜

汴梁城中飘起了小雪,落在地面很快就化了,房顶屋檐却免不了积下一点儿。过不了多久,街边的铺子都白了头,把热闹的年味冲淡了少许。
积雪最少的是一家小酒馆,小到只能在角落里隔出一间雅间,其余的桌子都只好对着寒风。雅间门口挂着厚厚的门帘,里面的人明显是不想被打扰。来往上酒上菜的小二也很自觉,经过时都尽量地不出声。
雅间里头烧着炭炉,燃得旁边四个姑娘脸蛋红扑扑的。其中一个看起来才十岁左右,一双小脚又窄又尖,在炉边轻轻晃荡着。她旁边那个看上去年纪最大,却最多也不超过二十,正捧着一只瓷碗哈着气,吹得腕间珠链上全是水雾。对面两个姑娘都在十五六岁上下,一个低眉垂眼平心静气,披着一件缺了两个口的白披风;另一个明眸善睐顾盼生辉,裹在一袭鹅黄斗篷里,颈边围了一圈白毛,腰间挂着一个精致的香囊。她俩人都拿着酒杯,好似刚刚才喝了个痛快。
破了个小洞的窗纸放进了冷风,吹得几人都把衣服裹紧了些。鹅黄斗篷动了一动,轻快的声音在屋里回荡:“我们走吧?”
最大的那个站了起来,把酒钱放在桌上,点头道:“是该走了。阿敏,晓晓,你们打算去哪里?”
阿敏拉了拉披风,轻轻摇了摇头,不说话。晓晓从炉边缩回脚,仰头看了她一眼,道:“你没死心,是不是?”阿敏道:“你死心了么?”晓晓冷笑道:“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阿敏浑身一颤,又垂下头。
“冯姐姐,你不回家过年吗?”斗篷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像是要化解突如其来的尴尬一样带着刻意的急促。最大的姑娘微微一怔,笑道:“都什么时候了,年前赶不回去啦。”说着吁了口气,“我爹有弟弟服侍,我娘也素来不过问我的。大概世上有没有冯念瑶这个人,他们也不是很在乎。”
她这么一说,气氛更加尴尬了。但她似乎很快意识到,忙笑道:“对了灵儿,你说有办法带我混进开封府,可是都这么久了,还是没进去啊?”
灵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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