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儿也没想到白玄七的下一句会是这个,姜晓晓的笑容骤然一僵。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裴元奚却面色一冷,一把将她护在了身后:“白玄七,你又在搞什么?”
白玄七漫不经心地投来了眸光:“用她的命换你我的生机,这么显而易见,裴大人还看不出来吗?”
你我?谁他妈要你替他做主了,你以为自己是谁?
“我的生机在我自己手中,不需要用别人的性命去换!”裴元奚愤然一拂袖,拉起姜晓晓就要往外走。
不想,白玄七却又道:“可是你问过晓晓怎么想的了吗?”一边说,眸光转向了姜晓晓:“晓晓,你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和裴元奚在这林子里给你陪葬?”
一句话说得姜晓晓万分纠结,脚下仿佛一下子被什么给绊住了一般:“白大哥……”
可人家白玄七却看都没看她,只又继续对那女鬼道:“杀了她,杀了她你就可以报仇了,想想你的朗儿,想想你全族的人……”
那女鬼已经完全失去了自我意识,被这一鼓动,紧握着刀子,扶着墙壁当真就站了起来。
白玄七想干什么裴元奚不是看不出来,可是他没想到姜晓晓居然会这么主动地配合。意外地瞅着她,他感到一丝吃惊。
果不其然,愁眉苦脸的望着白玄七,姜晓晓就没走的意思。
白玄七这个混蛋,蛊惑人似乎还蛊惑上瘾了,人家女鬼都站起来了,他还不放过她:“一刀!只要一刀,一刀下去,你的仇你的怨,这些年你所遭受的不公都会烟消云散,你再也不用活在仇恨之中……”
被这过分的殷勤给惊到了,姜晓晓忍无可忍地问白玄七:“白大哥,我一定要死吗?”
白玄七却眸光幽幽地看着她:“你不死就是我和裴元奚陪你一起死,你希望看到这个结果?”
蓦然一怔,姜晓晓又看向了裴元奚。
此时此刻,她方才第一次觉得裴元奚还有那么点人性。不似白玄七的冷漠,此时的他正满脸义愤,拽着她不断在喊:“走啊,走!”
走?她何尝不想,可是在这迷雾林中转了这么多天都找不到出路,走又能走到哪里?
越想越烦,越烦就越听不进任何的劝说。
烦躁地一把抽出被裴元奚拉住的胳膊,姜晓晓抬起了头:“我不想死,我也不想看到你们死。虽然我有那么点没出息,但是我义气我还是有的。”
“你要干什么?”
跨前一步走到了女鬼身前,姜晓晓咬了咬牙:“你一定要动手的话,那就杀了我吧,杀了我之后,请你告诉他们离开的办法。”
那女鬼恨她入骨,正愁找不到机会,此刻哪还会留情?猛地一下便举起了刀子。
裴元奚下意识地想要相护,可看着姜晓晓那一副视死如归地大义凛然他却犹豫了。
就这样,你瞪我,我瞪你。
便在刀子即将落下的时刻,姜晓晓到底没憋住,忽然一下子抱住脑袋,缩起了脖子。
被她这忽如其来的举动惊到,那女鬼扎下的刀子嘎然停在了半空。
似曾相识的画面,似曾相识的表情。记忆深处最不堪的,也是最不愿想起的,就仿若是已结痂的伤口被一下子撕开,撕心裂肺地疼……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想到这个?眼前站着的人明明是姜晓晓,为什么她看到的却是她的孩子,看到她的孩子在熊熊烈火之中瑟瑟发抖的模样?
甩了甩头,极力地想要摆脱心中的阴影,她再一度地将刀子举了起来。然而,打从开始有了犹豫,她发现自己再也下不去手了。
一时间也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状况,裴元奚小声喊道:“姜晓晓……”
姜晓晓怕得要命,壮胆似地便自顾自地喊了起来:“要动手你快着点……”
那女鬼心里正挣扎得厉害,被她这一催促,两手抱着刀子就往下刺。
一看对方这次似乎是来真的了,裴元奚的心弦骤然一紧。
可明明差一点就要得手了,那女鬼却忽然又停下了。
众人面面相觑,只见那女鬼绝望地看着姜晓晓,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把将刀子丢在了地上,抱着脸便痛哭起来。
根本就搞不清楚眼前是怎样一回事,姜晓晓愣愣地探出了头。
她当然不会懂,一个以复仇为唯一精神支柱的人忽然发现自己根本就下不了手是什么感觉;
她更不会懂,一个背负了血海深仇的人却对仇人有了恻隐之心是什么滋味。
就这样看着那女鬼发泄了一阵,白玄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她道:“为什么不动手?”
那女鬼仰起头却没吭声。
“其实你自己也很清楚,杀了她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不是吗?”
那女鬼默默地闭上了眼睛:“我以为我可以做到,可她是她,凌挽风是凌挽风,他们终究不是一个人……”
白玄七眸光微动:“那你有什么打算?”
那女鬼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满心颓然:“你们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们。”
白玄七迟疑了一下,冲着她微微颌一首。
裴元奚识趣,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拖后腿,主动地往门外走去。
只可怜了姜晓晓,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方才从那女鬼手中逃脱,她可不敢托大,顿了一顿,忙不迭地追上了裴元奚和白玄七。
便在白玄七即将跨出门槛的那一刻,只听得身后传来了女鬼那已经哭得沙哑了的声音:“顺着风向走,三里之外有一条小河,沿着河水流动的方向就能离开不归林……”
出路?她这是告诉了他们出路?
意外一惊,姜晓晓慌忙转身,只见那女鬼如同呆了一般,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整个人一动也不动。
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忧心地将目光转向了白玄七,姜晓晓很希望他可以去看看那女鬼。可白玄七却头也没回,只是余光扫了一眼身后,道:“多谢。”说着,跨步便出了屋子。
原以为找到了离开的办法是件很开心的事情,可是为什么她一点也开心不起来?而一想到最后离开时那女鬼的表情,那被石头堵着的感觉就又来了。
跟在裴元奚和白玄七的身后,姜晓晓怏怏不乐地耷拉着脑袋。还没走出几步,裴元奚却停下脚步,冲白玄七便是一声大喝:“白玄七,你知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姜晓晓一惊,忙抬起头,只见白玄七漫不经心地回身看向了裴元奚:“裴大人何出此言?”
愤怒地一把揪住了白玄七的衣领,裴元奚一手指着姜晓晓:“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把她给害死?”
“害死?”对此,白玄七一脸的不以为然:“有裴大人在,会让晓晓那么容易被人害死吗?”
“你……”
“更何况你以为那女子真下得去手?”轻笑了一声,白玄七一手撩过肩头的发丝:“只怕她这辈子连鸡都没杀过,何谈杀人?”
“那你就不能换个别的方法吗,为什么一定要铤而走险?”
“打蛇七寸,杀人诛心,不用些非常手段,我们会这么快得到离开的方法?再说,我也只不过是利用她的绝望而逼出我要的答案,至于风险,那也只是必要的代价而已。”
好一句必要的代价,说得这么轻描淡写,知不知道那女鬼刚刚可是真的是动了杀机的?
只觉得自己快被气炸了,裴元奚指着姜晓晓便道:“那你要冒险也是你自己的事情,以后别拖着这大傻子!”
说起来,他倒是挺意外,虽然姜晓晓的反应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是今天也太配合了点,难道她也看穿了他的用意?
侧头看了她一眼,白玄七倍感好奇。
姜晓晓却挠了挠头,问他们两人:“你们在说什么?”
“夸你啊,没你的配合,有些人怎么能变成计划通?”似乎还带着怨气,裴元奚没好气。
“哦。”姜晓晓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忽然,她冲到裴元奚身前便拦住了他的去路:“裴元奚,你混蛋!”
被骂得莫名其妙,裴元奚皱了皱眉头:“喂,你说什么?”
“哼!”姜晓晓气愤地咬了咬牙:“看到那女鬼要杀我,你也不帮忙。”
“我不帮忙?”惊讶地指了指自己,裴元奚一把丢开白玄七:“你都那么配合他了,要我怎么帮忙?”
吼声太大,震得姜晓晓一下子就蔫了。再也不敢冲裴元奚大叫,她缩着脑袋,小声问道:“什么配合?”
“你……”有时候和姜晓晓说话真觉得吃力,可瞅着她那一脸迷茫的样子似乎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裴元奚闷闷的呼出一口气,问她:“刚刚那女鬼要杀你你不怕吗?”
“怕!”
“那你还充什么大头蒜?”
“我就是觉得,怎么我都是跑不了的,与其让你们陪我一起等死,倒不如我就伟大一次,来世投胎还能投个好人家。”
“你……”谁稀罕这样的牺牲?
愤愤不平地又是一声哼哼,裴元奚咬了咬牙,再看一看着姜晓晓满眼玩味的白玄七,忙一把将她拉到了身后,然后指着白玄七道:“你长点记性,这个人是坏人,你离他远点!”
☆、又多事
不说白玄七还罢了,一说他她总觉得有些怪怪地。一路行来,白玄七一直给人一种细心体贴的感觉,怎么那女鬼最后变成了那样他都没有发觉?
没什么太多的心情和裴元奚斗嘴,姜晓晓心不在焉地瞄了白玄七一眼,道:“比你还坏吗?”
听到这话,裴元奚感到一丝恼火。
他坏吗?他哪里坏?
对待朋友他有情有义,对待公事他刚正不阿,对待亲人他关怀备至,怎么看他都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好人嘛!
“哼!”全当这是在污蔑,裴元奚不屑地扭过脑袋。熟料,姜晓晓都没等他发话,竟然追着白玄七就走。
顿时有种见了鬼的感觉,裴元奚愤愤地甩下了举起的手臂。可又不放心姜晓晓跟着白玄七,无可奈何地跟了上去。
既然已经知道怎么离开,显然,再待下去也没什么必要。
回去收拾完东西,裴元奚带着姜晓晓便要离开。可一心记挂着那女鬼,姜晓晓却一点也没想走的意思,一直都心不在焉。
不明所以地望着她,裴元奚皱了皱眉,却听姜晓晓问道:“我们真的就这么走了吗?”
白玄七转回了头:“怎么?”
“你们不觉得那女鬼很可怜吗?”
可怜?
下意识地,白玄七将目光递给了裴元奚。
瞅着两人都不表态,姜晓晓急地往前跨了一步:“她终日窝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而且还受着伤,这还不够可怜?”
裴元奚问她:“所以你想留下照顾她?”
怔了怔,姜晓晓点了点头。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再做逗留俨然不合适,毕竟都已经耽误了这么多天。虽然他也不甘心就这样离开。
关于章道钦的案子那女鬼说得笼统,他还有很多的疑问都没来得及解答。
思忖了片刻,裴元奚刚要拒绝,白玄七却快他一步接过了话音:“伤那女子虽是迫不得已,但终究是我们的过失,就这样一走了之确实说不过去,裴大人你觉得呢?”
“……”意外地瞪着白玄七,裴元奚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话都已经到了嘴边,生生地被逼得给憋了回去。
什么意思?他这是在逼他点头吗?不答应就是罔顾他人性命,忘恩负义是吧?
只觉得忽然一下子,他哪儿哪儿都不好了。强憋着怒火,裴元奚深深地做了一个深呼吸:“两天,不能再多了。”
没想到裴元奚居然会答应,姜晓晓一阵欣喜:“真的?”
裴元奚没有理她,却恨恨地咬了咬牙:“两天之后,你愿意也走,不愿意也得走。”说着,哼了一声转过了脑袋。
虽然不明白裴元奚怎么又不高兴了,不过两天就两天,总比一天都不宽限的好。
兴奋地看了一眼白玄七,姜晓晓放下行李就跑了出去。
说是要留下照顾那女鬼,其实姜晓晓根本就不太敢和她接近,尤其是刚刚发生那件事后,似乎除了害怕以外,更多地就是尴尬,尴尬地她都不敢看到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的刺激太大,那女鬼到现在还瘫坐在地上。神情恍惚,眼神空洞,一动不动地,完全就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站在门外远远地看了一阵,姜晓晓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拿起了地上的药瓶:“你该换药了。”她说。
那女鬼缓缓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你还没走?”
她那眼神犹如一潭死水,沉静得可怕,看得姜晓晓莫名地一哆嗦,慌忙低下了头:“我走了就没人照顾你了,虽然我能留下的时间也不多。”
那女鬼冷笑了一声,又转回了目光:“我不用你的可怜。”
都这样了还嘴硬,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处境。
一阵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