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虐太上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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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虐太上皇-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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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当初就让他被人砍脑袋不就得了!”莫水心愤恨地瞪着莫爱恩,“妳留下一个让我恨极的仇人,每当我忆起亡夫时,我就恨到巴不得放把火将他烧死在这里!”

莫水心抡着双拳,一字一句咬牙带恨,眸里布满血丝,丧夫之痛让她狰狞了精致容颜,想到亡夫及夫家一门惨死于罗宵残暴无情之手,只为了她夫君暗地里支持着罗昊,让她从此孤寡,她如何不恨罗宵恨之入骨!

“我知道妳恨他,我也知道他做了不可饶恕之事,他对不起妳,对不起大哥大嫂,也对不起晚艳,但……他是我夫君呀……”

“妳枉读圣贤书!妳应该做的是大义灭亲,世人会歌颂妳,我会感激妳!”

莫爱恩听毕,只能叹气。

她不要人歌颂,也不要人感激,她只想守着罗宵,在别人眼中或许是如此自私,但她只是一名妻子,她不需要任何歌功颂德,那对她毫无意义。

“水心,妳这次同样是打算来泄忿,妳真有恨的话,就打我吧,这回的罗宵已经不是妳所以为的罗宵,妳不能打他。”她清楚莫水心的来意,每一回莫水心来,便是要倾泄怨恨地甩罗宵几个火辣辣的巴掌,她拦不下莫水心激愤的情绪,好些回都害罗宵挨打,但那几回的罗宵失去记忆,有时连本性都失去了,有痴呆发愣的罗宵,有不知所措的罗宵,也有不动不笑的罗宵,然而这次的罗宵太危险,太接近“魔皇”,她不能眼睁睁见妹妹身陷危险。水心曾经是位个性温婉的女孩,在面对家族骤变之后改变了心性,这是罗宵欠她的,是罗宵的罪……

“水心,他过得也不好,他曾是皇者,现在沦为囚鸟,用一辈子来偿付,他是个自视甚高的男人,这些对他来说,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这种话,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说,死去的人呢?他们连开口想抱怨都做不到!”莫水心吼回去,不管她的音量会让罗宵听见多少。“想偿付,就拿命来偿,砍下他的首级让我去祭夫!妳杀了他呀!妳帮我杀了他!姊——我相公被曝尸在城门十五日,整整十五日呀!”她吼出了眼泪,双手捂面号哭了出来。

莫爱恩流下出眼泪,心里的悲哀却是酸涩地满溢出来,她拥住了莫水心,让她尽情大哭一场。

她可怜的妹妹……

“唉……”莫爱恩除了叹息,也无法做出其他安慰。她老早就笃定了心意,任凭谁来也无法动摇她,她要守着罗宵,留在他的身边,守着他。

她知道外人是如何提及她的,魔皇那个自私的贱妻,因为她是全天下唯一一个不要罗宵死的人,只有她,仍想让恶魔苟活于世。

背负着永无止尽的罪恶感,也要罗宵活着。

“水心,妳好些了吗?”感觉抱在怀里的莫水心停止啜泣,莫爱恩缓声问。

“妳为什么不杀他……妳是最有机会一刀了结他的人……只有妳能近他的身,只有妳呀……”

“我无法回答妳这个问题,正如同我无法站在妳的立场去恨他……水心,妳别再来了,妳每来一回,心里的伤口就被狠狠扯开来,它无法愈合,妳那么的痛,让姊也很难受,那个灭妳夫家的魔皇罗宵已经死了,妳很清楚,他死了,再也不存在,死在我亲手喂他喝下失忆药时,他就从这世上完完全全消失了。妳想看的是什么?他的首级被取下来游街?然后呢?妳的日子就停滞在那一刻永远不动了吗?”

“妳不要满口歪理!只想着替他脱罪!”

“我答应妳一件事,我与罗宵死的那一天,我会事先请求大伯将他的首级送至妳手中,让妳去祭书仲一家,也请妳答应我一件事,连同我的首级一块——妳要对他做什么,也请同样对待我。若妳想将它踩在地上跺成粉末,请让我一块。”这是莫爱恩唯一能替莫水心做的事。

莫水心讶异于自己亲姊的死心眼,莫爱恩淡淡说着,神情却认真无比。

连死,都要和罗宵一块——

“我言尽于此,妳走吧,回去的路上小心走,还有……有空请替我去瞧瞧晚艳,也请二哥二嫂善待她,可怜她无父无母。”莫爱恩不再多言,扶起莫水心往大门走。

“妳好自私……”

“对,我好自私。”莫爱恩苦笑,无法反驳,无法避开莫水心投来的幽怨,她全都承受下来。

送走莫水心,莫爱恩不意外看见罗宵站在她身后,她不知道他听见了多少,但很肯定方才与莫水心的对话,他是有听见的。

“那位是我妹妹莫水心。”

“我杀了她的夫婿。”这是他听见的部分。

“嗯。”她沉沉点了下头,但不想补充。

“我让妳很为难。”罗宵用的,都不是问句。她的丈夫杀了她的妹婿,处在中间的她,必然左右双方都讨不了好。

“没有太为难,之前的事已经发生,谁都无力扭转,至少未来,我们可以不让错误再发生。”她凝视他,唇角带笑,一抹苍茫,一抹宽恕,一抹义无反顾。

“好。”在罗宵的记忆里,不曾有过“后悔”两字,但此时此刻,他为过去无知的自己而深深后悔。

那个自己,到底是个怎生的混蛋,他难道没有双眼看,没有双耳听,没有良心去感觉吗?现在温柔挽着他手臂的女人,是那么担心他,那个自己全然忽视她眸里的哀求,自顾自地做着天理不容的事,再用染满血腥的双手去拥抱她,这对她有多残忍?!

他让她与亲人决裂,让她不受谅解,让她跟着他一起受罪,他后悔,为了她口中轻描淡写说着已经无力扭转的过去。罗宵作梦的次数增加了,梦境开始连贯,也越来越清晰。

梦里,她身着绿领白衣的丝裳,领上绣着金边牡丹,颈际两条细金链,上头缀着贝珠,她梳着望仙髻,簪着白角梳及步摇,手肘腰后缠着的帔帛也是浅浅清爽的绿。

胭脂点缀着小巧丰唇,螺黛描绘着秀气的眉,最美的当然是她脸上的笑,她盈盈走来,身上的花香似乎也能传进他肺叶内。

他很爱她。梦中,这个念头很强烈。

她唱起了歌,像只画眉鸟般,嗓音清脆娇美。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燕婉及良时。征夫怀往路,起视夜何其。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他入迷听着,沉醉地闭上眼。

蓦地,歌声停了下来,他张开眼,她不见踪影,金碧辉煌的偌大厅堂只剩他一人,那股焦急,与之前在小苑找不着她是一模一样。

他开始寻找她,但深宫之中可不比小苑容易,他只知道自己开了(奇*书*网。整*理*提*供)无数的门扇,门扇之后只有黑暗。

他慌了,加快动作及脚步。

爱恩。他在梦里唤她。

爱恩……

呀,是她。

爱恩。

他远远看见了她,但她似乎没听见他的叫唤,径自定着,神情慌张,左顾右盼,面向他时,仿佛他并不存在于现场,她拎着裙襬,小跑步起来,他心里生疑,自然是跟了上去。

她步下只有两盏壁上火把照明的幽暗台阶,迎面而来的是潮湿又腐臭的噁心味道,她掩鼻,却没回头继续走,两名狱卒不失恭敬地拦下她。

“王后。”

“我来见他。”

“可是圣王有令……”

“他允我过来的。圣主念他是兄长,让我送些食物和伤药。”她扬扬手里竹篮,甚至主动打开,让狱卒瞧清里头装了些什么。

狱卒原本是不信的,因为他们所认识的圣主压根不懂何谓兄长、何谓亲情,而且按照三餐让人来施以酷刑,又怎会好心送食物和药来呢?

但是他们也不怀疑她,她是圣主唯一在乎的人,任何人都可能触怒圣主,独独她不会,即便会,圣主也舍不得罚,他们自然不会为难她。

“原来是这样呀,那您请进。”狱卒领着她往更深的牢房去,罗宵跟在后头,狱卒同样对他视若无睹。

她停在最末端的牢门前,先向狱卒轻声道谢,狱卒笑着摇手之后就退开了,她直到狱卒走了一段距离才缓缓蹲下身。

“大伯。”她轻唤牢里之人,等不到动静,她捺着性子又唤,“大伯?”

“爱恩?”幽幽的牢房角落,传来气弱的声音。

“是我爱恩。大伯,你还好吗?”

黑暗里嗤笑一声,听得出来是因为极度愤恨而发出的重音。“好?他让人打烂了我的背,现在等着看它发脓生蛆,妳说好是不好?”

“我带了些伤药……”

“他让妳来的?”

“不,我瞒着他来的。”她坦承。

“妳不怕他知道?”

“没关系,不用担心我。大伯,来,伤药……”她握着小药瓶,将它递进铁栅内。

“这点伤药哪够。”

“呀?”她不解,但也仅止一瞬之间,牢里的人为她解答了疑惑。

她的大伯,罗宵的亲哥哥,罗昊,困难地从暗处匍匐出来,她惊恐地捂住嘴,几乎怕得想要瞥开视线。

罗昊身上的衣裳……那连称为衣裳都太勉强,它已经被鞭子抽到破烂,连同底下的肤肉,找不到半处完好,囚犯的灰布衣能让鲜血染得透红,仿佛像是被浸到染缸那般彻底,光是用眼睛看,都好疼好疼,她无法想象鞭子无情抽下时,疼痛会有多骇人。

那片背,根本是毁了,但从罗昊无法站立的姿态来看,她不会天直以为他的伤口只有在背上!

“大伯……”

罗宵……罗宵,他是你亲大哥呀,你怎能下此毒手?

“所以我才说那点伤药哪够。”罗昊还有心情说笑,她手里的伤药,光是敷半片背都还嫌少!

“你需要赶紧看大夫……”再迟下去,罗昊会送命的!

“爱恩,妳是傻了吗?罗宵就是想弄死我,还会让我看大夫?!”

“这我知道……我知道……但他答应我不杀你的。”那日她替罗昊求情,罗宵明明当着她的面允诺不杀罗昊的!

“他是答应过不杀我,但没说过我自己挨不住拷打而病死牢里。”罗宵的打算,傻子也知道!

“大伯……我救你出去。”

罗昊惊讶看她,以为自己听错,“妳说什么?”

“我救你出去。”莫爱恩下定决心。她不能让兄弟相残的憾事发生,不能让罗宵一错再错,弒亲的罪名太沉太重了……

“就凭妳?”

“我明天会再来看你,那时——”莫爱恩将声音压至最小,倾靠在铁栅边,罗昊本能仰首凑上耳朵,她咽咽唾液续道:“我会将牢房钥匙带过来,再拿下了迷药的甜汤给狱卒们喝,你再趁机逃。我只能做到这样……”

“这样就够多了。”

“然后我会让小珠在城门右巷数过来的第二棵树下埋一袋银两,你逃出牢房之后,赶紧拿这笔银两去治伤,再先到其他邻国去避一避,隐姓埋名,别让罗宵找到你。”

罗昊点头,听进了她的安排。

“大伯,别和罗宵自相残杀,你逃出去,找个安静之处落脚,看是想做些小生意什么都好,银两不够的话随时捎个口信给我,我会随时让人送过去。”

“就是别再回来和罗宵争夺皇位?!”他咬牙补充她没明说的劝告。

莫爱恩敛眉,神情苦涩。“你们兄弟俩争得还不累吗?你坐上皇位,他处心积虑想扳倒你,他坐上龙座,换成你用尽心机想扯下他,几番来回,你们非要斗到其中一方倒下才罢休吗?”

“妳比我清楚,我比他更合适为皇。”不是罗昊自傲,他们兄弟俩虽然都好斗善战,但他比罗宵好,至少他还有人性,不以杀戮为乐。

“我当然清楚……”她叹息低喃。但她劝不了罗宵,只能用这种方式让死伤人数减少,少一个,是一个。

站在她身后的罗宵正欲上前,眼前的她与牢笼内的身影却开始模糊,最后在他眼前消失无踪。

牢里,空荡荡的。

“圣、圣主——我、我们不知道罪犯为什么下见了——请饶命呀——呀——”罗宵闻声回首,就见到两名狱卒被一剑砍成两段,朝他这方向倒下,他来不及闪,尸首却在应该碰触到他之际穿透过去。

“废材!”站在罗宵面前,是另一个罗宵,他面目狰狞,右颊上被喷溅出来的鲜红血珠子沾着,他大掌抹去,留下一道一行红,为他的佞美添加令人胆寒的味道。

另一个罗宵冷哼,也消失在他眼前,连同他身处的昏暗牢房正快速在改变中。

没了牢中的腥臭味,取而代之是大雨洗涤后的泥味及焚烧纸钱的烟熏,远远的,他在薄薄细雨里看见莫爱恩跪在两座坟前磕头,不顾一身泥泞,身旁的小婢女一面为她打伞,一面在烧纸钱。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真的……很对不起……”

碑上的姓名很陌生,但像有一种直觉在告诉他,抔土里葬着的人,正是那两名被另一个罗宵杀害的狱卒。

她伤心哭着,眼泪如流泉,下唇被她自己紧紧咬着不放,在惩罚自己。

“王后,雨变大了,要不要赶紧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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