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不给?”沽月汐依旧问她,只是不再是恳求,语气里充溢着冷冽的杀气。
潇沭瑶还是摇头,“那片土地,不适合我的士兵,也不适合你。”
“潇沭清鸾会给吗?”沽月汐问。
潇沭瑶怔了一下,反问:“你是在威胁我?”
“是,我在威胁你。”沽月汐回答得肯定,“我说过,你不给我,我便去找他。”
“……汐儿,你这可是当真?……”潇沭瑶觉得有些受伤。为了那样一个孩子,她怎么可以?
沽月汐却点了点头。“我需要军队。”
潇沭瑶向后踉跄几步,一手扶住身后的椅,借此支撑自己不支的身体。她望着沽月汐,欲哭无泪……
“汐儿……”
沽月汐抬头看她。
“……汐儿,你去找他……我宁肯你去找他,也绝不会答应。”潇沭信誓旦旦的说。
沽月汐有些诧异。“宁肯我去找他……你也不答应?”
“是……”潇沭瑶重重的点了点头。
沽月汐看着潇沭瑶的眼睛。
潇沭瑶沉默片刻,说道:“我有了他的骨肉。”
沽月汐的脑子一阵空白!——
潇沭瑶一只手抚上小腹,“我可以不在乎,……我没有他,至少还有他的血脉。”
沽月汐越发悲戚起来。她知道,她当然知道,因为她曾经也是这个模样,为了腹中骨肉,可以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乎……她当然知道……
神伤的低下头去,沽月汐低声问:“……清鸾知道吗?”
“他不知道。……这些日子忙得几乎见不着他,我想亲自告诉他这件事,所以一直瞒着。”
沽月汐笑了笑,是的,她曾经也是这样,想亲口告诉他……所以没让其他人告诉他……罢了,罢了……这些已经都不重要了。
“你会生下他,对吧……”
潇沭瑶轻轻颔首,“……我会生下他。”
沽月汐微微笑,“以后多留个心眼儿,好好照顾自己。”
“…………”潇沭瑶见沽月汐慢慢直起身子,神色落寞茫然。
沽月汐转身走向大门。
“你要去哪?……”潇沭瑶急忙问。
沽月汐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呆在这里……我想回家……”
家?那是哪?
潇沭瑶端着心口不敢问,怕这一问,又会扯痛沽月汐的伤处。
“你的身子还没有恢复……”
沽月汐慢慢向门走过去,步伐无力,“没有大碍……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再清楚不过……”
“汐儿……”
沽月汐似是没有听到,走出门外,步步远去。
潇沭瑶追到门口,心口揪得发痛,她怎么能让她走?可是……她却说不出留下她的理由!
她能说吗?能说你别走吗?……若是说了,她会留下吗?
她不会留下的,不会……
她每走一步,都牵扯着多少人的心,可是……她不会轻易为一个人留下……她不会……
沽月汐的身影消失在潇沭瑶的视野中——潇沭瑶回到房内,惴惴不安。心里头仍是不断的懊恼,她不该让她走,她真的不该!
倏地站起身,潇沭瑶唤道:“来人!——”
侍女走进来,“娘娘何事吩咐?”
“你快去告诉陛下,就说沽月夫人独自离开了,让他快去把她追回来。”
“可是现在这个时辰……陛下应该在和大臣们议事啊……”
“不管是多么重要的政务,你也要把话带到,明白吗?”
“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
潇沭瑶见侍女离去,心头稍稍松了口气。若是清鸾,或许……能留下她吧……
清鸾与她之间……似连非连,似断未断的情缘,异于男女之间,也异于兄妹……
说不清的感觉充溢在她心头。她竟然爱屋及乌起来,她竟然体会起清鸾对沽月汐的情来,这奇妙的因缘……真是有趣。
——谁能不爱她呢?
潇沭瑶苦笑。
那日她起床梳妆,她满面春风,希望能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清鸾,却从侍女口中得知,大军被潇沭清鸾一道皇旨召回,再等若干时辰,便是潇沭清鸾抱着沽月汐,心急火燎的冲进她的房里。她的心一堵,什么也说不出口了。她只是看着潇沭清鸾抱着沽月汐,只是看着,她什么也做不了。传诏御医,四库寻药,朝顾夜探,潇沭清鸾这三天一直都在这里,惟独今日不在。——所以,她对沽月汐撒谎了,……只因那小小的自尊心,还在不甘的抵抗着……
是的,她已怀龙脉,她没说,是因为说不出口。
原来,他是可以不冷漠的。
沽月汐使她看到了潇沭清鸾的另一面,而那一面,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一个男人,呵护一个女人,至少在她眼里,是温情的。
潇沭清鸾对她说:“……与汐儿,是故友。”
潇沭瑶回想起那日潇沭清鸾说这话时的神情,笑了笑。——恐怕,清鸾自己也分不清吧……与沽月汐之间,究竟是什么呢……
——我与清鸾……又是什么呢?……
潇沭瑶觉得头昏沉沉的,想起自己的夫,现在应该追上沽月汐了吧……
她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潇沭清鸾骑一匹黑马,他看见前面不远处那个苍白无力的身影。
“汐儿!——”他如此唤她。
沽月汐回过头来,见潇沭清鸾正策马迎面追来。——他为何来了?……
潇沭清鸾在沽月汐面前下马,两人相视,凭空多添愁绪。
“你可以不走,……留下来。”潇沭清鸾又叹了口气,“罢了,我知道留不住你。”
沽月汐轻轻一笑。
潇沭清鸾将马牵过来,“你身子未康复,骑马上路吧。”
沽月汐没有说话,轻轻骑上马去——她坐直了身子,潇沭清鸾牵了缰绳慢慢向前走,他们一前一后,缓慢前行。
一片湿润的草地,微斜的坡,无风的天,无言的两人。马的四足在草地上踏下深浅不一的足迹。
“清鸾。”
“……呃?”
“你不问我去哪里……就这样拉着我走吗?”
“啊……”潇沭清鸾仿佛从沉思里回过神,他停下步子,看着四周的景色,“汐儿,你要去哪个方向?”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细心呢。”沽月汐在马上笑。
潇沭清鸾回头看她,她在马上切笑。
“是不是心中已猜到了,我不会告诉你我去哪里,所以只问我要去哪个方向……”
“汐儿,我已经习惯了被你拒绝……放不了手是我最大的错,伤了她,伤了你,伤了自己。”
沽月汐的眼神黯然下来,“那么……从出发的第一天开始,潇沭延就向你报告过我的事了,是吗?”
“你心里应该也有所察觉,是忙于战事无暇顾及吧……我怎么可能如此安心的将西婪大军交给别人呢……哪怕是瑶儿的人。”
“呃,那倒也是。清鸾做事一向谨慎。”
潇沭清鸾一手牵起沽月汐,轻轻拉向怀里——沽月汐身子倾斜,从马上跌进潇沭清鸾怀中。
“不……我还不够谨慎。”潇沭清鸾拥着她,“那时不该放你走……你也不会变得这样……”
沽月汐笑起来,“呵呵……你想让所有人都误会我俩之间的情谊吗?快些回去陪你的皇后吧……”
潇沭清鸾便松开了手。笑得干涩无力。
沽月汐又跃上马去,带起缰绳——
“汐儿,你要去哪里?”潇沭清鸾追上几步问她。
沽月汐笑,“清鸾,你知道我不会告诉你的。”
“可你也知道我放不了手。”
“……你究竟放不了谁……”沽月汐扬起缰绳,“你放不了的人是你自己……”
策马扬蹄,黑马奔腾起来,动作温柔轻快,仿佛怕惊吓到背上的新主人——
独留潇沭清鸾在原地苦笑。
——我放不了自己。我对你的感情,就连自己也说不清……
终回 第五节 逆回相待
一间布局简易的屋子,房间宽敞明亮。床上坐着一男一女。男人年近中年,半赤着膀子,不苟言笑的脸上微微浮着红潮,女人低着头,正专注的为男人的伤口上药,稍稍抬了抬头,女人吁了口气,是张美艳的面孔。
“以后小心点,上个药还哇哇叫……让那些士兵听见多丢人……”
“……都说要你轻点了……”
“我这还叫轻啊?!那赶明儿我让小海给你上药得了!”
“别!别别别!你想要我的命啊!怜秀!——”男人躁动的大叫起来。
“别乱动!”怜秀不客气的给他的后背一掌!
“啊!——唔……”男人痛得满头是汗,咬着牙苦苦煎熬着——
怜秀似乎毫不在意,她熟练的拿起长长的绷布,扶住男人受伤的胳膊,一道一道缠绕上去。“屺,你不要恨我……我这是为你好……再小的伤口,不上药……也是可能会化脓感染的……”
屺的一张脸已经惨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怕疼……”
“……你是义军首领……居然说出这种话……我……”怜秀打上一个结,剪断绷带,她觉得好无奈啊,“算了,你穿上衣服吧……”
门外响起叩门声。
屺一边披上外衣,一边道:“进来。”
蔚小海走进来,“屺……他来了……”
“他?……我知道了,你安排下让他进来吧。”
蔚小海点点头,合门走了出去。
“神神秘秘的……是谁要来?”怜秀一边收拾剩余的绷带药水,一边问屺。
“克罗蒙·俣。”屺答道。
“克罗蒙·俣?!”怜秀猛然转身,“他来做什么?!”
“……怎么这么大反应……”屺笑笑。
“他是伊南莎·泷的人!!!”
“呃……或许吧……”
话音刚落,克罗蒙·俣已经进来,后来跟着蔚小海。
“小海,在外面守着。”
“是。”
蔚小海应声出去,同时关紧了门。
克罗蒙·俣看见怜秀也是一惊,他原以为她应该跟着沽月汐才对……
“怜秀,俣将军与我们也算是旧识了,现在他是来投靠我们的。”
怜秀表示出怀疑与敌意,她怒瞪着克罗蒙·俣,毫不友善的说道:“是吗?——在华葛时他可没给什么好果子我吃,他安排的暗士差点要了小海和小雨的命。”
克罗蒙·俣脸上显出尴尬神色。眼睛看向屺。
屺却只是摇摇头,似乎在说:你自己搞定。
“我这次来……带来了两个人的消息。”克罗蒙·俣对怜秀说道,他走前一步,“是你认识的两个人。”
怜秀狐疑的看着他,“什么人?”
“杉儿,和你们所服侍的公子。”
怜秀猛然站起来!“他们怎么了?!”
克罗蒙·俣料到怜秀会有如此大的反应,继续说道:“伊南莎·泷抓了他们,想借此诱降沽月汐。”
怜秀表露出鄙夷神色,“就凭他?他不会得手的。”
“不一定。”
“你什么意思……”
“我想你大概还不知道,沽月汐施妖法冰封海域,使我东诸海上船队全部覆灭,她现在灵气耗损,根本不足为惧。”
“你!!!”怜秀就要动怒,肩头被屺轻轻按下——
“怜秀,这些是真的……海岸的军队确实有来传报过天气异象。”
怜秀咬紧了下唇,问克罗蒙·俣:“夫人现在在哪里?”
“西婪大军完胜而归,……沽月汐下落不明,也许是在某个地方疗养吧……”
怜秀沉默了片刻,忽然她抬起头来,双手揪紧了屺的衣袖,“不能……不能让她这个样子来东诸……我们要救他们,我们一定要救他们……”
“怜秀……”屺微微皱眉,“这是引诱沽月汐的陷阱,……是个陷阱,我们怎么能往里钻呢……”
“一定要救他们……我知道他们对夫人意味着什么……失去了他们,她会疯的……她一定会疯的……”
“可是……”屺有些犹豫。
“若只是救杉儿……或许我能有办法。”克罗蒙·俣说道。
两人同时看向他——
怜秀怔怔问他:“……你能救出杉儿?”
她看见克罗蒙·俣点了点头。
“……我信你一次。”怜秀对他说,心怀感激。“请务必将她好好的带回来。”
请将她好好带回来吧,我再见不得他们任何一个人身上又添新创。
该了结的,是时候了结了。
这夏气渐浓,太阳炙烈得残酷……
能不能够——不要再怀恋那年冰雪?……是人都会觉得痛吧……
一桶凉水猛地袭来,歆儿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他微微睁开眼,闻到刺鼻的腐臭气味!这气味却令他再熟悉不过,只有东诸国的地牢里,才会有这样这样的恶臭!
歆儿警觉的抬起头,他看见了面前的少年——
美艳的少年依旧美艳,只是此刻,他再不复曾经的张狂。
伊南莎·泷坐在一把木椅上,木椅两侧是滚轮,他安静的坐在上面,双膝上搭盖着毛毯,木椅背面立着一名侍女,生得娇艳。
歆儿想站起来,离开这肮脏不堪的地板,脚却被绊住,他低头看,双脚已被扣上了曾经的脚镣。
伊南莎·泷说了话,“靠近些。”
侍女轻轻应了一声,将轮椅向前慢慢推动,一直到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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