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独处的时光中我大半是在发呆,脑中一片迷茫。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算如言并不是真地喜欢我,但他是我的知已,是朋友,他许这诺对我并无害处。
那我为什么会对他一番言语反弹如此之大。
我很想搞清楚原因,却又隐隐的害怕真相的水落石出。
但无论如何绞尽脑汁,我仍然想不通,总觉得有个东西呼之欲出,却又一次次被心底生出的恐惧强行拉回深渊,不愿让它现世。
我漫无目的地行经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
脑中仍然有些糊涂,心神不宁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跑步声,我下意识地侧身一让,却仍然没有避开。
我被重重撞向侧边一条支巷。
感觉到左手臂跌到地上的剧痛,一定是被砂石擦破皮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眼前一黑,我便被人在嘴里塞了一块丝绢,又蒙住了眼。
五花大绑地塞入一个大大的黑布袋里。
我不由苦笑,动作挺熟练的,让我连挣扎的力气都不用白费一丝一毫。
凭感觉,我被一个男人一把扛起。
他的轻功应该不错,隔着布袋我都能感觉到冷风嗖嗖而来。
跑了大概两条街的距离,我被抛到了一张床上。
很不幸的,我的额头不巧地磕到了玉枕一类的物质,就此陷入了昏迷。
果然一定会昏迷的,古往今来哪一场绑架主角不会被弄昏的?我还以为我会是个异数,原来因果报应就在那儿等着呢,我还是逃不开这条绑架必昏真理。
我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只是在心底念叨:“这种痛苦的真理为什么要让我有机会领悟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醒过来时,睁开眼第一眼便看到眼前有张陌生的脸孔在我面前无限放大,笑得极其灿烂,在这种情形下因而显得尤其诡异。
“啊——”我吓了一大跳,这张脸虽然不丑,可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难免受到惊吓。
他倒是一点也不受我的影响,仍然俯着身子认真地端详着我。
我一惊过后,也渐渐冷静下来,屋子布置得很雅致,有股淡淡的脂粉香,一看就是女人住的。
眼前的人国字方脸,长眉入鬓,猿臂蜂腰,英气勃勃,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只是那一脸笑意和他这张脸要多不搭就有多不搭。
我缓缓坐起身来。
平定了心神,迎上他打量的视线,朝他淡淡一笑。
“看够了吗?”
他倒反而略怔了怔,笑着说:“你这个小姑娘倒是挺大胆的,一点不晓得害怕。”
我奇怪地说:“我为什么要害怕?”
他摸摸头,显得比我更奇怪。
“被人突然装进黑袋带到这里,你难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这是绑架啊!”说到后来,他语气更显激动。
“我知道啊!是你绑架了我。”我很无所谓地看了他一眼。
他翻个白眼,手脚夸张地挥动着,说:“那拜托你有点被绑架者的样子好吗?你这样冷静,让我后面的戏怎么接着唱?”
我好笑地做了个求饶的表情,颤着声音说:“大王饶命啊!”
他一副被我打败了的表情,无精打采地说:“难道我就这么不像坏人?为什么你们都不怕我?”
我心底一惊,难道是我想错了?没想到这么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居然绑架了不止一个人,但这不关我的事。
我上下打量他一番,然后肯定地点点头说:“像。”
他双眼攸地一亮。
这世上还真有人那么希望自己长得像个坏蛋?还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我一口气接着说:“如果你的眼睛三角一点,目光狠毒一点,脸上多几条疤,不要总是一副未语先笑的样子,那你就很像了。
他越听越丧气,垂头说:“那就是说我这辈子没有成为坏人的资质了?”
我勉强按住快要笑爆的肚子,一本正经地说:“那倒不是。
皮子像坏人,那等于是在脸上贴了个标签,告诉大家‘我是坏人,生人勿近’。
像你这样的,凭你那一脸纯真的笑容,让大家无条件地信任你,完全不觉得需要提防你,所以你很有潜力发展成为一个真正的大奸大恶之人。”
他顿时双眼大放光明,激动地握住我的手用力摇晃。
“谢谢,你是第一个看出我的潜质的人。”
我慢条斯理地抽出手来,说:“那既然如此,你是不是应该报答我一下?”
他一挥手,豪爽地说:“要我放了你,没问题,一会儿我就可以放了你。”
我倒是一愣。
“不用我交赎金?”
他反问说:“你看我缺钱吗?”这人穿着讲究,气质干净,说话尤带五分天真,一看就知道家世不错,确实不应该缺钱。
见我摇头,他一拍大腿,说:“就是啊。
虽然你很有钱,可是我既然不缺钱,我就没必要和你要钱了,你说对不对?”
“那你为啥要绑架我?”
他嘿嘿而笑,有些不自由地说:“就是想看看你。”
我彻底怔住,无语。
他理直气壮地嚷嚷:“谁让你那么神秘。
外面把你传得天上有地上无,我当然好奇你究竟美成什么模样嘛?”
“现在看过了,满意吗?”我淡定地问他。
他面现疑惑,不太确定地问道:“你真的是那个传说中美如天仙的丁家十二小姐丁丁吗?”
我冷冷地说:“我就是那个传说中美如天仙的丁丁。”语气特意在传说两字上加重。
他歉意地瞅瞅我,有些无措地说:“抱歉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我走了。”我缓缓站起,整理下衣衫,心平气和地说。
他垮下脸,小心地看我一眼,说:“你生气了?”
我学他说话:“你看呢?”一笑就要走。
他忙拉住我。
“怎么,又变主意了?”我停下脚步,平静地望着他。
他搔搔头发,尴尬地笑笑,说:“我怕你会大叫大喊,所以所以……”
看他所以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我有些不耐地说:“所以什么?”
他一咬牙,说:“所以我把你劫到了妓院里来。”
我大吃一惊,刚刚就发现了这房是女人住的,却没有想到居然会是在妓院里。
我阴森森一笑,冷冷说:“果然是个做坏人的胚子。
把我绑到这里,我就是叫起来,别人也只当是嬷嬷教训新妓,谁也不会多管闲事。”
他赔着笑,搓着手干笑。
我探头出窗一望,我处在二楼,虽然不高,跳下去也说不定要骨折。
我可不想冒险。
瞪他一眼,说:“你既然能把我人鬼不知地弄来此处,当然也可以同样弄回去。
你只要把我送到人多点的地方,我自己能够回家。”
“那要委屈你再钻一次布袋了”。
我没好气地说:“你真傻假傻啊。
我又不会喊,也没有人认得我,还钻什么布袋?”
他小声说:“得罪了。”一手把我横抱,穿窗而出。
前面因为在布袋里,恐慌感多少影响了我享受速度的快感。
这一次不同了,我张开眼睛,看着两边的房屋哗哗倒退,好象坐在敞篷汽车里一样。
屋外冷风虽然刺骨,可在他怀里,蒸腾的热气阻止了冷风的侵袭,感觉惬意极了。
感觉才不过一会儿,他就把我放下来了。
我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轻功的感觉真不错。
他指着前方巷口,说:“前面出去就是朱福街了,你应该认得方向吧?”
我点点头。
朱福街是洛安城内挺有名的一条主干道,离我家已经不算远了。
他抱手一揖,沉声说:“后会有期。”我“噗哧”笑出来,他强装成熟稳重的样子,实在有些让我不习惯。
他也笑了,挠挠头,说:“我叫西门笑。
以后还会再见面的。”
我倒,他名字就叫笑,难怪这么会笑了。
他朝我挥挥手,双足轻点,人飘飘跃起,姿态潇洒。
我追着他跑了几步,大声叫:“下次见我,能不能用正常点的方法?”
他遥遥挥手,一刹那就无影无踪了。
西门笑,人如其名,还真有点意思。
我笑着转身回家,就在转身的时候,这件乌龙绑架事件已经被我轻轻放下了。
西门笑,我想我们不会再见了。
仙子与鬼
那件所谓的绑架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毕竟我并没有消失很久,也很及时的回家了。
整件事唯一留下的痕迹便是我左手衣袖上的微微血迹,大概是那时失去平衡跌倒在地的时候硌到砂子破了皮。
我从后门进的府,直接就回了自己的家。
这个时候,凤郎应该跟着如言在铺子里学习做生意兼做男模。
爹应该还在茶馆里,而娘应该正在自己的屋里做针线活。
至于丁维凌,凌大少每天不忙到三更半夜是不可能休息的,光是丁家的生意已经够让他焦头烂额的了,何况还要抽空陪两个天仙美女。
所以我只要动作快点,应该是人鬼不觉的。
我钻进屋子,脱下衣服一看,只是浅浅地破了点皮,伤口早已凝结了,什么事都没有,于是拿出一件水绿色绣着嫩黄迎春花的衣裳换上。
刚换好就听到门外传来声响,我赶紧手忙脚乱地把换下的衣裳塞进被子里。
门外轻轻敲了三下,屋门便被推开了,来得果然便是温如言。
丁维凌是从不敲门的,凤郎是必然要敲到我答应后才来的,只有温如言才会敲三下就推门。
他一进门劈头就问:“你今天未时到哪儿去了?”
未时,不就是我被西门笑绑架的时候吗?我心里一动,面上却是淡淡的。
“未时应该在街上闲逛着。”
温如言却仍是不放松,继续问道:“为何你在嘉露街附近突然失去行踪?”
我心中怒火狂飙,连声音都显得咬牙切齿。
“你居然派人跟踪我?”
温如言走到桌边坐下,毫无愧色地说:“如今你身价百倍,怎能不遭人眼红?更何况你又偏偏不愿安生,非要搞得神秘兮兮的,引来争议无数。
我若是不好好看住你,只怕一眨眼间你就被人掳了去了。”
我想起西门笑,如言的话挺有道理,今天刚好碰到的是西门笑这种完全没有恶意的绑架,若是他日发生同样的事,要钱还罢了,要色我也没什么值得夸耀的,最怕人家要我命或者是想废了我。
我这人可是痛感敏锐,吃不起苦的。
熬了那么些年,我对这一生也挺满意,还不想这么早死。
不过靠如言派人跟踪保护也不甚得力。
今天的事情已经证明了,遇上武林高手,暗蹑之人便全无用武之地,要不然我怎么会无知无觉地就到了妓楼呢?
如言见我半晌不语,心觉有异,仔细地打量着我。
他突然开口问:“你几时换了衣裳?”眼神中掠过一抹狐疑之色。
我心中猛跳几下,这个如言实在是太过观察入微了。
我淡淡说道:“我几时换衣也要被你管了?”
如言却不理我,径自走到床边,我抬眼望去,心中大叫不妙,原来刚刚塞得太急了,衣裳一角露出了被外,青碧色的衫子衬在月白色的缎被上显得分外明显。
我叹口气,主动退步让开。
事到如今,谁也挡不住如言查探究竟,我又何必螳臂挡车。
他一伸手便抽出了我藏好的衣裳,几下翻看便找到了那几滴血迹。
他指着点点腥红,俊雅的面容闪过一丝杀气,问道:“这是什么?”
事情被揭穿了,我反而平静下来。
“你不是看到了吗?不就是几滴血嘛!我路上摔倒了,擦破点皮,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冷冷地说:“应该和你在嘉露街失踪的事有关系吧?”
我面不改色地说:“我摔了跤,就到附近的民居歇了会。”
如言深深望着我,眼神中掠过悲色,一瞬即逝。
原来清雅的声音此刻犹如大提琴般低沉,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弓弦鸣响的嘎裂音色,刹那间,花开花谢,荣了又枯。
“是我逼得你太紧了?”
我心一凛,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人算总不如天算,我想拉你出深潭,没料到反让你泥足深陷。”他转过身倚在窗栏上,背对着我,看上去疲倦已极。
十月金桂,花期正盛,暗香浮动,萦留鼻端。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我也不想问,要搞懂如言的心思实在太难也太累。
可是我也被他的悲哀感染,只觉得心头泛起一阵酸意。
日子便在混噩中一日日滑过。
我从混乱的思维中挣脱出来,想不通便不去想,我从来不想亏待自己。
如果说那日和如言一番谈话有什么结果的话,那便是我再也不单独出门了。
这样的结果总算能让如言也放心。
这段时间,我一直致力于向大家宣讲美的定义:万物皆美,端看你站在何种角度上了。
美丽需要慧眼的发现,彩票需要慧心的琢磨。
两者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
正因为这千丝万缕的联系,洛安城民们纷纷研究起了我的美学观念。
当某秀才因研究我的美学理念而猜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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