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盯着我，我可无法集中注意力开车了。”
陆群飞的手从方向盘上伸过来，拨拉她的头。
这样熟悉的一幕，就像六年前他们初次见面的那个夜晚。
“群飞哥，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也是这样拨拉我的头，也开着车，我也这样坐在你身旁，你可记得？”
陆群飞认真思考了一阵，没能回忆起他是否有过这个动作。
千千撅起了小嘴，“我可是对你从前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句话都记忆犹新。”
“哦？”陆群飞笑了，“都快忘了我从前是什么样，你还记得哪些？”
“有一次，你辅导功课时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我就偷偷数你的睫毛有多少根……”
“可数清楚了？”
她摇着头道：“看着你睡梦中的脸，我连数数都不会了。但是那个周末下午，你睡去的短短十分钟，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每当想起来，都觉得你还在我身边似的。”
她把半张脸埋进身上披着的警服外套里，只露出像小鹿似的扑闪扑闪的大眼睛。衣服里他的气味让她心醉神迷。
陆群飞看着她那玩躲猫猫似的脸，透过玻璃的秋日阳光在她那光洁的额头上笼罩了一层绒绒的，金子般纤细的光芒。
他的心像有一只手在弹奏着一段如诗的乐章。
他们返回公寓，一关上门，便抵在门后迫不及待地拥吻。
“群飞哥，我好想好想你……”她喘着气，声音融化成了细丝。
“我知道，我知道……”
当他通过可视系统听到她在睡梦中叨念着他的名字时，他便已知道她的思念。
他抱起已经软绵绵的她，走进大厅，将她放置沙发，亲吻她的双唇。
“让我看看你的伤口。”他在她的耳畔说道。
她垂下两排长如蝉翼的睫毛，缓缓将衣领拉至胸口的位置。
那道手术疤痕浅浅地蜿蜒在宛若冬日初雪的肌肤上，好像伸手就能将它抹去。
“可还疼？”他的指尖轻轻滑过那道伤痕。
“一点也不了。”她摇头道，两颊泛着红晕。
“今后不许再做这种傻事了。你的命只可以是你自己的，不要随便说出交给谁这种话。可听懂了？”他看着她，眼角隐藏着责备和欲言又止。
想来他是知道了自己的中冓之言，至于是如何得知也是不言而喻了……她咬着嘴唇，羞惭地埋下头，像鱼儿一样滑入他的怀里。
“那时候，我以为再也遇不到你了。那么我要怎样活着，和谁在一起，都变得不重要。可是重逢你之后，我就反悔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一心一意，再无别的奢求。”
她把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倾听着他的心跳声。
陆群飞释然了，少顷问道：“倘若我们没有重逢，就都无所谓了？”
“都无所谓了。”千千摇着头，“不能和你在一起，和谁在一起都无所谓。我不相信还能遇到一个让我爱你这般爱他的人。”
“你不试试，怎么会知道？”
“没有尝试的必要。我可是从十五岁那年就爱上了你，从你把我抱下窗台的那一刻，我就确信了这一点。”
她的声音在他的心口吹拂着温热的气息。
“果真？”陆群飞认真问道，“为何我没有察觉？”
“那时的我那么卑微，都不敢直视你的眼睛，哪里还有勇气告诉你？我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这个秘密，就担心被人发现会受到耻笑。现在我长大了，从别人眼里，我知道了什么是漂亮，我才有勇气站在你面前。可即便这样，我还是不自信，不自信能得到你的垂爱。你这么好，喜欢你的女孩那么多。我总是在想，怎样才能成为你心里最特别的那一个？想来想去，就是毫无办法。”
她用手指头在他的心口处抠弄，像是要把他的心取出来仔细研究一番。
“对此，你还有疑问？”他微笑着勾了勾她的小鼻尖。
“群飞哥，你天生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对所有人都施以同情和善意。所以我很迷茫，我不想是因为曾经那段幽暗的过去才得到你的格外垂怜，我好想在我的身上能有叫你喜欢的地方，并且是真心叫你喜欢的。”
她的声音有些伤感。她始终无法摆脱盛夏的那句话对她所造成的困扰。
“我从不怜悯任何人，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意味着要把对方放在一个不平等的地位。这很不道德。我只感同身受。”他正色道。
千千扬起脸，眼睛闪闪发亮，“那么，我可有叫你喜欢的地方？”
“傻瓜，当然。”他搞不懂她为什么会问这样显而易见的问题。
“喜欢到何种程度？”
她努力克制自己不去问他是否爱她，她已经发誓不再让他为难了。
陆群飞看着她，他的沉默对她而言每分每秒都是那么漫长。
“可是不喜欢回答这种傻问题？我以后不问就是了。”她笑了笑，目光黯淡下来。
他起身，像放置布娃娃一样把她的身体摆正在沙发上。
“等我片刻。”他诡秘地眨了眨眼睛，起身上楼去了。
千千茫然地坐着。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的心跳也在一阵一阵地加速。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心慌意乱，事实上她的脑子空空一片，什么也没想。
他终于下来了。千千的目光牢牢地追随着他，直到他来到她的面前。
陆群飞单膝跪下，打开戒指绒盒，拿出那枚闪着魅惑光泽的蓝宝石钻戒。
“这枚戒指本是你离开的那个晚上要交给你的，幸好现在还来得及。”
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让她无法活动哪怕一根指头，只是半痴半呆地看着他将钻戒缓缓套进她左手的无名指上。
“可知道婚戒为何要戴在无名指？”他那双浅瞳色的双眸散发着宛若蓝宝石的光彩，“因为埃及人相信无名指的血脉可以直达主管爱情的地方——心脏。古罗马人认为，无名指是受到太阳神阿波罗守护的手指。因此，在无名指上戴婚戒，象征着太阳赐予的力量，可以使爱情永恒不变。”
陆群飞见她还处于恍惚的状态中，便握紧她的手，似要唤回她的魂魄。
“小千，你可愿意与我共度此生？”
直到他说出这句话，温热的吻落在她的手背上，千千才终于如梦初醒。
他向她求婚了，她深爱的男人在向她求婚……
泪光像乌云散开的星辰闪烁在她的双眸里，渐渐凝结成晶莹剔透的泪珠，从白玉无暇的脸庞上簌簌滑落。她的心跳已经快到不能呼吸，身体也在微微地颤动。她翕动着双唇，想说些什么，半响，才断断续续，语不成句地随泪水渗出。
“群飞哥，我一定是在做梦，我总是喜欢这样胡思乱想……我快不要不能呼吸了，请你吻醒我，快些吻醒我……”
陆群飞展颜而笑，搂过她吻上她的双唇。他不敢太用力，他担心她真的会喘不上气来。
他双唇上的质感，他眼眸里的柔情，他的喘息声……无不刺激着她的感官。梦境怎可能这样真实？
“这不是梦。小千，我在向你求婚，你可还没有答应我。”他柔情以盼。
“群飞哥，我怎么能不答应你？”
千千啜泣着从沙发上滑落，扑到他的怀里。
她知道女人在遇到求婚时，无论心里有多愿意，也应该矜持些。可是面对他，她怎么可能有片刻犹疑？他可是她一生的梦想，是她从来不敢奢求的梦想……
“傻丫头，被求婚应该开心才对，怎么反倒哭成这样？”他不停抚摸她的后背，想让她平静下来。
“我从来不敢想，从来不敢想……群飞哥，今天不是愚人节，也不是在拍戏，你是很认真的对不对？千万不要开我玩笑，我已经当真了……”她的泪水沾湿了他的脖颈。
“当真吧，一辈子都当真。”他叹了口气。
“群飞哥，你当真这么喜欢我？”
“喜欢你，就像喜欢……夏天的麦田。”
“夏天的麦田？”她眨着泪眼，很不解。
“小千的头发曾染上麦子的颜色。我看到夏天的麦田，就会想到你。我就有这么喜欢你。”他手指缠进了她的秀发里。
“群飞哥，”她附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我是为爱你才来到这个人世间，我也有这么喜欢你。”
……
他们相拥着呢喃，声音像跳跃在五线谱上的音符。直到晓桃的来电中断了甜蜜的情话。沈崇安让她来接千千回去，车子已经在路上了。
“从现在开始，把那小子抛在脑后。”陆群飞把她手机扔到了沙发上。
“我应该告诉他一切，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千千抹去了眼泪，终于平静了些。
“上次顺从你，已经让我追悔莫及。我不会再放你走。”陆群飞捧起她的脸，目光坚定。
“群飞哥，我要让他知道我爱的是你。我必须说清楚，方能安心回到你身边。请给我一晚的时间，就一晚，明天我就回来，我再也再也不想和你分开了。”
千千请求着，双眸痴痴地望着他。
“既如此，我同你一道去。” 陆群飞的语气缓和了。
“不，你们一言不合又可能……”上次他们动手的那一幕自今还让她心有余悸，“崇安很冲动，但不会把我怎样。自我出院后，他一直很照顾我的情绪。我们的事，还是我去说明比较好。”
陆群飞陷入了思付。以那小子的个性，若与自己再起争端，无疑会刺激到千千大病初愈的身体。很有可能问题没解决，还会使矛盾激化。
千千继续说道：“你不用当心，他一定会理解我。他是个骄傲的人，不会不放手。”
他几乎被说服了，可依然放心不下。
“婧婧可在家？”他问道。
“婧婧在的，楚帆也在。”
千千明白他的担忧，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事实上，吴楚帆确实经常来沈家找婧婧，可今天他们是否在家她也说不准。
陆群飞这才稍稍宽心了些。他看着她纯净的面庞，俯身亲吻她的双唇。短暂的分离，只为更长久的相守。他知道她已经属于他了。
☆、3
千千从公寓楼出来，脚步轻盈，像踩在了棉花糖里。她走路也不看路，目光牢牢地沾在无名指上的那颗璀璨夺目的钻戒上。
她从来不敢奢望的幸福竟突然之间朝她飞奔而来，以接近光的速度将她完全淹没。她的爱人，她的光芒万丈的爱人，她从小只能仰望不可企及的爱人，竟向她求婚了！天上灿烂的星辰何其多，可他偏偏眷顾于她。她现在还有些晕乎乎的，不敢相信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但她可以确信的是，从今往后，她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虽然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我爱你”，但这已无关紧要，她不贪心。这一生，能够拥有他，她便不再有任何奢求。
她飘飘然地走出住宅区门口，一双程亮的皮鞋挡住了她的去路。一瞬间，竟有种熟悉的心悸感袭来。她抬起眼帘，立刻僵住了。
站在她的面前是方乒乓。
“你看上去恢复得很不错嘛。”方乒乓嬉皮笑脸道。
千千很快镇定下来，冷冷道：“我不认识你。”
她错开他，径直走去。
“千草——”方乒乓吐出的这个名字让她收住了脚步，“当上大明星就不认识老同学了？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千千猝然转身，冷冽地盯着他。
“你的变化可真不小。”他那双金鱼眼把她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咧嘴笑道：“短短数年，已然出落成绝代佳人了。”
他的眼神让千千很不舒服，就像她身上什么也没穿。随即，他的目光沾牢在无名指的那枚钻戒上。
“姓陆那小子向你求婚了？”他试探道。
“与你何干？”千千语气冰冷。
“看你走出来的那副神采，想必是不言而喻了。”方乒乓已从她的表情上印证了自己的猜测，转而嗟叹，“现在问题来了，你要怎样向沈公子解释呢？”
“这又与你何干？”千千加重了语气。
“是与我无关。我只是为沈公子鸣不平。要论样貌，他与那小子也算势均力敌。要论财富，自是更胜一筹。你为何却选择了姓陆那小子？难不成你们过去有过一段？”方乒乓眯起了眼睛像是一种探究。
“我很庆幸能够遇上他。因为他，我回忆起过去才不至于那么不堪，才不至于相信这个世界只有小人当道。”
千千的话像是有毒气，让他笑得很难看。
“看来是那小子英雄救美的壮举掳获了你的芳心？你们若能结合，还真是一段爱情佳话。我都快要感动了。”方乒乓装模作样地拭了拭眼睛，凑上来盯着她，“可是沈公子怎么办呢？他救了你，收留了你，这些年为你付出的应该还不止这些。换来的却是你的背叛，试问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么大的一顶绿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