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树银花》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火树银花- 第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他从竹篮中取出一个酒壶和两个杯子,为两人分别倒了一杯酒,将其中一杯放到关益手里。关益直到握住酒杯才猛地一颤,抖手就要将酒泼出。方子琪眼疾手快一把按住,笑道:“关兄,这个可泼不得,不然你一会儿就要更疼了。放心,喝了以后,你就不会怪我了。”
关益气得浑身发抖,想要喝骂,一口气却堵在喉口怎么也骂不出来。方子琪歪头瞧了一阵,脸上始终带着笑容。
“关兄不喝,是要小弟亲自喂么?那也可以。”说着方子琪饮下自己杯中的酒,倾身向关益凑去。关益本能地缩身后退,手腕却被紧紧掐住,退不得半分。
这千钧一发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仆从的通报:“少爷,白五爷到访。”

第3章 三、满园春色关不住

关益和方子琪同时停住动作,眼光射向房门。方子琪皱皱眉头站起来,嘀咕了一句什么;关益眼中却露出极喜悦的光芒,但一瞬即逝。方子琪没有注意,低头笑道:“这可不巧了,小弟须得亲自去招待一下。关兄不要着急,小弟很快就回来。”关益道:“是什么人?”方子琪边向门口走边随口答道:“白五爷是江湖中人,关兄不一定听过,也不必问了。”说着锁上门走了。
“江湖上好像没有第二个白五爷……白老鼠,你赶紧死过来。”关益心下希望之火大盛,一时间好像身上无力的状况也减轻了。
他望了一眼地上的竹篮,掀被下床,慢慢站直。想起方子琪说过这里离偏厅不远,便屏息凝神,努力想要听外面动静。但他素未习武,耳目一如常人,无论怎么用心,也听不到一丝声响。
当下略有些急躁起来,担心方子琪请那白五爷去到府中其他地方,又或者是直接出去。即便就在偏厅,方子琪固然不会提到自己,那白五爷想必也不可能无端端问起。这样一来,关益心下又忐忑起来。
“那耗子没事怎么会来这里?如果已见过了包拯,那倒说得过去。但展昭不在,他又怎么会跟过来?”关益暗自揣测,越想越是迷糊,“难道他是自己跑来宜春,并非跟着展昭?那他就不会去见包拯,也就不会知道我失踪之事。那、那他来访,是为了私事?他与方子琪莫非有什么交情?”
窗外阳光暗了一些,似乎是云多起来了。
方子琪快步迎出院子,边走边对门口一人拱手作礼,高声笑道:“五爷这些时不见,风采依旧啊。”
那人装扮看似极为简单,一根银白缎带松松扎住长发,一根浅蓝缎带系在腰间。一身白衣白靴,就连佩剑也是通体雪白。然而细细看去,便会发现这颜色虽然单一,却不单调。白衣是上好的锦缎织就,上面金丝银线绣着行云流水图案;衣袖与衣襟的白又略有差别,显出几分参差带来的潇洒随意。此人少年行走江湖,即得了个狠辣的名头,不识得他的,还以为他是满脸横肉的凶残汉子。岂知他却是华美非凡,不枉名号中“锦毛”二字。方子琪初识他时,曾经问过:“锦毛是极好的了,却为何以鼠为号?”他但笑不答。
这时听得方子琪问候,他方自远处收回目光,回礼道:“方兄谬赞,小弟愧不敢当。”
方子琪亲热地挽住他手,拉向偏厅,笑道:“这些下人也真是的,我一时出不来,他们也不知道请五爷进去,真是该打。来来,我新得了一种上好的菊花茶,正好请五爷品品。李义山诗云‘愿泛金鹦鹉,升君白玉堂’,用在它上面是极贴切的了。还好那制茶的不太读诗,不致犯了五爷名讳。”
白玉堂微微一笑,趁他逸兴横飞时抽出手,道:“方兄精于茶道,既然说好,那自然是好的。”方子琪极快地掩饰了尴尬,笑道:“过奖过奖,只怕我说的好,却入不了五爷的眼。”
两人谈笑着进了偏厅,下人很快奉上茶来。那茶确是清香无比,内中花瓣舒展开来,仿佛活着一般,水则清澈通透,一无杂质。白玉堂举杯抿了一口,眉毛一扬:“方兄手眼通天,小弟真是佩服。”“此话怎讲?”方子琪故作讶异,放下自己的杯子。白玉堂道:“我虽不大喝茶,大体还是辨得出的。这分明是徽州贡菊,进献官家所用。我也只在初到开封,得包大人设宴时饮过一次,那是官家御赐开封府。你却从何处得来?”
方子琪拊掌笑道:“五爷果然好见识,却不知贡菊也分高下,并不是每朵徽菊,都成贡品。我这虽然也是高价购得,但比起真正进贡所用,自然是远远不如了。这只是那一带被挑选剩下的一批,五爷尽管放心。”
白玉堂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又举起茶杯,慢慢啜着。方子琪也不扰他,挥手命仆从去准备点心奉客。
过了一会,方子琪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前阵听说五爷与那御猫争执,在开封斗了一场,不知结果如何?”白玉堂道:“也没什么结果。”方子琪道:“既然还没结果,那五爷这次来宜春,又是为了……”白玉堂道:“我不耐烦跟那死猫磨叽,眼不见为净,随意走走。”方子琪笑道:“如此说来,五爷在开封是不太爽快了。不知五爷在宜春停留多久,在下也好斟酌,该怎么尽这地主之谊。”
白玉堂将杯子一放,道:“你要尽地主之谊?”方子琪道:“那是当然。”白玉堂双掌一合,压低了声音道:“那是最好不过了。不瞒方兄说,这件事还真有些开不了口。”方子琪道:“五爷不必客气,有什么事尽管说。”白玉堂道:“我有个红颜知己,早就不想风月场中消磨了,遂几番留意,暗自选定了个如意郎君。两人来往几次,那公子对她也是颇有情意,便打算替她赎身。这人呢我是没见过,只听说他为筹赎身银子,四处做些书画生意。谁知约定的时间过了,人还没回去。我那妹子着急起来,生怕出了意外,可巧撞上我,就托我顺便问问。只因我未见过,她就给了幅那公子的肖像我。喏,就是这个。方兄是此地大户之家,不知可曾见过此人?”
方子琪笑道:“这有什么开不了口的,不过是寻个人。五爷放心,这人如果在宜春,在下就是掘地三尺,也定将他找了出来。就算不在宜春,周边诸县,在下也尽力打听就是。”说着接过白玉堂递过来的画像,含笑展开。
笑容几乎立刻就僵在了脸上。这画像上的人,正是关益。
白玉堂低头把玩着茶杯,似乎没有注意他的脸色。方子琪心中千百个念头一闪而过,最终笑道:“不知这画像画得是否与那人相似?倘若容貌差了,那可不好找。”白玉堂道:“我那妹子色艺双绝,怎会画岔。”语气仿佛有些不悦,像是不满他看轻自己的红颜知己。方子琪忙道:“是是,五爷来往的人,自然不会……”
他声音越来越小,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对。白玉堂总算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手里拿着画像目光涣散,道:“方兄可是见过此人?”
方子琪啊了一声,道:“实不相瞒,小弟新近交往的一位公子,倒是与这画像颇为相似,只是不知是否是同一人。”白玉堂道:“不知我能否见见?”方子琪道:“我与他交往这好几日了,言语亲近,几乎无话不谈,他可从没说过有这样一段韵事。”白玉堂道:“他叫什么名字?”方子琪道:“他……五爷所说那位叫什么名字?”白玉堂道:“姓关,叫关益。”
方子琪手上画像一抖,道:“这,我那相好却是姓余。”白玉堂道:“纵然不是一人,但方兄既说颇为相似,说不定有些亲缘关系,还是让我见一见为好。”方子琪道:“五爷说的也是,待我去问问他。”说着略拱了拱手,出门去了。
白玉堂望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约摸过了盏茶时分,方子琪才回来。其时白玉堂已经百无聊赖地在厅里转悠好几圈了,见到方子琪,立即问道:“如何?”方子琪道:“实在对不住五爷了,他这几天疲累得很,此时正睡着。我唤了他半天,好容易叫醒,却被他骂了一顿,说我扰他清梦。”白玉堂皱眉道:“那你带我进去见他一面就是。”方子琪道:“五爷也不识那人,若要确认,定须问话。不如这样,天色还早,五爷索性多留几个时辰,待他睡醒再作道理。”白玉堂微一踌躇,道:“也好。只是打扰方兄了。”方子琪笑道:“五爷说哪里话。府中新收了几个歌女,我刚刚吩咐下去,叫她们准备准备,也免得等待无聊。”白玉堂挑眉笑道:“方兄一向快活啊。”方子琪笑道:“一般一般。这里地方太小,五爷请随我去到花园中吧。”
白玉堂随方子琪离开偏厅,转入花园。只见十数名女子已分列两行,立在两侧。她们或怀抱琵琶,或手执箫笛,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方子琪作了个手势,那抱琶女子便扬起手,箫笛亦都抵在了唇边。
歌声娇媚,勾魂摄魄,随节奏舞动的身躯更是柔若无骨,仿佛要缠在人身上一样。其中一个吹箫的女子踏着步子靠近白玉堂,箫声低低的如同呜咽,腰肢款摆如同邀请。白玉堂也不看她,自顾自地打着节拍。那女子好像有些委屈,忽地一吐气,箫声骤然间高亢起来,乐曲从轻柔变得激昂,舞步也随势加快。众女都朝白玉堂行来,竟没一个去讨好方子琪的。
见白玉堂已被众女围住,方子琪缓缓站起身来,顺手折了身旁一枝杏花。花瓣白色带着红晕,开得甚是艳丽。方子琪注视了一阵子,伸指夹住一瓣,微一用力,将那瓣扯了下来。他抬头看了看被环绕的白玉堂,手指慢慢将那花瓣揉成了碎片。
乐声持续着,舞步却渐渐缓了,因为众人相距太近,跳动也舒展不开。琵琶的长轮有时短暂地中断一下,这间隙便是女子手指在白玉堂臂上跳跃的时刻。箫声和笛声都越来越弱,终于消失,和它们一起落下的还有女子薄如蝉翼的纱衣。体香与周围花香混在一起,直叫人飘飘欲仙。
方子琪一步步后退,退到十余丈外,才招手唤来不远处一个小仆道:“你再去那边交待一下,无论如何不能让关公子出门。”小仆道:“是。”回身就跑。“回来!”方子琪低喝道,“他这几天吃的都不多,你告诉厨房做些清淡的,养养胃。身上药效也该退了,万一他有力气叫嚷,不管用什么方式,务必让他闭嘴。”小仆道:“是。”方子琪道:“去吧。”
“这些女人的难缠我可是领教过,”方子琪喃喃道,“你好好享受吧,也不算我亏待你。至于他,还给你那妹子也无妨,只是我好容易留了他下来,总不能原封不动地又送出去。赔本买卖,我可不做。”
转念又想:“这白玉堂可不是个好惹的,若他真要关益,没找到便罢,找到了岂不是麻烦。得不偿失,不行。不如趁他此时被拖住,我且去将事办了,然后再放他出来。”
他瞅准了白玉堂仍然被包围得严严实实,遂吩咐仆从小心伺候,匆匆离开花园。
乐声全部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女子的娇喘。白玉堂抬起双眼,眼中目光如电。众女都被吓了一跳,喘息声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一停。白玉堂低笑道:“怎么,伺候五爷你们不开心?”
琵琶跌落在地上,那女子大胆地靠近了些,媚笑道:“怎么会。奴是惊喜过了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爷这么精神的,只怕咱姐妹几个伺候得不周到。”白玉堂道:“周到,怎会不周到。”说着握住她的手轻轻揉捏着。
当下便又有几女凑过来,莺声燕语叽叽喳喳个不停。这个道:“爷可真是偏心,怎么就顾着她一个?”那个道:“奴家吹箫的本事可比她好多了,爷刚也亲耳听见了嘛。”又一个道:“爷别听她们的,凡事都要自己亲身体会过了才可比较不是?”
那弹琶女子带着痛苦的呻吟夹杂在其中很有些刺耳,说笑声渐渐低了下去。白玉堂继续揉捏着她手,道:“接着说啊。”那女子眼中含泪,身子颤抖不止,道:“爷……爷请饶了奴……”白玉堂道:“我叫你们接着说。”那女子道:“是……是……”她剧痛之下怎么也说不清楚。白玉堂哼了一声,放开她手。她如蒙大赦,说惯的那些奉迎话登时流水价脱口而出。
还有几个不甚了然的,呆呆看着不知要做什么。白玉堂瞥了其中一个一眼,伸手扣住她脉门,只运了两分力,她便惊叫一声。耳听得那弹琶女子言语,立即明白过来,忙忙用了十分的柔媚,演习着风月场中最常见的论调。一时间花园里浪语四起,听得那些奉命伺候的仆从都面红耳赤,偷偷避远了些。
白玉堂立在众女中间,眼光投向方子琪刚刚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费这么大力气,官府就是麻烦。”白玉堂腹诽道,“为什么不让我直接去找?为什么不能在找到之前惊动方子琪?哼,看这情形,耽误了时候,要是他真的被……那可怪不得我。”
想到这里他忽然一笑,心道:“只怕是包大人没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这才不急。倘若事后追究,我瞧他这开封府尹最少也要卷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