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九黎有些不解:“说什么?”
跨前一步,白玄七看着远处的姜晓晓:“刚一离京她就被白虎帮的人给抓了起来,好不容易方才脱险却又被人追杀,而后进入不归林差点丧命,这之后在马旗镇又入险境,即便到了这修罗谷,也有人冒充前辈,还差点伤了她。”
原以为从临都到这里不过短短数日的路程,没想到姜晓晓竟会遇到这么多危险。震惊地望着白玄七,姜九黎的眸光霎那间凝结成冰:“是什么人干的?”
白玄七眸光微垂,顿了一顿,道:“这,恐怕就得问裴大人了。”
“那小子?”姜九黎猛然一个转头,看向和姜晓晓依偎在一起的裴元奚。
“毕竟,晓晓是和他一起离开临都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应该比谁都更加清楚。”
一把收紧双拳,姜九黎怒不可遏地瞪圆了眼睛,可却那么一下下,却又质疑地看着白玄七。“那你呢?”他问道。
白玄七迟疑了片刻,抬起了头:“春宵花月楼,天地玄黄。”
姜九黎一阵错愕:“你……”
白玄七却悠然地投来了目光:“天字号。”
春宵花月楼的众多杀手中最顶尖的便是天地玄黄这四位,而天字号又为这四位中的翘楚,只要被他盯上,就没有能够逃脱的。
瞅着白玄七,姜九黎沉默良久,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姜晓晓居然会招惹上这样的人物。又惊又怒又无可奈何,只能极力压抑着着心头那澎湃的情绪,冷声问道:“你的目标是谁?我吗?”
白玄七顿了一顿,却笑看向了姜晓晓:“多陪陪晓晓吧,她的时间,不多了……”
第二天,没有回罗摩窟,姜九黎直接便找上了裴元奚。
彼时,裴元奚和姜晓晓正为如何向姜九黎开口,求他打开金龙的事情一筹莫展,坐在屋子里大眼瞪着小眼。
忽然“吱嘎”一声,屋门便被推开了。
一看到姜九黎,姜晓晓一阵讶异,忙站了起来:“爹……您怎么来了?”
裴元奚也带着相同的情绪,喊了一声:“前辈……”
姜九黎面色阴沉,一言不发,盯着两人看了好一阵方才走了进来。
不敢怠慢,姜晓晓赶紧地搬来了凳子:“爹,您坐。”
可姜九黎却手臂一抬,理都没理,就只是看着裴元奚,道:“晓晓,你先出去,我有话要问这小子。”
“啊?”和裴元奚有什么话好说?你们熟吗?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姜晓晓盯着姜九黎阵阵发愣。
姜九黎却又是一声呵斥:“出去!”
“……”姜九黎素来说一不二,她可不敢忤逆。忧心忡忡地望了裴元奚一眼,姜晓晓只好走了出去。
要问什么虽未明示,可就这表情,这口气,裴元奚就已感觉到姜九黎来者不善。
以为是为他昨夜偷看的事情耿耿于怀,他定了定神,刚要解释。不想,姜九黎一把拔出桌上放着的长剑,一下子指了过来。
剑锋冷然,令裴元奚一阵错愕:“前辈……”
姜九黎却冷声问道:“晓晓会带你们来这里,是不是你逼她的?”
没成想到对方会忽然之间问到这个,裴元奚心下一惊,极力地要想申辩:“此事实乃情非得已,并非前辈所想的那样……”
可姜九黎根本不容他解释,又是一声怒喝:“你只需回答我,是,或不是。”
面对那咄咄逼人的目光,裴元奚无可辩解,缓缓地垂下了目光:“是!”话音未落,只见姜九黎怒目圆睁,怒不可遏地挥剑便砍。
☆、灾难
知道姜九黎不好惹,却没想到他老人家的脾气暴躁成这样,双手一把夹住剑身,裴元奚整个人都懵了。
可姜九黎一把抽出剑,出手便猛攻而来。只见他招式连环,迅如闪电,寒光闪烁间,仿若一只扑向猎物的苍鹰,直取裴元奚。
裴元奚虽无心和他动手,然而震惊之余也只能顺着剑势,如彩蝶穿花一般,躲避锋芒。
一个来回下来,想砍人没砍着,那被追着砍的反倒泰然自若,神色从容。
望着裴元奚,姜九黎感到一丝震惊,他没有想到裴元奚年纪轻轻,居然会有这等身手。
而裴元奚却有些恼火,念着自己有愧在先,只好耐着性子好声道:“前辈,若是您为了胁迫晓晓的事情而要替她讨回公道,裴元奚无话可说,但事出有因,能否听先我解释?”
然而,气头上的姜九黎怎肯作罢?攻势反而愈发迅猛:“现在才想到解释?晚了!”
可怜的裴元奚只好一边闪躲着一边解释:“前辈,非是我不愿实情相告,实在事态严重,我不想让晓晓牵扯其中。”
“可你却逼她给你带路了!”
蓦然一怔,看着那愤怒的姜九黎,裴元奚一时间无言以对。
的确,打从他找上姜晓晓就等同于已经将姜晓晓拉入了这趟浑水之中,他需要对此负责。只是,若当时还有别的办法,他怎么也不至于走这一步。无奈至极,他咬了咬牙,道:“裴元奚有愧在先,前辈要杀要剐绝无怨言,但恳请前辈在动手之前能否先帮我打开金龙之中的机关,为此已有太多的人丧命,我不想再有人把命搭进去。”
可姜九黎却丝毫不予理会:“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干。”
“是,开始是无关,但现在……晓晓和您想独善其身都难了……”
被他忽如其来的这句给说懵了,姜九黎不明所以蹙了蹙眉头:“臭小子,你说什么?”
裴元奚无奈道:“精于机关术的众位大师相继身亡,而唯一可解金龙之人只剩下了您,即便我不去找晓晓,也会有其他人找上她。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我想前辈应该比我懂。”
好一个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还越说越无辜了。
“大道理你给我收起来,我没兴趣。我只知道敢做就要敢当,你小子既有胆子胁迫晓晓带你来见我,那就应当知道后果!”
眼见着当说的,不当说的都说尽了,姜九黎愣是没收手半分,还越发变本加厉。
只觉得一阵无力,裴元奚一把按下从后袭来的剑,问道:“前辈啊,那你现在到底想怎样?”
姜九黎冷笑了一声:“要你的命!”
“……”忽然之间,裴元奚觉得姜晓晓一定不是姜九黎亲生的,像她那样,怎么可能有这么疯的爹?
看着姜九黎这拒不配合的态度,想到姜晓晓昨晚所受的委屈,他没来由地一阵恼火,也懒得躲了,猛地一把推开了姜九黎便喝道:“我算是明白了,你来找我根本不是因为我胁迫了晓晓,而是因为我发现了你是个顽固自私自以为是的混蛋!”
这翻脸速度太快,快得姜九黎一阵莫名。“你说什么?”他蹙了蹙眉头,问道。
一把拍开指着自己的剑,裴元奚越说声音越大:“是,你是德高望重,你是了不起,可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就像茅坑里的烂石头,又臭又硬,不可理喻?”
他活到这把年纪,还没人敢这么当着面的羞辱他,这小子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吧?姜九黎瞬间涨红了脸:“臭小子,你再说一遍?”
裴元奚什么脾气,那发作起来可是火山爆发,哪还能收得住?
拿起桌上的茶杯“咣当“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咄咄逼人地便直视着姜九黎,一边说一边指着门外:“你口口声声说为晓晓而来,可你对她又关心过多少,她的事情了解多少?你只管躲在这清静之地享清闲,而她呢,却要应付因为你的盛名引来的各种麻烦,你问过她愿意了吗?她说了你不愿意听到的,你便可以打她,可你想过没有,她为什么会忽然之间变得这么急躁,在她的身上又发生了什么?”
怔怔地望着那激动的裴元奚,姜九黎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两人对视了近一刻。
感觉骂痛快了,发泄够了,裴元奚的态度方才和缓了些许,转开了眸光:“这些话本来轮不到我说,可我怕我不说你永远没机会知道,你这个父亲做得多失败!”
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等他说完姜九黎才问道:“你说完了?”
裴元奚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姜九黎气急败坏地抡起剑就朝他砍了过去:“臭小子,都教训起我来了,谁借你的胆子?”
始料不及,裴元奚慌忙闪避。
可此时的姜九黎全然是气坏了,一路穷追猛打,连章法都不要了,就像是饿极了的野兽一样,死死地咬着愣是不愿撒手……
且听得屋内先是一阵一声盖过一声的争吵,接着就是“乒乒乓乓……”“咣当咣当……”的声响,就好像地震了似地。
望着那紧闭的房门,姜晓晓一阵一阵心惊肉跳,只想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一想到姜九黎那脾气,她却又退却了,着实没办法鼓起勇气。
便在这六神无主的时刻,白玄七从走廊里走了过来,他刚想和姜晓晓打招呼,只听得屋里不断传出那要拆墙了似地动静。
一阵莫名,他指了指屋子:“这……”
“是……”姜晓晓正要回答,忽然“砰”一声巨响,房间的窗户被一下子撞开,裴元奚和姜九黎一前一后地跳了出来。
姜九黎提着剑追着裴元奚,气势汹汹地,俨然一副想要吃人的模样;裴元奚虽然没有还手,可好好的衣服被刮破了有上百处,脸上还挂着彩,都这般狼狈了,偏偏还是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大声嘲笑着姜九黎:“前辈,你这招也不过如此嘛,何来的勇气这般自夸?”
姜九黎气得脸都快绿了,一边追着一边语无论次地大喊:“臭小子,我就不信你运气这么好,你有种给我站住……”
知道这两个脾气都不怎么样的凑一起肯定会有问题,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场面。看着那追着追着,缠斗在一起的两人,姜晓晓都快要崩溃了。
“爹……”
“元奚……”
“你们在干什么呀,停下,你们都给我停下……”
手足无措地瞅着他们俩,她急得直跺脚。
一看到这情形,开始还很好奇的白玄七瞬间明白了大半,他嘴角上扬,双臂环抱,主动让出战场,退到一边干脆不出声了。
那姜九黎虽不精于剑术,可毕竟是天下第一剑凌挽风的丈夫,岂是等闲?
只可怜了裴元奚,既要顾忌到对方的身份,又要顾忌到对方是姜晓晓的爹,还要顾忌到对方的年纪,硬生生地将自己从占尽优势的变成了待宰羔羊。
且见得姜九黎又是一个快招连攻,裴元奚慌忙往后退去,倒霉催地他在屋内没出状况,到了外面反倒被墙挡着,退无可退了。
眼见着姜九黎的剑飞速刺了过来,不得已之下裴元奚只能一把扯下腰带,打算强行接招。然而谁也没想到姜晓晓竟一下子冲了过来,张开双臂便将他护在了身后。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一个愣神的功夫,姜九黎的剑已然落下。来不及去推开姜晓晓,裴元奚一声惊喝:“晓晓……”
一边看戏的白玄七神色骤然一紧,时间便仿佛禁止了。
风吹树动,“哗啦”一声声响,从墙外伸进来的树枝上缓缓飘落一片树叶,好似逐渐唤醒了众人。
裴元奚倒抽一口凉风,探头看去,只见姜九黎的剑正抵在姜晓晓的胸口。而姜晓晓全身肌肉紧绷,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地,脸都吓白了。
一把扶住姜晓晓的胳膊,他赶忙唤道:“晓晓……”
听到声音,姜晓晓方才慢慢睁开了眼睛。可她却没有让开,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姜九黎。
剑,再进一分便会要了她性命。一向怕死,他不信她不知道这多危险。
一脸阴沉地望着姜晓晓,姜九黎忽然意识到,他似乎忽略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比如姜晓晓被胁迫了为什么不告诉他实情;比如裴元奚为什么会义愤填膺地斥责他对姜晓晓关心太少;再比如现在,姜晓晓为什么会奋不顾身地替裴元奚挡剑。
他离家不过才短短半年,想不到女儿居然这么快心就不向着自己了……
“爹……”
看着姜晓晓那哀求的目光,姜九黎暗暗地一声自嘲,心里顿时有些空落落地。收回剑,也没兴致再追着裴元奚砍,他转身便就落寞地走了。
一时间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姜晓晓和裴元奚对视了一下。确定姜九黎不会再发难后,裴元奚才问道姜晓晓:“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姜晓晓摇了摇头,便也同样担心地问着裴元奚:“你呢?伤口疼不疼?”
两人正忙着互相检查着,突然,已走出十数步的姜九黎一把将剑向后抛来,不偏不倚地扎在了裴元奚的脚旁。
悬着的心方才落回原地,还没来得及你找回那踏实的感觉,裴元奚跟着就是一怔。
只见姜九黎缓缓地侧过了头,似有怨愤地撂下一句:“臭小子,算你走运!”说完,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