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他也害怕,这等丑事自然瞒不过我们这些兄弟,他便拿了银钱来堵我们的嘴。
我们几个平日里赌钱都在他手底下挂着有帐,他说前帐一笔勾销,还每人另送五百两银子。
我们一时昏了头,就答应帮他瞒着。”
西门岚一脚踢倒为首武士,踢得他在地上滚了好几滚:“还敢瞒着,你们这些丧心病狂的东西,竟敢和西门英狼狈为奸,轮奸小可。”
为首武士嘶声狂呼:“九爷,小人绝没有,那都是西门英一人所为,请各位主子明鉴啊!”
张之栋一拍掌,便有个个子小小的护院武士畏畏缩缩地走进来,在我面前跪下。
“小人李威,叩见各位主子。”
我和颜悦色地对李威道:“李威,你站起来,把你看到的听到的都讲给大家听听。”
“是,夫人。”李威向我磕了个头,站起身来。
“三天前,小人刚好放假,便和人赌钱耍乐。
小人手气背得要命,到快三更天的样子,已经输得精精光,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差点连裤子都要被他们扒了。
小人便去映竹阁找小人的相好小可借些银子使用。
谁曾想,刚摸进映竹阁,就看见一帮禽兽把小可按在地上行那苟且之事。
我刚想大喝,却见到月光下小可嘴角流血,面色青紫,竟似是死了。
我一回头,看到十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好象也死了。
我被吓得不清,连忙趴低了身子,不敢让他们看见。
等他们散了,我才敢爬出来。”
张之栋大喝,声音如炸雷般在大厅中回荡:“你可认得,那些畜生是谁?”
李威抬起头,双眼射出两道毒蛇般的光芒。
“便是化作灰,小人也认得。”
说着咬牙切齿地指着几个被捆的武士,声音中充满了绝望的仇恨:“就是他们。”
“你不会认错了?”
“那晚月色极好,小人看得清清楚楚,绝不会认错。
小人还看到西门英大总管坐在一边,给他们每人发了一张银票。”
别看李威个子小,中气倒挺足,口齿又便捷,一字字说来,满厅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西门风突然如鬼魅般欺上,闪电般出手,一掌掴在李威脸上。
“李威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撒这等大谎!如果真有此事,为何你三天前不说,到现在才说?”
李威半边面颊高高肿起,这一掌西门风虽然没有用上真力,但也够他受的。
他却并不畏惧,大声道:“小人原以为总管他们连十爷也杀了,当然不敢作声。
后来得知总管嫁祸给十爷,便更不敢作声了。”
李威抬起头,惨笑道:“小人只是一个没用的下人,大总管权势倾天,谁会相信我的话?就只怕话还没出口,人便已经被他们杀了灭口。
那这世上还有谁来为小可报仇?”
我柔声安慰:“你只要说的都是实情,自有大爷、二爷替你作主。”
李威扑地跪倒:“佛祖在上,小人句句实言,绝无半句虚假。
小人愿以死证明,求各位主子为小可做主!”言毕,手腕一翻,举起一把寒光闪亮的匕首,当胸插下,登时气绝身亡。
众人惊得呆了,谁也不曾想到李威竟会寻死,一时间面面相觑,大厅里寂静无声。
现场惨烈无比。
李威血溅当场,即便原本还有些怀疑的人也动容不已,再无质疑之声。
西门岚一挥手,便有人上来拖了李威的尸体和那几个早已瘫软在地的武士下去。
西门岑凝视着我,我毫不示弱,也望着他。
渐渐地,他嘴角浮起一丝笑容,神色间又笼上了雍容的慈悲。
西门岑淡淡笑道:“这事就这样了结吧。”他环视大厅,目光中充满了宽容和了解的慈悲,一刹那间,满厅浮躁的人心便恍似得到了一剂强效的宁神剂般,奇异地平静下来。
西门风阴恻恻地道:“西门英见色起意,杀人嫁祸。
其心可诛,其罪无赦。
念其在堡内多年辛劳,赐他全尸,家人立即赶出祁风城。
这些帮凶不思报答主子恩德,天良泯尽,罪恶滔天,立即移送刑堂按家法惩处。”
西门岑环顾诸人:“如此处理,诸位可有意见?”
西门纳雪由始至终没有说过一个字,现在更不会多说一字。
其余诸人自然也不会反对,西门觞、西门笑得以洗清冤枉,更是没有意见。
厅中站满的仆役们齐齐跪倒,山呼万岁。
“多亏夫人智勇,多谢二爷公允!”
我笑吟吟地立在一边,在跪满一地的人群中,看到了人心。
从这一刻起,谁还能阻挡我前进的步伐?
西门笑就站在我身旁不远,他喃喃自语:“这个女人的心思七拐八弯的,实在太可怕!”
西门岚鄙夷地道:“老十你总是只长个子不长脑子。”
西门觞远远地站在一边冷笑:“老九,你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笑,一样是猪脑子。”
西门岚这次却不发火,脾气好好地道:“我承认我是比不过丁丁的脑子。”
他如此服软倒大出西门觞的意料,神色中流露出一丝讶色。
却听到西门岚紧接着道:“我不如我就承认,总比某人好,明明心里佩服得要死,却还死鸭子嘴硬。”说罢连声冷笑。
众人大笑。
“我累了!”西门纳雪冷冷对我道,声音中有掩藏不住的不耐烦。
我连忙答应,为他推动轮椅。
言笑晏晏间,我清晰的看到我俩的目光中有多少虚伪的成分,让人齿冷。
但我更清楚背后有无数探询的视线正紧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分析着,等着我犯错。
我只能挺起背脊,让自己走得更稳。
我定定看向前方,穿过了高飞的白云,投向未知的空间。
如言如言,没有了你,你可知我过得有多辛苦?一步一步,冰雪天涯。
“你在想什么?”西门纳雪冷冰冰地声音插了进来。
不知几时我们已走出很远,四下无人。
“没想什么。”我淡淡道。
“哦,我还以为你在想着温如言呢!”他悠然望天,仿佛天上的白云化作了温如言,他看得津津有味。
我心弦剧震,勉力抑止着发抖的声音:“你想太多了……”长袖中双手紧紧攥紧,遍体的“伤痕”便在这一刻集体发作,痛得我眼前金星直冒。
“今晚你从秘道到我房里来,我的诺言会兑现。”他斜眼望向我,眼中的光芒闪亮得妖异,一瞬间,我居然生出一种荒唐的念头:阴谋!
我嫣然一笑,心底却长声叹息。
这一场仗打完了,另一场仗又要开始了。
殚心竭虑的倦意从心底泛起。
外篇
番外——温如言篇(更新)
我叫洛苏,今年四岁。
我家是瑞源县的一户很普通的人家,爹爹是个屡试不第的秀才,靠教私塾糊口,娘亲一年前得了场重病去世了。
我有个三岁的妹妹洛洛,小脸粉粉嫩,眼珠乌溜溜的,长得很好看。
她整天都缠着我,要我带她玩,给她讲故事,要我吹木笛给她听。
我不喜欢她,我是个小男生,怎么能和小女生玩过家家的幼稚游戏呢?我只喜欢当大将军。
村里的小男孩都和我要好,每次玩游戏时,只有我当大将军,大家才都不会反对,所以我永远都当我最喜欢演的大将军。
村里的女孩每次都抢着当我的新娘子。
一到这个时候,我就很神气。
洛洛从来没有轮上过,她总是在一旁很羡慕地看着那个开开心心地当新娘子的女孩。
然后回家的时候,就会拉着我的衣角,睁着大大的黑眼眸,小小声地求我:“哥哥,下次让我当新娘子好不好?”
我趾高气昂地哼一声:“等你不再流鼻涕的时候,我就让你当新娘子。”说完带着我的小木笛跑开,跑得离她远远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人的命运是那样奇异,脆弱得无从把握。
有个女人把我带走了。
爹背过身,一个人躲在屋里不出来,洛洛在后面追我,哭着喊哥哥。
我一直没有回头,直到身后传来一声声呜咽的气促笛声。
我回头,远远地望见洛洛跪在地上,用力吹着我忘了带的短笛。
这串没有音韵的笛声从此永远刻在了我的梦里。
我用力甩开那个女人拉住我的手,冲过去抱住洛洛。
洛洛哭着把笛子塞给我。
然后我便被追上来的女人强行拖走了。
我一路走,洛洛在后面一声声地唤,直至声音渐不可闻……
我被带进静王府。
从此远离了瑞源县,远离了我的大将军和洛洛的新娘梦。
高贵美丽的王妃对我说:“你现在已经是静王府的养子,你叫招弟。”
招弟?我差点笑得喘不过气来。
村里名叫招弟、迎弟、来弟的全部是女孩,可我明明是男的。
“我不要。”我倔强的昂起头。
“我有名字,我叫洛苏。”
王妃盯着我:“从这一刻起,你就叫招弟。”
“我不要!”我不屑。
我才不要做女孩,我才不要这么难听的名字。
“啪”,我脸上热辣辣地疼,嘴里尝到血的腥甜味。
“静王府的孩子不需要这么野的性子。”我听到王妃冰冷的声音。
“把他关到房里,饿三天。”
于是,我在某间房中看蚂蚁。
我无聊的抓只蚂蚁来数它的脚。
好饿啊!可是你们别想叫我屈服,我才不要那个可笑的名字。
当夜晚来临的时候,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腹中一颤颤地抽着筋,浑身冰凉得如堕冰窟。
原来饥饿的真正滋味是这样的,那为啥爹时常啥都不吃,只是叫我们吃,难道他不难受吗?
在这个黑古隆冬的屋子里,我听不到一丝声响,寂静得让我想要发疯。
黑暗的空间里,似乎有些东西在挠我的肌肤、拉我的手脚……
我蜷缩成一团,把头紧紧埋在膝盖里。
爹曾经说过沙漠里有一种动物叫鸵鸟,遇到敌人就会把头埋进土里。
就让我也作一次鸵鸟吧!我很害怕,真的很怕。
不知道几时我睡着了,还作了梦。
梦里我见到洛洛对我笑,她说:“哥哥,我做新娘子了,你吹笛子给我听好不好?”她头上戴着野花编的花环,手中拿着那支短笛,笑着笑着就飘开了。
我伸出手去拉她,她却在我手中渐渐淡下去,一阵狂风吹过,身影攸地不见了。
我吓出一身冷汗,睁开眼,已经天亮了。
爹、洛洛,你们想我吗?我很想你们!
三天后,我昏沉沉地被拎到王妃面前。
她身旁站着一个穿一身五彩绵缎的小女孩,年纪和洛洛差不多,长得也一样好看。
我闻到肉包的香气,鼻子自动跟踪而至。
桌子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几个包子。
王妃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深吸了口气,大马金刀地坐下来,开始喝粥吃包子。
“喂,你这个人这么没礼貌,母妃问你话呢!”那小女孩怒斥。
真不可爱的个性,我不喜欢她。
王妃抬手阻止,悠然说道:“如柳,你要叫她哥哥。”
“哥哥?这个贱民怎么配做我的哥哥?”小女孩的声音中充满了轻慢不屑。
“如柳,你要叫他哥哥。
除此以外,随你。”
我只知道,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活下去。
爹绝对不是让我来死的。
我不想死,我要和爹在一起,我要去找洛洛。
找到他们后,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我会对爹说苏儿以后会懂事了,再也不调皮了,我会告诉洛洛以后每天都让你做新娘子,每天都吹笛子给你听。
从这一天起,洛苏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我成为温如言,字招弟。
但是静王府中,没有如言,只有招弟。
三年后,王妃生下了温如行——静王府嫡出的小王爷。
再然后,我遇到了她,我命里的魔头——小妖丁丁。
还没有见到她,就已经听到了她无数的传说。
洛安城里都在传说她是妖精转世,从没有人能象她那样半岁能跑,一岁识文。
她实在太聪明了,比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要聪明。
听说她性子古灵精怪,在丁府里是个极特殊的存在。
一向谁都不理会的丁维凌任她予取予求,就连老夫人也对她另眼相看,甚至让她去私塾念书。
丁府的老夫人是静王爷的嫡亲姑妈,两家是亲戚。
静王府如今只剩了一个空架子,除了祖宗留下个王爷的虚衔外,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这些年来越发没落,府里只能靠典当度日。
我知道静王爷一直很想把女儿嫁给丁维凌,只要如柳能顺利嫁入丁家,静王府就又能醉生梦死地过日子了。
他带着一家子人到丁府给老夫人请安,我这个庶子就没有请安的必要了。
我在府里无聊地闲逛,丁府太大了,三转几转就迷了路。
反正我也只是个闲人,招弟的职责已经完成了,谁还能想得起我呢?我就信马由缰地沿路走下去,一路赏花赏景,倒也风雅,一个人的时候舒心多了。
前面传来琅琅读书声,读的是《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