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有一个日本团要带,在你去看那些蝉儿的时候他就离开了。”恋荷连忙编着谎话。
他沉默了许久,脑子里还是处于半混乱的状态,像是突然被人偷走了一小段记忆。“我最近可能是工作得太累了吧!”最后,他只能这样下结论。
恋荷在一旁偷笑。“是啊!看你恍恍惚惚的,就知道是睡眠不足。”看了看走道旁边的巨大看板,她又问:“看完了玉器展示间,要不要再去看别的东西?”
“我看算了。”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又加上自己不太清醒的脑袋,震廷决定尽快离开故宫博物院。“今天到这里就够了。我们先找个地方用餐,然后我送你回”魅惑人间“吧!”
虽然法术对人的身体没有任何伤害,但是会造成脑部有一段记忆是空白的。
他们往楼梯走去,恋荷在前方带路。楼梯走到一半,突然又冒出一大群小学生,吵吵闹闹的从三楼冲下二楼,恋荷被挤得差点摔下阶梯。
走在他后面的震廷本能的伸手抱住了她。人群的推挤加上恋荷往后靠的作用力,两个人被挤到楼梯的转角。
震廷索性将她转个身,让恋荷背贴着壁,自己则用身体护住她,替她挡开人群的冲撞。
“好多人。”震廷没话找话说,在她耳边喃喃说道,呼出的热气引得恋荷一阵颤抖。连刚刚在至善园,他们都不像此刻靠近。
恋荷努力排除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踮起脚尖,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前方。
“看起来好像是我们在至善园中遇见的那群小学生。”她下结论。
“欺负黑天鹅的那群?”他惊恐的瞪大眼睛。
恋荷点头,看见震廷专心的侧头倾听了一会儿。
“对,没错。”他终于说道。“我认得这些吵闹声。”
楼上还传来老师要小学生们不要吵闹,要小朋友们注意安全的声音。老师喊得声斯力竭,小朋友们还是兴高采烈的在楼梯上猛跳,不把老师的话当一回事。
几个小男生,下楼时冲得太猛,站在转角处的震廷刚好让他们缓步,几个人全撞到震廷身上,他只是闷哼了一声,依然护着恋荷。
“怎么了,会疼吗?”恋荷关心的问。
震廷笑了笑,不以为意的摇摇头。他低头看着恋荷,“这些小学生精力很旺。”
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感觉自己被困住了。身后是硬硬的壁,眼前则是凌震廷跟铁壁没啥两样的怀抱,抬头看着他的眼眸,恋荷头一次尝到无助的感觉。
这种情形,比在至善园时更加亲密。眼神交会的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在两人之外,无意的身体接触更是火上加油。
震廷情不自禁降下唇,隐含着从见面起—直压抑到现在的期待。
恋荷则是把所有人给她的劝告统统丢得远远的。这种感觉对她而言太陌生,她不要听任何人的劝,不要听任何人的话,她决心由自己去品尝。
太近了,她感觉到震廷温热的气息轻轻的吹拂在她唇上。恋荷等待着……
一双手搭到震廷的肩上,两个人同时全身僵硬。
“对不起喔!”一位热心的国小老师拍着震廷的肩膀,热络的笑着。“我这些学生太胡闹了,让两位下不了楼梯,真是太对不起了。”
震廷静静的看着这位老师很久、很久、很久,尽力克制自己不要扑过去掐死他。
用尽—切自制力,他终于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没关系。”
第五章
水滟舒服的坐在湘妃椅上,高兴的喝着热茶,一手拿了本宋体书,好整以暇的翻看着。
天色昏暗,恋荷从山下回来,一打开木门就看见坐在书桌前的水滟。
“回来啦!”水滟放下书,一脸好奇的问,“怎么这么晚才到家?不是说只是讨论一下工作细节吗?”
“我们又顺便去了故宫博物院,耽搁了一点时间。对了,我遇见师叔。”恋荷回答。一整天折腾下来。她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马上就会看见那群可怕的小学生在她脑海里猛跳。
“还好吧?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
“我没事。”恋荷摇摇头,已经懒得再说什么了。
水滟观察她一会儿,微笑的说:“没事就好,休息一下,等一下就可以吃饭了。”
不敢说出她已经和凌震廷在外面吃过了,恋荷只能点头。想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对劲,她疑惑的问:“晚餐是你负责吗?怎么你还坐在这里?”
“要是我负责,现在怎么能这么好命的坐在这儿?当然是另有其人!”
恋荷瞪着厨房,冷汗慢慢的滑下背脊。不,天啊!千万不要!她在外面受尽折磨回来,可不要又碰上那只死缠烂打的蝙蝠。
“乖乖等着,等一下就有义大利料理可以吃了。”水滟缓缓的说。
“天啊!雷恩怎么还没有离开?”恋荷发出一声哀号。看来上苍已经抛弃她了。
原本以为自己早上已经表现得够明显了,回到家里时雷恩应该早就知难而退。谁知道她太低估吸血鬼的脸皮厚度,雷恩居然有办法说动水滟,大摇大摆的住进“魅惑人间”。
“为什么要留下他?”她忍不住大喊。
水滟慢条斯理的喝口茶,不太了解为什么恋荷会气成这样。
“冷静点。雷恩说只要我肯让他待在‘魅惑人间’,所有打杂的工作他全包了。你想一想,免费的外籍劳工耶,比请菲佣更划算。”
恋荷强迫自己在心中先从一数到十,再开口说话。她正处于崩溃边缘。
“不行,雷恩不能住这里。”她坚定的说。
“放心啦!我和他约法三章过了,首要条件就是不能骚扰你,他不敢在这里放肆的。”水滟努力安抚她。
恋荷张嘴还想辩驳,雷恩围着围裙,边走边擦手出来。看到坐在一旁的恋荷,他双眼一亮。
“恋荷,你回来啦?刚好赶上吃晚饭。”
她瞪他一眼,仍旧对水滟大喊:“我不管,反正雷恩不能待在屋里。”丢下最后通牒,她头也不回的跑回房间。
客厅里的两人同时挑眉。许久之后,雷恩才开口。
“好激烈的反应。”他一面说,一面卸下围裙。
“意料之中的,不是吗?”水滟淡淡的说,仍旧一派优闲的喝着热茶。
雷恩也在一旁坐下,高大的身躯压得竹椅直发出怪声。
“谢谢你让我住进来,我倒有许多机会接近恋荷。”
“举手之劳。”她回雷恩一句,接着又说:“反正我不希望恋荷和凌震廷在一起,你要是能夺回她的心,让她回心转意,那是最好不过的事。”
“恋荷真的对那个凡间男人有意思吗?”
“如你所说的,她早上的表现已经够明显了。”水滟看着窗外。“我不知道恋荷是忘了,或者是存心忽略,反正现在她根本忘记了修炼者的禁忌。她不能爱上凡人。”转过头,她看着雷恩。“你有把握能挽回恋荷的心吗?”
思考许久,雷恩不情愿的摇头。“她对我的态度你又不是没见过。”
苦苦追求了一百多年,恋荷顶多把他当朋友,一旦雷恩想要越雷池一步,她马上不客气的翻脸。
水滟叹了口气。“尽力吧!我真的不想失去恋荷。”
修炼者的禁忌之—就是不能对凡人动感情,他们必须在修炼与爱情间做一抉择。数百年来,水滟与恋荷一起生活着,已经能和对方心意相通,这是头一次,她发现自己摸不清恋荷的心思。水滟不能忽视自己心中的恐惧。
躲不过了,就算是她们修了这么多年,凡间的情还是悄悄的攫取了她们,如何挣扎也不能躲开。在水滟最深的恐惧中,连她自己都不敢承认,恋荷这一次,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雷恩一大早就采了初开的红玫瑰,大摇大摆的走进恋荷的房间。
一声可怕的尖叫声划破早晨的宁静…。
水滟从睡梦中惊醒,疑惑的甩甩头,披上睡袍就往恋荷的房间冲。才进门就看见恋荷愤怒的抄起任何拿得到的家具,没头没脑的拚命往雷恩身上砸。
“白水滟!”恋荷尖叫着,气得头顶冒烟。“你说过这家伙不会骚扰我的。”
“我只是送花而已啊!”雷恩一边躲,一边装无辜。
水滟吃惊的看向雷恩。天啊!他不会真的这么鲁莽吧?!
手里还抱着鲜花的雷恩低下头,嗫嚅的说:“顺便嘛!”
恋荷扔过来的梳子,准确的砸中他的脸。
水滟两眼一翻,差点没有昏过去。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一百多年来,恋荷对雷恩的苦苦追求完全无动于衷了。雷恩根本不晓得如何博得女人的欢心啊!恋荷对他已经没什么情意了,他不晓得动用柔情攻势,还一大早就跑来想非礼人家。
雷恩还是把恋荷当成一般女人,以为只要他勾勾指头,她就会乖乖的滚到他怀里。
不可否认的,雷恩是修炼界少见的奇才,但是在追求女人方面,他则是不折不扣的笨蛋。
“恋荷,冷静点。”水滟徒劳无功的想劝架,一手把雷恩推出房间。
“冷静?你教我怎么冷静!都是你说什么请个外籍劳工,现在我一早起来就要面对一头色狼。”恋荷随手拿起一旁的睡袍,气呼呼的穿上。
水滟直冒冷汗。该死!本来是期望雷恩能转移恋荷对凌震廷的注意力,现在反而弄巧成拙,那只笨蝙蝠只会把恋荷逼进凌震廷的怀抱罢了。
“水滟,我受够了,雷恩不走,我走。”恋荷说。
“别这样,你总要给他一点机会啊!我保证雷恩不会再这么莽撞了。”
“不行。”恋荷猛摇头。“再跟他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不是他先逼疯我,就是我先杀了他。我明天下午就走。”
“恋荷,你……”水滟还想再说,却被恋荷挥手打断。
“放弃吧!你劝不动我的。我明天下午就回台南白河。”
水滟叹了口气。“白河?”
“是啊!别忘了我在那里还有一栋四合院。正好乘这个机会,去寻找我的正身。”
一股寒意窜过水滟的背脊,她忽然感觉到莫名的恐惧。
“恋荷,不要去。”
“找个理由来说服我。”恋荷转过身来。
“你会有危险的。”水滟大喊。
恋荷呆了一下,不由得叹气。“要是我继续留下来,才会有危险呢!”不理会水滟的满面愁容,她开始考虑要何时出发。
水滟蹙眉看着她,知道自己的确劝不动她,只得无奈的走向房门。
忽然,恋荷脱口叫住水滟。“水滟,你赞成让凌震廷知道我的身份吗?”
“随便你!反正就算你不说,那家伙太厉害,迟早也会猜中的。”
恋荷在一旁猛点头。这个问题已经困扰她很久了。
水滟转身面向她,严肃的说:“我要声明—点,凌震廷猜到也罢,没猜到也罢,在你拿回正身古画后,我要你施法术消除他对我们的一切记忆;到时候如果你下不了手,我就会代劳,懂吗?”
不待恋荷回答,水滟转身走出房间,留下恋荷坐在床上,纤纤玉手把锦织被单绞得死紧。
恋荷在屋子里想了老半天,终于决定到凌震廷的公司走一趟。
在至善园里他说过要和她一起南下,现在临时决定提早回白河镇,恋荷觉得有通知他的义务。懒得再通过一大串的电话审问,她干脆直接找上门,对他说明一切。
水滟早上所说的话还在她心中回响着。其实水滟说得没错,一旦找到正身后,是必须要消除凌震廷对她们的一切记忆,以免修炼者的秘密外泄。但是,她心中为什么一直在迟疑呢?恋荷发现她下不了手。
因为他的温柔,因为他无声无息的步步逼近,原本对凌震廷的好感已经转变成一种更复杂的感情。
她惊觉自己是这么在乎他,在乎到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中。
思绪起起伏伏,晃到他的公司时,她还是没能把心里的感觉理出一个头绪。
没有心情通过什么劳什子的来宾检验,恋荷直接使用法术,轻轻松松的隐身到凌震廷的办公室。
环顾四周,却没看见他的人影,恋荷皱着眉头四处晃着,终于在屋外的一个温室中找到他。
震廷正在翻动水仙花球茎的土,一旁摆放着记满研究事项的笔记。恋荷在门口端详他专心的模样好一会儿,四处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才敢现身。
蹑手蹑脚的走到他身边,恋荷轻拍他肩膀。“嗨!”
回头看见是恋荷,他原本有些严肃的面容瞬间变得温柔。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人来通知我?我也好出去接你。”震廷随手脱下沾满泥土的手套。
恋荷眨眨眼睛,决定撤个小谎。“有人带我进来,看见你这么专心,我要那人先离开了。”
怕他再接着问下去,恋荷连忙转移话题。
“在忙什么啊?”她也蹲下来,假装很有兴趣的盯着水仙花的球茎看,然后伸手摸着绿油油的叶片。“这些是水仙吧!”
震廷点点头:“没错,这些水仙是要赶在农历年前上市的。”
他正在想她呢!刚刚才决定等一会儿再去找恋荷,谁知道她竟会突然出现在他眼前,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了解他的思念一般。
“水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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