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午后……就是这么舒服呀。
就在她快要趴在桌子上睡着的那一剎那,一个低沉温和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
“嗨。”
亚男猛然惊醒,困惑地仰头一看,登时把磕睡虫吓出体外,是卫朗!
“呃……嗨。”她脑中一片空白,完全没有办法思考。
他一头浓密的黑发微带晶亮汗水,英挺粗犷的脸庞闪动着红绯,加上他汗湿的黑色V字领运动衣……噢!她真希望他没有这么做,V字领露出一抹古铜色胸膛,分外引人垂涎。
“吃午餐吗?”卫朗小心翼翼地问道,极力想掩饰住在这里巧遇她的惊喜。
“对。”她绝对不敢承认老板端来的这碗汤面是这三天来的第一道正餐。
但他在察觉到她灰暗憔悴的脸庞时,浓眉还是揪得紧紧的。“妳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是不是?有没有睡?嗯?”
他尾音扬高的“嗯”字害她一吓,夹面的筷子险些掉下来。
“我有,真的,我有。”她点头如捣蒜,拚命想要说服他。
可恶!她干什么要一副老鼠见到猫的胆怯心虚表情?她吃不吃饭关他什么事?还有,这根本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这几天……没有想出点什么吗?
卫朗自动自发地坐了下来,对着她点的食物大皱眉头,“妳只吃这些?”
够了!
亚男暗叹口气,放下筷子,看着他问:“卫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眉头的结打得更紧,不悦道:“几时生疏到唤我卫先生了?”
“我现在想来,其实我们也没那么熟。”该死的,她眼眶湿热个什么东西?他已经够自大了,不需要她一颗破碎芳心再来凑热闹。
卫朗眸光一暗,低沉沙哑地道:“对不起,我知道妳这几天很不好过。”
“我……我不是在跟你讨论那个。”她的手在颤抖,重新拿起筷子夹面条,情况却只有更糟。“你想不想吃碗面?这里的面还不错。”
“这几天都没有见妳出门。”他凝视着她,眼神专注极了。“工作很忙吗?”
“嗯,对。”她食不知味地吃着面,喃喃道:“要不然你吃点海带吧,海带对身体很好。”
他看着她,不禁微笑了起来,“妳专心把自己喂饱,不用顾虑我,我吃过了。”
跟诗梦吗?亚男差点冲口而出,幸亏这句问话和着一口面咽回肚里去了。
“我最近一直在想有关于妳的事,想到我头都痛了。”他平静地开口,眼神若有所思。
“我?”她垂着脸盯着面前的汤碗,连抬也不敢抬,一颗心随着他的话卜通卜通乱跳。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看到妳以后,我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他纳闷地抚着胸口,语气充满迷惘。
好像一见到她,胸口那原本空荡荡缺了一大块的位置就被完美无缺地填满了。
他到底有什么毛病?
“但是我观察到你这几天并不寂寞……”她忽然被口水呛到,“咳咳……当然我没有特别注意你的动静啦,我只是……不小心眼角余光会扫到,呃,所以事情就是这么单纯,只有这样而已……啊,我突然想到我家的猫还没有喂。”
“妳家没有猫。”卫朗轻而易举地揪住妄想开溜的她。
亚男尴尬地眨眨眼睛,“呃,对喔……我忘了,”
他又好气又好笑,“妳不吃了吗?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不要吧?”她畏缩地望着他。
上次到玫瑰餐厅也没谈出个所以然,反而到最后气氛变得奇奇怪怪--拜她的大嘴巴所赐--接下来是三天的谢谢再联络。
这次要谈什么?难道是向她告白吗?
她倒抽了一口气,两眼瞬间大放光芒。
有可能吗?会是真的吗?他在这三天里醒悟到其实他们大有希望成为一对恋人?他对她不只一丝丝的情愫?
“妳吃这样不够营养,到我家去吧。”卫朗温柔地道:“等妳吃饱后我们再来好好谈谈。”
“好。”整个人沉浸在美丽的幻想中,亚男傻里傻气跟着他离开,就连是谁付的钱也没注意到。
第九章
卫朗简直就像在喂宠物一样,迅速弄好一大盘香喷喷的奶油鲜虾炒饭放在亚男面前,然后坐下来眼神专注。笑意盎然地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
当宠物就当宠物吧,当他的宠物比当人还幸福啊。
她大口吃着又热又香的炒饭,觉得宛如置身在天堂;丢脸就丢脸吧,但是她真的真的很想念他做的饭菜。
如果可以天天吃到的话就好了。
“够吃吗?要不要再一盘?”
“不用了,我很饱了。”她舔了舔汤匙里的最后一颗饭粒,愉悦满足地叹了口气,“啊!真好吃。”
他微笑的看着她,“妳随时可以来。”
“以什么身分?邻居吗?”她迟疑地小小声问道。
爱人!拜托!要不然情人也是可以的……她两眼都写满了期盼。
“朋友。”他肯定地道,觉得这是最好的解释也是最好的安排,不禁开心地咧嘴一笑,“好朋友。”
原来纠结在他胸中这么久的情感就是这个,他怎么会那么迟钝?居然到现在才发现她是个多么不可多得的好朋友。
他终于放心了,原来他并没有类似神经失调或心律不整的毛病。
亚男拿着汤匙的手僵在半空中,好半晌才缓缓地放回空盘子里,发出清脆锵地一声,彷佛也敲击在她结成冰的心上。
她怎么会以为他要对自己吐露爱意呢?她究竟是着了什么魔,才会误以为他的关怀与温柔是出自爱……
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卫朗唇畔的笑容立刻消失,“妳怎么了?脸色怎么变得这么难看?”
她怔怔地看着他,喉间紧缩肿胀得令她无法挤出半个字来。
“亚男,妳回答我,妳怎么了?”他的声音充满焦灼和担心,彷佛她再不回答,他就要将她扛去医院。
“好朋友……”她终于说话了,泪水不由自主地弥漫了双眼。“原来我是你的好朋友……”
她的泪水让卫朗除了忧虑外还有恐惧,他气急败坏的问:“妳哭了,为什么?怎么回事?难道我说错什么吗?告诉我。”
“没有。”她咽下梗在喉间灼热酸苦的硬块,无力地闭上双眼,“我是很高兴……很欣慰。”
“天杀的!妳这副模样是高兴才怪,妳看起来像是我刚刚捅了妳一刀。”他的脸色因紧绷焦虑而变得很难看。
“不要逼我……”她绝望地低声道:“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已经在很努力高兴了吗?”
笑呀,邓亚男,快笑,怎么会笑不出来呢?
“见鬼!我不要妳强迫自己高兴。”他脸色发白,胸口纠结。“如果妳讨厌我的话,也可以直说,我……我承受得住。”
光是这个念头,就令他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她讨厌他?老天,拜托千万不是。
他开始强烈胃痛起来。
“我一点也不讨厌你。”她用奇怪的眼光看了他一眼,就在他心脏总算回复跳动之时,她又冲口而出:“我喜欢你。”
他屏住呼吸,“妳说什么?”
“我喜欢你。”她猛一咬牙,心慌恐惧和释然同时涌入胸口。“我很喜欢你,从见到你的第一天。我知道我不是你心目中想要的女人,也知道诗梦才是,但是我想要一直偷偷的喜欢你……你知道吗?那几天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刻,我作梦也不敢相信它真的发生了。”
说吧!把所有压抑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渴望和悸动都说出来,不管结果如何,至少她勇敢地大声向全世界宣告她爱他。
剩下的……就看老天,还有他了。
亚男的心脏狂悸,脉搏突跳,全身上下血液疯狂奔流;她紧紧地揽着双手,脆弱而带着一丝祈求与盼望,直望入他眼底。
卫朗吃惊地瞪着她,剎那间完全无法思考也动弹不得。
“我明白我向你告白会带给你很大的困扰,接下来我们恐怕再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相处得那么快乐、自在了,”她在颤抖,但是情感的洪流一旦溃堤,就再也没有办法阻挡了。“我应该要继续把心事藏在心底,什么都不要说。可是我不想只是当你的好朋友,眼睁睁看着你对我诉说和诗梦间的甜甜蜜蜜,还耍笑着祝福你们,甚至参加你们的婚礼……”
说到这里,她的眼泪已经湿糊得满脸都是了。
他一阵头晕目眩,狂喜与惊惶同时占据了他的胸膛,生平第一次说不出话来,也不知该做何反应。
按照他的计划,若说这些话的是诗梦,他就该抱起她转圈圈,然后用坚定热切的语气告诉她,他们应该尽快去挑婚戒。
但是……但是坐在他面前向他表白的居然是亚男。
老天,像他的兄弟或宠物一样的亚男,没有吃饭或是流几颗眼泪就教他心情乱糟糟成一片的亚男……
该死的,他又弄哭她了,但这次他全然手足无措。
“妳别哭,好吗?”他终于找回声音得以开口了,却沉重沙哑得几乎不像是他。“我受不了看见妳哭,我的心会痛得不得了。亚男,我们俩怎么会变成这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泪眼迷蒙地望着他,战栗地感受到他伸手为她拭去泪痕,他的话令她绞痛的心房燃起了一丝希望火焰。
“我是说,我们就像兄弟姊妹那样啊。”他支着额头低喊。
闻言,亚男又像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唯一的一丝希望又熄灭了。
“我不想当你的兄弟姊妹,我想要被你关怀、照顾、宠爱,也想和你分享所有的心事,我想要紧紧地抱着你,在你的怀里睡着……”她痴痴地道,“还有那让我双腿颤抖发软的吻,我也希望你再吻我……不只再一遍,”
他瞪着她,波涛汹涌的欲望瞬间击中了他,但是……但是这样是不对的。
“好朋友或兄弟姊妹也可以这样,我愿意把妳当妹妹那样疼爱。”他激动地道,内心强烈交战着。
可恶!这真是他要的吗?为什么一想到让亚男成为他的妹妹,他一点也没有高兴,兴奋或释然的感觉?反而有一股莫名的嫉妒和揪疼狠狠敲击他的灵魂和心口。
有妹妹就会有妹夫,他甚至已经开始深深嫉妒起那个尚未出现的见鬼的妹夫了!
真是要命,他错了,看来他的毛病肯定不只一点点。
“你真的不懂。”亚男渴求的神情瞬间消失了,心灰意冷地道:“不,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明明知道你对我没感觉,却还要逼着你接受,我真是大错特错。”
卫朗可以感觉到她在颤抖,不只是手指,而是全身都在发抖,她脸上颓然绝望的表情令他几乎不能呼吸。
“亚男……”他的指尖也在颤动,在即将触及她脸庞的那一剎那,又无奈而痛苦地紧握成拳。“对不起。”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她看起来似乎是认命了,露出一朵凄楚美丽的笑容,怜爱地看着他,“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这不是任何人,包括自己,所能勉强得了的。你完全不需要为我感到愧疚或难过,真的,你没有亏欠我什么。”
“我是个混帐。”他哑声低吼,自责不已。
“傻瓜,如果你真的勉强自己假装爱我,那对我才是最大的伤害。”她温柔地看着他,眼神如同在向最心爱的人儿道别。“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当你的好朋友,也谢谢你让我度过这一生最美好的时刻……我想,现在是曲终人散的时候了,为了你我好,以后就算遇见也当不认识好吗?”
“为什么?”他的眼神受伤而痛楚。
“因为我怕我会贼心不死,再对你有奢望啊!”她的声音好不轻柔,每一个字却深深地敲痛了他。
“我想再见到妳。”他用令她颤抖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她。
亚男差点就投降了--不管他要她做什么。当什么,她统统都答应!
但是最后一丝理智拉住了她,如果她心软了,她以后又该怎么办?她真的有办法看着他和诗梦卿卿我我吗?
不,她一定会心碎至死。
“也许你应该更积极地追求诗梦,时时刻刻跟她在一起,这样你就能记得你喜欢的人是她,然后忘了我。”
“不。”他紧紧抓住她的手,眼里闪过一抹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卫朗,海豹特遣队副队长,曾经在数不清的枪林弹雨中成功完成任务,无论面对任何危险都面不改色的他,今天居然感觉到了陌生的恐惧的滋味……
事实上,一想到以后再也不能见她,和她说话,听见她的笑声,他的心下沉得连自己都感到害怕。
为什么?
“我该回去了。”她深吸一口气,多日未睡的疲惫和方才情感的强烈释放榨干了所有的力气,她猛然起身,却差点踉跄软倒。
“当心。”他迅速揽住她,脸色发白。
“谢谢。”她心慌意乱地试图推开他强壮的手臂,“我、我只是有一点头晕,已经没事了,放开我吧。”
“妳不能回去。”他紧盯着她,目光灼热。“我怎能放心妳自己走回去?妳看起来像随时会昏倒。”
“卫朗……”她无力地唤着他,“拜托,我已经三天没睡觉了,但是我也不想在你家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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