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水蛭,一旦被它咬住,除非把血吸干才会放开……”
这真是他记忆当中,那个清纯、可人的石玉洁吗?
还是他根本从来不曾真正认识过这个女人?
这才是她的本质?
“你都不知道我那几个小姑三天两头就带着先生往娘家跑,都妄想巴着我公公,想从他身上得到些好处。真是气人,明明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想回来争夺家产,我先生可是独子,家里的事业只有他能继承,然后等我肚子里的儿子长大成人,那些全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他们休想夺走,说什么我都要帮他保住……”
他眼神复杂的看着她。曾几何时,她变得如此势利、如此俗不可耐,眼里只有财富地位,也懂得和人明争暗斗了?罗冬骥几乎快认不得当初那个所爱的女人,还是那个女人根本不曾存在过?
罗冬骥面无表情的睇睨她,几乎不想再多看一眼。“如果妳只是想来跟我诉苦,多得是愿意倾听的人,我公司还有事要先走了。”
“骥,你以前不会这样对我的!”石玉洁讶异他冷漠的态度。
“妳又了解我多少?”多么自私的女人,眼里只有自己。
她脸上总算闪过一抹狼狈之色,“骥,我知道你恨我,可是当时我真的受不了那种寂寞和空虚,当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又不肯陪在我身边……”
“过去的事我早就忘记了,蓝太太,妳说有重要的事就只有这些?”现在的他一刻都不想多待,在她柔弱的外表下,是颗贪婪、自私的心;而睿娜则是相反,在她明艳、亮丽的躯壳下,却是个羞涩、天真的小女人,那才是值得他所爱、值得他付出所有的。
石玉洁两手护着将近七个多月的肚皮,当初因为发现自己有孕,而医生诊断出是个男孩,蓝家才接受她这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媳妇,否则她根本进不了蓝家的大门。
“我就老实跟你说了,最近一个月我晚上常作噩梦,老梦到有个孩子在追着我……一直哭着叫我妈妈,害我晚上都不敢睡觉,身体也不太舒服,医生说再这样下去会危害到腹中的心肝宝贝,万一孩子有个什么,那一切就都完了。”她不能让那种事发生。“后来我从其他富太太口中听说林口有位师父法术很高明,可以帮信徒解决问题,于是我就跑去找他了。”
他脸色一冷,“有病不看医生,跑去寻求怪力乱神,我不知道妳是这么迷信的女人,简直是愚蠢。”
“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处境有多困难,这个孩子是我终生的依靠,因为他我才进得了蓝家大门,我不能失去他。”石玉洁脸上再也不复清纯,而是多了心机和算计。“那师父还真的很厉害,他看到我的第一眼,就说我的身边有个大约两、三岁的小女孩跟着,师父说那是我的业障,如果我不想办法化解的话,恐怕会危害到我腹中的胎儿,搞不好还会流产……骥,我求求你,你一定要帮帮我……”
罗冬骥一脸荒谬。“我能怎么帮妳?”
“因为跟着我的小女孩是个婴灵,她想报复我,让我这辈子都不好过,所以师父说最好能请婴灵的亲生父母一起来超渡她,让她早日去投胎转世就不会有事……”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她瞥见罗冬骥的脸色刷白,不敢置信的瞪大了黑眸,那眼神彷佛想一口咬死她。
他目光骇人的瞪视她,“妳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婴灵?什么亲生父母?”
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绝对不会的!
石玉洁僵笑一下,有些害怕。“其实……其实我曾经怀过你的孩子……师父说是个女儿……”
“什么?”他无声的喃道。
“那时你每天忙着成立公司的事,一天到晚见不到人,而我……我又发现自己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她被瞪得坐立不安。
“所以呢?所以妳就自作主张的去把孩子拿掉,连知会我一声都没有?”罗冬骥沙哑的怒瞪坐在面前的女人,握紧置于膝上的拳头,才没扑过去掐住她的脖子。
“那是我的亲生骨肉,妳怎么能这么残忍的杀了……”说到这里,喉头哽咽,无法把话说完。
她抿了抿嘴,语带嘲讽。“那时我们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还跟银行借了不少钱,哪养得起孩子?我考虑了很久才做出决定。”
紧闭了下眼,他全身发冷。
“既然考虑很久,难道就没有机会跟我说吗?”此刻的自己好像身陷在噩梦当中走不出来。“我是孩子的爸爸……”
“我当然知道,可是如果告诉你的话,你一定会要我生下来,可是生下来之后呢?没有积蓄、没有房子,什么都没有,你又忙着工作,我一个人没办法应付这么多的事,骥,你要替我想一想……”
罗冬骥眼白泛着红丝,痛心疾首的大吼,“妳从来就只想到自己!妳有替我想过吗?没有!如果有,妳就不会把孩子拿掉!”
餐厅内的服务生和客人都纷纷往这边看过来。
“你、你从来没有对我这么凶过。”石玉洁抚着胸口,显然吓了一跳,有些顾虑的张望四周,很怕被人认出自己是谁,那多丢脸!再说万一给什么八卦杂志知道,那她岂不是身败名裂,婆家也不会要她了。“你小声一点好不好?万一传扬出去对我很不利。”
他咬牙低咆,“妳这个冷血无情的女人,我今天终于看清妳了。”
“随便你怎么骂我好了,反正我希望你跟我到林口走一趟,等超渡完之后,我也不会再来打搅你了。”说完,一手撑着腰,一手捧着高耸的肚皮起身。“你有我的手机号码,确定好时间再跟我说,我要先回去了。”
石玉洁何时离去他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僵坐在位子上无法动弹,不管他使出多大的力气,他的身体就是动不了,直到四肢都麻痹了。
一个原本可以活蹦乱跳、叫他爸爸的女儿,就这么被她轻易扼杀了……
那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知道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呵呵……”当他笑出声,才知道自己哭了,泪水爬满了脸。
第八章
墙上的钟指向十点的方向,从来都是早到晚退、连假日都来加班的总经理居然连着四天都还不见人影,也没事先请假,让大家有些惊讶,想不到工作狂的他也会罢工。
睿娜了解他是个责任心很重的男人,不可能连一通电话都没有,担心罗冬骥出事。可是他的手机关了,家里的电话也没人接,只好改打副总的手机号码,他在电话里却没说什么,只说罗冬骥人不舒服,要休息几天。
好不容易捱到下午,副总略显疲态的高大身影才跨进公司大门。
“副总,总经理生什么病?”
“严不严重?”
“我们想去探病……”
爬了爬已经够短的头发,连续几个晚上都没怎么睡,连下巴上的胡渣也没空刮,走在路上还真的吓到下少人。“你们不用担心,总经理只是得了A型流感,怕传染给大家,这几天都在家休息,过两天就会来上班了。”
她不太相信他的说法。“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沉吟两秒,“龚小姐,请妳跟我进来一下。”
等两人走进了他的办公室,睿娜迫不及待的开口。
“副总,总经理他真的只是得到流感吗?严不严重?有没有去看医生?医生他怎么说?”一开口就是连珠炮似的说。
“妳先别急,听我说。”一时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他是病得很严重,可是他的病不在外表,而是心……都是那个该死的女人,嫁人就嫁人,干嘛又回来跟他说这些有的没的,就只想到自己,害他变成这样。”
睿娜急得快哭了。“他到底怎么样了?”
“我可以告诉妳实话,免得妳看见他时会吓到。”又抓了抓头发,“几天前的晚上,他和以前的未婚妻见面,那个女人居然还有脸跟他说曾经去堕过胎,让他整个人都崩溃了……到家之后,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把家里的东西都砸得精光,结果手臂被酒柜的玻璃划出一条长约十公分的伤口,流了满地的血,那小子居然还傻傻地看着血在流,也没有赶紧止血,我看根本是故意的……”
她美目圆睁,心脏猛地抽紧,泪水迅速的涌出。
“幸好我有预感会出事,跑到他家才发现,马上送他去医院,幸好没有伤到神经,不然真的会后悔莫及。”就知道那个女人出现绝对不会有好事,以前就曾经跟他说过,那个女人不适合他,偏偏他又死心眼,只认定她为今生的挚爱。“妳不要看他总是沉着、冷静,天塌下来也不会皱一下眉头,遇到任何困难也都会勇往直前,不会退缩,那只是表相,像他这样的人一旦被击倒,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这几天我都守在医院盯着他吃药睡觉,直到今天早上才让他出院。”
“那他……他现在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又再度情绪失控?”睿娜满脸惊恐,不由自主地往最坏的方向想。
浓黑的双眉蹙起,“我也这么担心,所以才想请妳过去看着他,我想现在只有妳救得了他了。”
“好,我去!”她抹去眼泪,脸上有着无比的坚定和冷静。“我会守在他身边,不会离开半步的。”
“那就麻烦妳了。”将口袋中的一串钥匙交给她。“这是他住的那栋大楼的卡片,有这个妳才进得去,另外这是屋子大门的……我把地址抄给妳。”
将便条纸和钥匙抓在手心,睿娜不由分说的冲回座位拿了皮包就扑向电梯,还差点滑了一跤……
※※※※※※※※
七手八脚的打开铁门,屋里很暗,静得像连空气都停止流动,厚重的窗帘不但隔绝了外头的光线,也闷热得像座蒸笼。
她顺手关上里头的雕花木门,即便光线昏暗,也看得出里头一片狼藉,能摔的东西都被破坏殆尽,碎玻璃洒了满地,蒙上泪雾的双眸落在瘫坐在皮制沙发椅上的男性身影上,皮包随手往玄关的鞋柜一放,慢慢的走向他。
彷佛有某种神秘的力量抽光他的生命力,眼神丧失焦距,即使心脏依然在跳动,却是万念俱灰,只剩下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罢了。
一声呜咽从喉头逸出,睿娜勉强咽了回去,她不能哭,这时他们之间必须有一个人保持理智才行。
睿娜首先要做的事就是把窗帘整个拉开,再打开落地窗,让阳光和新鲜空气都能流通。
感受到刺眼的光线,罗冬骥本能的偏头避开,闭上眼皮,这种反射动作也证明他还活着,并没有完全心神丧失。可是他的脸色好苍白、好难看,让她看得心都揪紧。来到他面前,垂下目光,含着泪水瞅着他左手腕的内侧,那儿包扎着一圈又一圈的白色纱布,以及残留在地上的斑斑血迹,让人看得怵目惊心,难以想象那道伤口有多深。
她咽下喉头的硬块,缓缓在他脚边蹲下,执起罗冬骥的左手腕,怜惜的抚摸着那圈纱布,再凑下红唇,细细吻着,好像想用吻来将伤痕填满。
“呜呜……”睿娜再也压抑不住的啜泣起来。
她看得心好痛啊!
万一当时他流血过多死了,那该怎么办?
睿娜将他的手心贴在自己湿润的面颊上哭得不能自己。
她好气!真的好气!
所有因为恐惧、不安而累积的情绪整个爆发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不爱惜自己?”睿娜猛地跳起来,抓住他的双臂,死命摇晃,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的往下滚落。“你就算再气再恨,也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这样能改变事实吗?”
不再抓着他,而是抡起两个拳头往罗冬骥身上打去,恨不得就这样打醒他。
“当我发现自己怀了纬纬,却不知道去哪里找孩子的父亲,我没有怨恨任何人……当我因为未婚怀孕,被舅舅和舅妈赶出家门……一个人流浪在街头,我心里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当左邻右舍都在背后说我行为放荡,在外面跟男人乱来,我也没有怪他们这么想……当我……当我大着肚子找不到工作……身上也没钱去医院做产检,我还是咬紧牙关撑下去,不曾怨天尤人……当我躺在病床上痛得死去活来,我还是……还是感谢老天爷让我有这个机会生下纬纬这个乖巧、可爱的孩子……怨恨是无法解决问题,它只会让你痛苦……你知不知道?呜哇……”
睿娜最后扑进他怀中,嚎啕大哭。
紧紧偎着自己的娇躯不停颤抖,胸前的衣服也被哭湿一片,那惨烈的哭声终于传进他因为过于痛楚而冰封的内心深处。
眼皮眨了几下,渐渐有了焦距,慢慢的,眼珠往下睇睨,觑见哭倒在自己身上的女人。
“别、别哭。”喉头干哑得厉害。
她揪紧他的衣服,哭到全身剧烈抽搐。“呜……呜呜……”
罗冬骥试着再开口。“不要……不要哭了。”
“我就是要哭,谁教你要让我这么难过。”睿娜气得又多捶他几下。“我爱的男人绝对不是那样禁不起打击的。”
听见她承认自己是她爱的男人,他微扯下嘴角,徐缓的抬起双手,圈抱住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