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十八岁很了不起吗?我的十八岁生日蛋糕早就变成粪便排入化粪池了。」不爽、不爽,立法院应该立法,未满二十岁的女生不准写情书、交男朋友。
「十八岁是很了不起,十八岁代表成熟自主和独立,你不能再事事拿我当小朋友,这个不准、那个不许。」
「真委屈,我几时对妳这不准、那不许了?妳说不念书就不念书,妳说要赚钱就赚钱,妳晓不晓得自己根本是叛逆青少年?」
要谈委屈,他才多咧!自己的亲妹妹小题为了要赚钱,把家里搞得天翻地覆,她的事还没忙完呢!他又迫不及待接手琇玟的妹妹--一个和小题一样坚持赚钱至上的小家伙。
赚钱也就罢了,还写情书?!这简直……他完全忘记,自己的第一封情书,是在国小三年级时寄出去的。
说的也是,她好象、似乎、彷佛有点点叛逆。
「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拉拉季阳的衣袖,她微微摇头,甜甜的笑挂在唇角,忽隐忽现的梨窝染上蜜糖。
她不美,却总令他挂心,她一个淡淡笑容,就让他感觉一切均属值得。
「知道就好,以后不准提隐私权,话是我说了算,懂吗?」
呵呵,还说没对她这里不许、那里不准,这不就是现成例子?
「可是……信真的不能给你看。」和他的眼神对峙,她用身体护住抽屉里的秘密。
「好吧!不过妳必须先答应我,哪天你们要交往,先带到我面前,通过我的鉴定后,才能成为正式的男女朋友。」吐口气,季阳让步。
「牧场里,人人都说我是你的女朋友,要是我带男生到你面前,事情传开,你的面子往哪里摆?」
「有道理,我们约在外面,去告诉他,我的分数只给有实力的男人。」
他努力摆出长辈姿态,糟糕的是一点都不成功,只换得她的失声大笑。
止住笑,幼幼正经对季阳说:「我认为你应该把事情讲清楚,别让人误会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寻常关系。」
「第一,我觉得这种情形很好,至少摆明我是有主名花,不让人再心存觊觎;第二,谁说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不寻常关系?忘记了吗?我是妳的恩人、贵人,而且有可能是妳未来姊夫。」要找关系?他随便都可以找出一百条。
「好啊!你是姊夫,以后我要求什么,你都不能说不!」叛逆少女姿态摆出,了不起写在脸上。
「对,我是姊夫,妳的生活归我管理。」说着,他把她推到镜子前面。
「你想管我的穿著打扮?」幼幼疑问。
「不是。」季阳撩开她覆在脸上的黑发,露出有烧烫伤的脸颊。「妳看,自己像不像黑白郎君?」
他的形容夸张,却点出事实。长期以头发盖住的半边脸颊苍白、缺乏血色;没被覆盖的脸庞则是健康肤色,两两相衬,她的确像黑白郎君。
「我没办法这样子出门。」幼幼向季阳坦诚怯懦。
「我没要妳这样子出门,我告诉过妳,这回上台北,我要帮妳找一个整型名医。」
「找到了?」幼幼问。
「大都会资源多,找名医不困难,我和医生谈过,他说这不是大手术,动两次刀,可以解决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
「动两次刀?需要不少医药费吧?」她不能浪费,琇玟需要用钱。
「妳以为姊夫是用来做什么的?」他反问,亲昵地捏捏她的鼻子。
「姊夫?用来生外甥、疼姊姊的。」她在他面前学会调皮。
「原则上没错,但姊夫还有另一项功能--用来宠小姨子。」搂搂她的肩,他决定宠她,宠……大约一辈子时间。
被宠……感觉真好!回身,她望着季阳问:「你真的认为它会好?」
抚上旧伤痕,伤在她身上,年代久远,久到她无法想象平滑脸蛋,是什么模样?
「它没道理不会好。」季阳笃定。
「真的?」
「真的。」
「那……试试。」
「好,试试。」
伸出大手,他等着幼幼的叠上来。
幼幼点头,信任他,她全心全意,小手叠上,贴住他的手背。
有姊夫……真好!
幼幼相当紧张,对于开刀,她没经验。
三个小时,多么漫长的等待,已死的心,死灰复燃。她没想过改变,更没想过代表自卑的卷标,会有除去的一天,握住季阳的手心,满满是漉湿汗水。
「不要担心,妳的紧张对刘医生的执刀技术是种侮辱,他就站在妳面前,妳敢当面侮辱他吗?」季阳轻松对幼幼道。
他有特权,开刀时,别人的家属在外面,他这个「未来家属」则大大方方站在手术台边,握着幼幼的手,话不停。
幼幼听得见他的话,却不能回答,她的脸颊被麻醉了,伸出食指,她在他手心写下「不敢」,回答他的话。
季阳微微一笑,又说:「选择不敢的人很聪明,听说刘医师的脾气大得不得了,动不动就寻病人开刀,妳看,他现在不就拿妳『开刀』?」
他的双关语让幼幼会心一笑。
「你尽量耍宝,要是手术失败,你自己来替她开第二刀。」
开刀的刘医师是季阳的小舅舅,他们只差六岁,因年龄相近,他和姜家三兄弟打打闹闹一起长大,甥舅问感情好,玩笑开过无数,从不以为忤。
「这种小手术你敢失败,我马上到外面大肆宣传,让你的诊所在三天内关门,到时舅妈哭哭啼啼跑回娘家,别怪我。」
「威胁我?也不想想手术刀在我手上。」尽管说着话,刘医师缝合的针还是仔仔细细。
「反正躺在手术台上的人又不是我。」
「话是你说的,幼幼,先声明,如果手术处理得不完美,错在季阳,不在我。」
幼幼无法回答,但他们的轻松态度影响了她,她晓得他们都有把握。耳里听着他们的对话,担心慢慢褪除。
缝上最后一针,刘医师像个艺术家,欣赏起自己的作品,东看西看,他找不到半点瑕疵。
「不错,手术成功,不用担心『懊客』来掀我的招牌。」拉开覆在幼幼脸上的手术罩,刘医师对幼幼说。
幼幼望着他,麻醉未褪,口腔肌肉不灵活,有话想问,却问不出口。
「从这角度来看,幼幼长得相当不错,你觉得她的鼻子要不要垫点硅胶加高?」季阳想逗幼幼开心。
「鼻子还好,我倒是觉得做个苹果下巴效果不错。」工作完成,刘医生配合季阳耍宝。
「颊边多挖两个酒窝也挺好,只可惜她不常笑,这样花钱挖酒窝的经济效益太低。」
「没关系,我挖深一点,生气、哭的时候,酒窝也会若隐若现。」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他们越讨论越认真。
「反正麻醉还没褪,要不要顺便进行?」
「可以,不过价钱先说明,不然东弄西弄,弄到后来我得去卖肾还债,不划算。」
「亲戚嘛,就五十万,我帮她丰颊、做酒窝、厚唇、点人工痣,七天后,我让你带一个蔡依林回牧场,怎样?」
「五十万……可以考虑考虑。」
他们谈得正高兴,似乎非把她做成人工美女不可。终于,麻药渐渐褪去,幼幼用着不清晰的语音说:「额无傲骯嗯翁雷你。」
她说得很辛苦,但没人听懂她的意思。
「妳说什么?妳会痛?」护士问。
幼幼摇手。
「妳不要很脏?」
幼幼还是摇手。
「再说一次好不好?」季阳说。
于是她更用力,重复:「额无傲骯嗯翁雷你。」
「我不要……理你?」刘医师翻译。
幼幼手摇得更急。
「我不要当人工……美女?」季阳问。
幼幼用力点头,终于有人了解她的意思。
季阳解出谜底,赢来满堂喝采。谁说最懂幼幼的人不是他?
大笑之余,刘医师眼光扫过,发现自始至终,季阳的手紧握住幼幼的,没放开过。
了然一笑,他想,姊姊的期望要落空了。
手术结束,幼幼在医院里躺了七天。
七天在季阳的时时陪伴中过去,拆开纱布,平平的淡红色疤痕取代原来的凹凸不平,几道缝线横在伤口中间。
刘医生要求幼幼再给他一次机会,保证第二次手术后,小红疤将完全看不见。
对幼幼而言,能变成这样,她已心满意足,摇摇头,感谢刘医师好意的同时,季阳插嘴取笑自己的舅舅--
「你看,人家对你的技术没信心,连试都不敢多试一次。」
刘医师回他话:「幼幼才不是对我没信心,她是害怕你跑去卖肾,往后要牺牲自己报答你一辈子,才会不敢贸然答应第二次手术。」
说说笑笑问,刘医师替幼幼贴好纱布。接着,季阳随舅舅走出病房,办理出院手续。
准备出院啰!幼幼特地拿出季阳之前送的粉红色小洋装。她没穿过粉红色系衣服,粉粉嫩嫩的,双肩上两个小小蝴蝶结停在上面。
这套衣服妆点出很少在幼幼身上出现的青春,拿起护士小姐相赠的粉盒,淡淡施上薄妆,走到浴室镜前,撩开长发,幼幼专心观察,从不认为自己好看的幼幼,竟觉得镜中女子漂亮动人。
办好出院手续,季阳进屋,夸张地望住幼幼。
他瞠目结舌,他抱起她大转三圈、他怪叫连连。
「不可能?这是我们家的小幼幼?什么时候她变成美少女了?是谁拿魔棒将她变得美丽?老实告诉我,是哈利波特的杰作还是小仙女?」
扶住季阳肩膀,幼幼从高高的地方往下望,不管是高处或低处,从任何角度看季阳,他的帅都无人能相比拟。
幼幼开玩笑说:「我终于可以自由控制脸部肌肉,好好大笑一番,知不知道你很恶劣,明晓得我的表情不能太多,还拚命逗我笑!」
「我承认自己恶劣,但自首无罪。」
实话是--他喜欢她开心、不爱她伤情;他希望她展望人生,不爱她悲悼过去;他承认自己恶劣强势,不准她慢慢遗忘阴暗,要她快快拥抱阳光。
于是,逗笑她是最简单的第一步,他深深相信,一旦幼幼累积足够笑声,幸福将随之而至。
「好吧,恕你无罪。」幼幼笑说。
放幼幼落地,季阳拿起床上发箍,轻轻拨开她的头发,戴上。
「让太阳亲吻妳的右半脸,我不喜欢黑白郎君。」
「我也不喜欢。」
「很高兴我们两人有共识。」
亲昵地拍拍她的头,宠她的感觉越来越对味。
「谢谢你,以前我没想过把疤痕除去。」
「妳没想过的事还多得很,妳必须一项一项去尝试体验。」
「比方什么事?」
「比如出国,妳想不想到德国?下个月我要去出差,不介意多带一个小跟班。」
「德国?你是说真的?」幼幼不敢置信,那是多么遥远的国度呵!
「我常说假话吗?妳的表情让人很挫折。」
「对不起。」拍拍自己的脸,她做出-脸全心信任。
「不用对不起,只要全心信任我,一切没问题。」
「季阳,你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吗?」
「我只单单对妳好。」
季阳答话,两人同时陷入尴尬。
他只单单对她好,什么意思?琇玟姊呢?他把她摆到哪个位置?
不对,不对,是她想得太多,他不过开个玩笑,他一向爱逗人笑的,没错,是这样。
「因为我是你的小姨子,对不对?」幼幼终于寻出话,替彼此解除尴尬。
「对!妳是我的小姨子,我不巴结妳,巴结谁?」
搂住她的肩膀,季阳高兴自己从阶梯上安全爬下,不必担心诱拐未成年少女罪名成立。
「哈!我终于了解有恃无恐是什么感觉。」
幼幼干笑两声,将不合宜的想法驱出脑袋。有什么好怀疑呢?季阳最爱琇玟姊,琇玟姊最爱季阳,他们是心心相印的甜蜜伴侣,该获得所有人的祝福。
有了「小姨子」做盾牌,此后,幼幼无条件接纳季阳所有好意。
「妳继续有恃无恐吧!我无所谓,有所谓的是,我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赶回牧场。」
「有重要事情等你回去处理吗?真对不起,因为我而耽搁了。」她深感抱歉,对于季阳的时间,她似乎霸占太多。
「不是公事,妳回去就知道。」他故作神秘。
风尘仆仆赶回牧场时,天刚黑,季阳一通电话,牧场里面派车出来接人。
下车,一排火炬插在树梢,把整个夜空照得亮晃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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