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沉衍愣了愣,眉眼一动,笑了起来,他讪讪的将自己双手抬起了起来。
“公主手下留情!”
揽光将匕首一寸寸移到了他的脖颈上,两人双眸直直相对着。“以后,你若是再有半点……”她深吸了一口气,还未将后面的话说出来,林沉衍却是异常乖觉的接了上去,“此后……沉衍生死交予公主了。”
揽光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好,你知道就好。”
可等她才松开手中的匕首,重新坐回了自己位置上的时候,林沉衍就又重新添了一句道:“此后,我们夫妻二人自当同心同德。”
揽光猝不及防的一噎,望着他只觉得自己实在无话可再说,咬着牙道:“来人!将——林——沉——衍——给——本——宫——拖——下——车——去。”
立即的,林沉衍被丝毫不留情面拉扯出了马车,他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稳住了身躯。他一人立着,看马车远远离开,没有当即离开。街上人潮往来,见他被人从马车上赶了下来也都指指点点。而他却浑然不在意,见那马车消失不见了,才掸了掸衣裳准备离开。
“林兄慢走。”
林沉衍才刚踏出了一步,就有一帮人从远处来出声喝道。他凝眸看了一眼,七八人原来都是些老交情了。
“林兄弟这些日子都到哪里去了,叫我们这帮兄弟好想啊。”一个养得白白胖胖青年笑着的开口,他这话才刚一开口,后面就都其余的人七嘴八舌的附和起来。“是啊,是啊,林兄我看你神情憔悴,该不是这几日受了苦了吧?”
林沉衍心中冷笑,他被下了天牢,大约他们也都是知道的了,如今却是跑到他面前故意来挖苦他来的。
那白胖笑呵呵说了几句,心情似乎很是愉悦,“咳咳!”他的蹙眉朝着后面看了一眼,只这一眼他们就都安静了下来,可见他是这群人当领头。
林沉衍如何不知道他是何人,他便是同他争端了不少年的闵家长孙闵杭岫。
白胖的锦衣青年见他紧抿着薄唇没有说话,多少又有些得意,“林兄在外不思归,为弟的却是将砚方姑娘都照顾得极好。”他说时,状似无意的抬着手指抹了抹自己的嘴,像是在回味着什么无穷的滋味。而他这动作,知道的人当然都是心知肚明,当着林沉衍的面哄然大笑了起来。
林沉衍却只是面目平静的看了他们一眼,牵起不屑的笑,“一个娼妓,难为杭岫兄这么放在心上。”撂下这话,他无甚表情的从他们的中间穿过,留下一群人瞠目结舌。当日林沉衍为砚方姑娘一掷千金,只为博取美人一笑,一直待其如珠如宝,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他就已变得完全不认识此人一样,叫人如何能不惊疑?
*****
揽光的车马并未如原先驶向皇宫,而是转弯去了一个小院落。
那院落地方极其隐蔽,在一条大起眼的小巷子深处。
揽光从车上下来之时,小门就立即开了下来,里头探出一个青衣中年人,只向着揽光躬了一躬就引着她里面去。
是处极其寻常的院子,外面不起眼,里头也都是平平,并无异常,着实不像是揽光应该来的地方。
而那堂中,坐着一个托腮的女子,紧拧着秀眉,郁郁不欢。她听闻有声响,立即转头去看,只一瞬又完全惊慌了起来。
她慌慌张张的站起,发出一阵哐当哐当的金属链子一样的响声。“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揽光姿态从容,走了进来后,摆了摆手将叫随从的人尽数退了下去。
“葛不闲人到底在哪!”她声音奇冷,面带寒意的看着面前红绡楼的花魁。她原本还有些耐心,可到了现在却是一刻都不肯再拖下去了。
实际上,她大约也没有那个功夫可以继续拖下去了。今日之事,恐怕宁邺侯不会轻饶她,但那药丸……只有一颗,她不得不早作打算!
那个宁姓花魁那日被掳到此处,便已知道眼前这女子并不寻常。此时,她瑟了瑟,继续强咬着不松口,“葛大夫死了!”她的声音哆哆嗦嗦的,几乎带着显而易见的惧意。
揽光眼中渐冷,她立在原地,也没有更迫近一分,但那女子已经是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可她的脚腕上被铁链锁在桌腿上,真想逃也没法子。
“若再不肯说实话,我就叫人将这张脸撕下来!”
“哐当”一声,那花魁听了这话,脸上吓得奇白,往后退着的时候一步留神竟是带倒了腿侧的板凳。而这响声又是将她好一阵惊吓,她几乎是要跳了起来,“你……”
“这张脸……原本也不属于你。”
花魁女子抓着自己衣袖,显得无措,“我……是我的!这张脸是我的!”
揽光蹙眉,凑近了一步,“那你看看我这张脸……”
“啊!”宁姑娘抬手捂着自己的脸,口中不觉发出了一声惊呼,她瞪大了双眸看着揽光那张脸,一时惊骇的说不出话来,“你……”她复又低头,喃喃自语似的问道:“怎么……这么像?”
揽光清声笑道:“你这张脸原本就是照着我的样子做的,如今不像?”
她们看起来并不相像,一个明艳不可方物,一个却只勉强是中上之姿,可眉眼处却有几分相近。
宁姓花魁摇了摇头,逼着自己不去相信,若说她这张名动京都的脸是照着她做的……当真是荒诞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 =默默的看你们!
☆、困,灭口
揽光轻缓一哂,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竟然也多了几分生动。茶褐色的眼眸似乎暗了几分,近乎玄黑。
那花魁再无当日的半分傲骨,她平日不过倚仗的不过是自己的姿容,而现在被人都戳穿了,甚至是心中露怯。
“我真的不知道……”她说着时候已经是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那张动人的脸上带着娇弱,声音更是可以掐出一把水来。
怪不得……能牵动整个京都男子的心。就连揽光,都忍不住上去摸一摸这张脸。
“这张脸原本也不属于你……”揽光声音轻轻的,却是这样的叫人心底发毛。“你要是诚心不想要,那我就揭去。”
“找不到葛半闲……日后你就再不要有脸了……”这声调清冷,从齿缝间挤出了这字眼,字字清晰。
花魁“哇”的一声纵声哭了起来。清泪肆意落下,叫人如何能不恻隐动容。“我……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
揽光看着这样娇颜却没有露出半分心软,倒似乎很惋惜此后这花魁没有脸的日子。
若真是不知道……为何一开始说的却是葛不闲死了呢?
花魁心头惊惧,朝着后面退了几步,她的身子猛然一顿,拴在她脚腕上的练子已经是崩到了极致。
她是被锁在这的!若是眼前的这人对她有丝毫恶意的话,她根本是没有逃脱可能!
凝望着眼前气势迫人的女子,乔姓的花魁完全失了主张,“他没死……我……我不知道……呜……”双掌捂着自己的脸哭了起来,呜呜咽咽的叫人难以听清楚这到底是说了些什么。
“他走之前跟我说……要是有人寻他就只说他死了。”
揽光听了这话,心中越发冰凉了下去,寒声问道:“你最后到底是在哪见到他的?”
乔姓的花魁抬头恍然似的想了想,“红绡楼的后巷。”
——红绡楼后巷!
揽光微微眯了眼,弯弯长长的眼睫带着妩色。
“小姐!”那花魁突然反应了过来,她一把扑在了揽光的面前,几乎是抱着她的腿在哭求着,“葛大夫说若是我不照着他的话说,他就会将我这张脸取走!”
揽光低垂下眼看着她,身段婀娜,加之那张脸艳光逼人,加之如此苦苦相求,叫人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挖出来哄她笑一笑。
“这张脸……对你就真的这么重要吗?”怔愣一番,她出声询问。
花魁迫不及待的点了点头。
“真是个蛇蝎美人。”揽光轻喃了一句,目中也充满了说不清楚的厌弃。说完这几个字,她便转身离开。
那哭得伤心花魁猛然听见这几个字面色顿时灰白,这才是像知道了什么恐怖话语。她整个人都好像呆住了,愣在原地不知打所措。
不足片刻,她又扯着嗓子尖锐的反诘道:“你呢?既然你也是换脸了,你难道又是什么好人?”
——她和她都一样,她是蛇蝎心肠,难道她就是好人了吗?
揽光远去的身形微晃,她那步子也几乎被这样一句话打乱了,继续疾步走了出去,就像……逃似的。
红绡楼的后巷。
揽光命人拽上那乔姓女子半刻不停的驱车去到那地方。虽然是在京都第一青楼的后面,但这里却异乎寻常的冷清。狭窄的巷子中车马不能入,仅仅只可一人过。
只是揽光没有想到,这扇正对着红绡楼的后门的房子会是葛不闲栖身的地方。她暗中寻了他两年,哪里会料到他竟然会藏身在京都,就在她的眼皮子地下。
用刀刃插入挑起了门闩,那门被轻而易举的打了开来。只见屋前种了两颗大槐树,明明是大白日,却叫人觉得凉飕飕的。
而这槐树又岂是寻常人会在家中栽养的?
槐这一字便是木鬼构成,乃木中之鬼,因其阴气重而易招鬼附身。
那花魁半年前就来过此处,那时候也是这么两棵数,她心中有心虚的地方,所以一进来就忍不住打量了两眼。虽然是早春,但那树上放眼看过去都是浓浓密密的树叶,墨绿墨绿,如一团浓云。
“啊!”她捂着嘴,低喊了一声,面色煞白盯着看。
有一处树叶……轻轻的晃动了一下……
无风自动。
那花魁顿时双腿发软,几乎要瘫软了下去。
揽光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但那处地方除了树叶也还是树叶,何况这光天化日之下,又有什么阴祟的东西感下来做怪?她倏然收回目光,看向虚掩着的门房。
那里头好似没人一样,否则见他们闯入为何没有出来?但这处地方必然是有人居住,因为墙角摆放着晒药的架子。
揽光心底里头越发紧了起来,已有七八成的把握这葛不闲就在此处了。
随着揽光前来的侍卫上前推开了那扇门,大约是旁的窗户都关着,此时看进去也都是昏昏暗暗的,只能看见正当中的长案上放了一个灵位。那灵位前面还搁了一个香炉,香炉中的香灰都已经堆得满满的了,上面还插着三支香,只是那香几乎都要燃到尽头了。
揽光沉眸去细看牌匾上的字,等将那字分毫不落的看清楚时,她又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葛不闲之灵位。
她侧转过脸去瞧了一眼瑟缩在她身旁的女子,只见她慌慌张张的点了点头印证了,“那时候我来就有这灵位了。”
揽光心中暗啐了一声,还没死就给自己准备的这些东西!
她贴身的侍卫当先进去查看了一番,随即又握着那一柄剑重新的出了来,躬身禀告道:“回公主,里面什么人都没有,只有……只有一具棺材。”
“你是公主?”花魁才惊闻这个,面上更加畏惧。她竟然是公主!大膺如今只有一位公主,那就是小皇帝的亲姑姑,明月公主裴揽光。她面上越发僵硬,明月公主……明月公主难道也如她一样换了脸?
她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一样,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明月公主的脸也不是自己,那她的脸是谁的?花魁越想心中越是没了底,她如今连着哭的力气都没了,心下一片死然,她知道了大长公主的秘密,还能活得了吗?就算是她被人知道自己这张脸的秘密都恨不得去掐死那人,好将秘密永远都埋藏下去,更何况是手握着的生杀大权的大长公主?
想到此处,她也坦然了起来,有气无力的搭了一句,“他一直都睡在那口棺材中。”
揽光瞥了她一眼,而后才示意那侍卫去打开来看。她心中隐约有不安的感觉,思量了番还是决定跟着进去。然而还没等进入到其中,就听见那棺木啪嗒落地的声音。
那侍卫凑得近,见了里面有个黑漆漆的物什在里面,便用剑去戳了一戳。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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