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滋味(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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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滋味(惜之)-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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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间,宾客里出现骚动,幼幼的母亲站起来,凉快的薄纱里面,只有一套鲜红色比基尼,她叼着一根烟,冷笑说:「我早说过她是坏种、黑心肝,和她那个死鬼爸爸一模一样。」

    这时,所有人议论纷纷,突地,一只咖啡色的米酒瓶被拋进来,幼幼的父亲出现。

    他醉醺醺,步履不稳、歪着身子,扭啊扭的扭到她身边,大声说:「闭嘴,今天是我女儿结婚,谁都不准闹场!」

    然后,他看见琇玟,涎着脸,走到轮椅旁,勾住她的下巴问:「喜不喜欢我带妳玩的游戏啊……」

    琇玟掩面大哭,现场乱糟糟,幼幼回首,发现季阳不见了,拉起裙子,她想逃,可是没走几步,她便摔倒在地,把满地花瓣压成泥。

    父亲张扬的嘶喊着:「我强暴她了,呵呵,我强暴她……」

    琇玟的哭嚎、苏妈妈的尖叫、幼幼母亲车灾乐祸的冷笑……一波波袭上幼幼的耳畔……

    「不要、不要、不要……」她的声音让震天价响的爆吼阻断……

    幼幼醒了,她吓出满身冷汗,冲进浴室里,用冰凉的水洒满脸庞。

    对着镜子,她一次一次对自己说:「我不爱他,我不能爱他,季阳是琇玟姊的爱人,他们应该圆满。一

    宣誓似乎已经不够,她扭开桌灯,拿出信纸,模仿琇玟的笔迹写下两行字--

    季阳:

    请教教我,如何告诉你我有多想你,我的梦中天天有你……

    从此,替琇玟写信给季阳,成了幼幼的重要工作之一。

    写完信,拿出日记,接在虚伪之后,她面对自己的真心。



    每个月底,幼幼总会失踪两天,刚开始,季阳尽量不追问,可是到后来,幼幼的闪烁其词让他受不了,于是,他决定跟踪。

    从她坐上公车开始,季阳就驾车尾随其后。进入屏东市区,她下车,走进街道旁,遥遥地,她望向远处清凉女郎。

    幼幼站了很久,不觉脚酸,她的眼光没离开过那位女子。

    季阳等得够久了,他停好轿车,走到幼幼身后。

    感觉身后有人,她回头,出现眼前的季阳让她吓一大跳。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心脏狂跳。

    「我跟踪妳。」季阳实说。

    「为什么跟踪我?」

    要是他始终不出声,她没发现,这一跟,他会一路跟到琇玟姊的疗养院,到时,她怎么圆自己的谎言?想到这里,幼幼顿时汗水涔涔。

    「我对妳的二日失踪记很感兴趣。」

    「你……你可以直接问我。」幼幼讷讷。

    「我一直在等妳主动开口告诉我。」

    「对不起,这是……我的隐私。」

    「我记得关于隐私权的部分,我们已经讨论过。」他坚持青少年不适用隐私权。

    她看他,他回看她,这回,他没意思妥协。

    「好吧,找个地方,我们坐下来谈。」幼幼拉起他的手,走到附近冷饮店,面对面坐下。

    「她是……」说起母亲,幼幼语顿。

    「我在等。」季阳用眼神鼓励她。

    「她是我的母亲,十六岁嫁给我父亲,婚后两人感情不睦,我的幼年在他们的吵架声中度过。我没上幼儿园念书,每次他们吵架,我就躲到附近幼儿园里,荡着秋千,望着云,我没手表,不晓得时间,总是能拖就尽量拖延。」

    「妳在拖延什么?」

    「我不敢回家,要是回到家,他们其中一人在,而刚好余怒未消的话,我会被打得很惨!厉害吧!才四、五岁,我就懂得趋吉避凶。」她的话中有淡淡苦涩。

    有很长的一段青少年期,她不断问自己,为什么要被生下来,承担他们的愤怒?

    大手包住小手,季阳心疼,喂她一口奶茶,他只给她吃甜,不给她其它滋味。

    「知不知道,他们只有什么时候才不吵架?」

    季阳摇头。

    「两人都喝醉酒的时候。」幼幼公布答案。

    「两夫妻都酗酒?」

    勇嗯,当他们歪歪斜斜地躺在床上,我就会数着地板上的空酒瓶,拿来水桶,装满瓶子,走到杂货店换钱。换完钱,我会偷五块买柠檬糖,装在口袋里,把剩下的钱带回家,放在电视机上面,他们醉胡涂了,根本搞不清楚自己喝掉多少瓶酒。」

    「收回扣?了不起!从小就显露出当奸商的特质。」

    「没办法,我太喜欢柠檬糖的味道,酸得让人玻а邸!

    「下次我买柠檬原汁请妳。」

    「不稀奇,我曾经拿柠檬当橘子吃。」

    「妳疯了?」

    「不是发疯,我需要一点刺激来告诉自己,我还有感觉、还活着。」

    「什么事情让妳觉得自己已死?」他预期,更沉重的故事即将揭晓。

    「我七岁那年上国小了,有天从学校下课回家,撞见他们吵架,他们吵得很凶,我爸爸拿空酒瓶往妈妈头上砸,血从她额间冒出来,两人都吓傻了。

    妈妈的反应不是呼救,而是跑到厨房拿菜刀,追着要杀爸爸,他跑到外面躲起来,妈妈一怒之下,收拾行李离家出走。

    后来我从邻居婶婶口里知道,是爸爸赌博输了,对方要他押出一个人,他们本来想把我押出去,可是我太小,人家不愿意收,爸爸没办法就要押妈妈,让她到茶室接客。」

    这段故事季阳隐约听邻居说过,在幼幼发狂杀伤亲生父亲那天。

    「爸爸回家后,气到不行,吼骂我没把妈妈留住,他把我绑起来,吊在横梁上,用皮带狠狠抽打我。那些伤都不在了,只有脸上的香烟疤还留下,造就你认知中的黑白郎君。」幽幽叙述,她不敢翻出情绪,生怕一个波动,泄露秘密。

    「他太可恶!如果妳愿意,我花钱雇两个杀手,砍手剁脚,把他塑成一个坐不了赌桌的小圆球。」

    「放心,除非没头,否则他绝对会在赌桌上寿终正寝。」对父亲,她还不了解吗?

    「他有头才怪,有头脑的人不会对亲生女儿做这种事。」

    「没办法,我是无脑男的女儿。」

    「是妳太倒霉。」

    「不过,遇见你,我的霉运终止。」

    「说得好!后来呢?」

    「后来我在父亲有一顿没一餐的养育下长大,高一那年,我在上学途中看到我母亲,她正在街边拉客。不管她有没有被爸爸抵押掉,她还是逃不了堕入风尘的命运,可不可悲?

    我没认她,但有空时,就会来看她,遥遥望着、想着,她是我的隐私,我不希望你们碰在一起,我希望能保有我的自尊心。」

    「这是妳月休的工作内容?」

    「对。」幼幼回答。

    点头,他妥协,拿出手机交到幼幼手上。「我不反对妳来看她,不过,带着我的手机,我要随时找得到妳。」

    他没想过去限制谁的行动自由,可是限制幼幼让他觉得安全,至于为什么?他放弃思考这类问题,因为问题总会在绕到琇玟身上时打结。

    「好,你不能再跟踪我了。」

    「这是条件交换?」

    「是。」幼幼坚持。

    「好吧,谁叫我有义务让妳予取予求。」

    跟踪结束,她送季阳到汽车边,挥手送走人,看看腕表,她错过火车,只好等下一班次,她往火车站方向走。

 第六章

    时序匆匆,幼幼来到飞云牧场已一千多个日子。

    她很快乐,若要她写人生回忆录,她会让这里占去大半章节。

    迷恋亚丰的渟渟来了,爱上傅恒的小题走了,对爱情失望的小书离开后,冠耘老板也带着新婚妻子远赴美国,牧场里人事异动,和三年前多有不同。

    幼幼脸上旧疤经第二次手术后,已完全看不出痕迹,恢复状况比预期中好,当时季阳还开玩笑,说要帮她报名选美比赛。

    在季阳的护翼下,幼幼受到最好的照顾呵护,随着时光流转,单薄瘦削的她渐渐显露出一股成熟女子的韵致。

    琇玟的病时好时坏,好几次幼幼以为她能出院了,没想到隔几天她又来一场暴力或自杀事件,延后疗程。

    有时候她经常提起幼幼、季阳,有时候又似乎不记得他们。她不断给人希望,然后又叫人失望。

    幼幼寄给苏妈妈所有薪水,每个月定时探望,希冀弭平过往。幼幼压抑感觉,努力扮演自己该扮演的角色,尽自己该尽的义务。

    对季阳,她有遗憾,但她把它们留到午夜梦回;醒时,告诉自己,她的作法最正确。

    幼幼和章鱼烧成了好朋友,章鱼烧教幼幼英文,她教章鱼烧做菜。对英文,幼幼有几分天分,三年下来,居然也通过中级全民英检,考试通过那天,季阳特地订酒席,办场谢师宴,替幼幼感谢老师指导。

    至于章鱼烧对做菜……甭提,幼幼不理解一个能认识艰难单字、文法的女人,怎会分辨不出糖与盐?

    对了,她的葫芦瓜延续无数代,占地面积逐年扩大,慢慢成为牧场上观光菜园的一部分。

    每年,幼幼从当中选颗最小、发育最不良的葫芦,晒干,在上面刻自己和季阳的名字,填上日期,收进抽屉里;再挑选一颗硕大肥美的,晒干,刻上琇玟和季阳的姓名,送给季阳,祝福他们的爱情。

    她想藉此提醒自己,她的爱情微小,不足以登上台面。

    代笔情书越写越顺,情书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自己的心情,她利用月底上台中,将只填收信人地址的信投进邮筒。

    几次季阳追问琇玟的地址,幼幼总是耸耸肩,把信封递给季阳,说信是琇玟住台中的阿姨转寄过来的,上面没有琇玟的地址也没有她阿姨的,对于回信,她无能为力。

    不管怎样,这些信表面上似乎是维系了琇玟和季阳间,日渐薄弱的感情。

    然而最近,幼幼开始觉得疲惫,她厌倦压抑、厌倦虚伪哄骗自己她不爱季阳,更厌倦假装她对季阳的殷勤相待无动于衷。

    她累了,很累很累,强撑她继续下去的,是一股不曾稍减的罪恶情结。

    从冷冻库里面取出桔子冰、放进嘴里,酸涩在口齿间扩散,逐渐地,麻痹她每一根神经。拧起眉,她享受心碎。

    这是幼幼的变态吃法,她将小桔子洗净,剥去绿色外皮,冻进冷冻库里,等变成小冰球后,含在嘴里,又冰又酸的桔子在她口里;心底,融出一阵阵噬心酸楚。

    她可以不虐待自己,可以任由季阳在她的生活中,无限制地放入蜂蜜糖浆,可她不敢,更无权享受。

    她任由甜蜜沉淀,只啜饮上面的酸涩,企图借着味觉提醒自己,酸才是生活原味。

    「妳的胃不想要了?」

    季阳从后头走来,手一拍,巴上她的后脑袋,甜甜的亲密感,昵上她的背。

    总是这样,她才教会自己适应酸,他就出现,硬在她的酸涩中添上蜂蜜。

    「我……」

    「喜欢酸也不是这种吃法。」

    他把她冰进冷冻库的小桔子全数倒入垃圾桶,大大的手掌在她嘴边摊平,幼幼合作地吐出嘴里的桔子。

    「那是我两小时的辛苦成绩。」她看着垃圾桶里的金黄桔子抗议。

    可惜在他眼中,叛逆青少年无权抗议,尽管她不再是青涩年龄。至于青少年有权做什么?有权……嘶……有权,啊,对了,有权玩乐!

    拉起幼幼的手,季阳带她走出厨房,今天他要带她去玩风浪。

    「这证明妳太闲,从明天起,妳的工作量增加。」

    说着,他从口袋里找来糖果,除去包装,塞进她嘴里。又是甜!她会被她喂得贪得无厌,就怕哪天,失去他……她失去人生。

    「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玩香蕉船,上次妳落水,落得很开心。」

    没错,他要她开心,不爱她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愁眉,更不爱她老在探望过母亲后流泪。

    若不是怕被冠上希特勒头衔,惹来群怨,他会立下一条员工规定--在职期间,不准有探亲行为。

    把幼幼塞进车内,他替她系上安全带,细心调整最舒服的角度。

    「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宠我?」

    叹口气,她说的是真心,他却听出满心欢喜。

    「我高兴宠妳、乐意宠妳,宠妳是我的人生目标之一。」

    以宠她为人生目标?好主意!不是随口说说,季阳打算认真执行。

    「你能宠我到什么时候?」

    「到『明天过后』,如果我们是幸存的一群,我会继续宠妳。」

    他带幼幼去电影院看「明天过后」,电影描述地球发生第二次冰河时期,来不及逃走的人们几乎被冻死或因缺乏食物而活活饿死,电影最后一幕,幸存下来的人类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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