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来了来了,还真没官差跟着呀”一家丁也伸出脑袋并指着陆飞提醒着李大少。
李大少一拍他的后脑,“瞎指什么,爷我看见了,你们准备好了没?”
家丁点点头,猥琐一笑。
李大少嘴角一扬,厌恶的眼神瞅了瞅缓缓而来的陆飞,道,“好,去吧,嘴皮子要利索,声音要大”说完打开手里的折扇,遮住了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对暗自得意的眼睛在提溜乱转。
家丁一弯腰,嘿嘿一笑,“少爷,你就瞧好吧”
李大少挥挥手,家丁快步朝巷子深处路去,不一会,他又回来了,身后领了十来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叫花子,看起来都是半大的孩子,家丁从怀里摸出一把铜钱,每人发了七八个,边发钱边道,“教你们的话都记住了吗?”
众叫花子眼睛盯着铜钱,一齐点着头。
家丁又道,“你们认识我吗?”
叫花子们摇摇头。
家丁看了一眼少爷,转头笑道,“好,去吧,把教你们的话给我大声的喊出来”
叫花子们乐呵呵地接过钱,天下还有这种好事,随便喊几嗓子便有钱赚,这是多好的事,谁还在意骂的是谁。
陆飞依旧闲情逸致地在街上走着,对于前方那十多个叫花子的出现并没有注意到。
只见那群叫花子呼啦啦的上了大街,一跳一蹦地在陆飞前方走着,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臭味熏得行人一阵阵皱眉,连连往边上闪,一些摊主怕这群叫花子会偷他们的东西,便一边仔细地盯着他们一边挥手喝道,“走远点走远点”
陆飞听到前方的骚乱声,见是一群叫花子,也是一皱眉,想在他的治下怎么能出现这么多要饭的,这事得从他之后断绝,想着他便加快脚步,朝前走去。
突然,这群小叫花子们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说宿松,道宿松,宿松本是财如松,自打来了小知县,土匪闹哄哄,小知县,脖子长,不务正业敛财忙,小知县,脸皮厚,独占花魁闹青楼,座山顶上匪婆留,如此当官不如回家放黄牛”
这听一出,满大街的人都听见了,本来还是热闹一片的街面,立刻便变成鸦雀无声,大家都将目光投向了叫花子身后的陆飞,如此公然地骂县太爷,这下有好戏看了。
顺口溜一遍又一遍地从小叫花子们的嘴里传出来,陆飞也听得分清,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自言自语道,“小知县,这是在说我吗?我脖子不算很长吧,芸娘,你听听,他们喊什么呢?”
芸娘站在他身后,涨红着脸,她好不容易忘记了自己的出身,却没想到竟然被人当众编排起来,一时脸涨得绯红,嘴唇上露出一行牙印,一行眼泪忍不住的夺目而出。
被新奇事物包裹着的凌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芸娘的脸上突然挂了泪,忙扯了扯陆飞的衣服,“大人,宋姐姐她怎么了?”
陆飞转身一看,明白了,叫花子的话伤了芸娘的心。
大街上的百姓一言不发,有的再替这些小叫花子担心,当面指责县太爷,这可是以下犯上,少不了要打一通板子,也有的在暗暗替县太爷鸣不平,自从县里来了这位年轻的知县后,虽然日子有惊有险,但县太爷出的一些新民政还是让他们得到了好处,至少不会再有衙役敢当街打人,也没有压死人的放屁都要交税的事,怎么说这县太爷还是功大于过的。
小叫花子们边走边喊,喊得一次比一次通顺,好像成心要让围观的人都记住似的。
陆飞没有去喝斥那么些叫花子,只是轻轻地拍了拍芸娘的肩膀,“丫头,扶宋姐姐回县衙”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街头小叫花子们的流言顺风早已传出了好几里了,当陆飞三人回到县衙的时候,门口站岗的衙役也正在谈论这一话题,都在琢磨着怎么教训一下那些不知好歹的叫花子。
芸娘的出身被人再一次挖了出来了,落荒而逃地回了县衙,一个个默默在站在后衙花园的鱼池边,出神地盯着那几尾游动的小鱼。
在这个讲求出身门第的年代,名声超越了生命的价值,名节对一个女人来说那是胜过一切的东西,少不了有人感慨,人生自古谁无死,要留清白在人间。
凌宁和陆飞站在花园口静静地关注着,陆飞对芸娘多少也是了解一些,这些流言不会对她造成太大的伤害,只是一时之时她难以面对,芸娘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她比旁人更坚强,有时候连陆飞都自愧不如,当初她家逢巨变,转眼之间从一个官家大小姐伦落成青楼卖笑女子,这种打击不是谁都能应付得了的。
凌宁本是心性纯良,不喜与人争斗,自己能从一个乡下丫头来到她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县衙中生活,过上了再也不用担心受怕的日子,还有个和姐姐一样关心她的男人,她觉得自己是这个世上最最幸福的女人,这一切都是陆飞给她的,陆飞不开心,她也会跟着一同黯然失色。
凌宁看得出来陆飞对宋家姐姐的关心和内心的愤怒。只是不知道要如何去安慰,便也安静地陪在他身边,陪她一起忧心。你快乐我陪你一起快乐,你不开心,我也陪你一起不开心,这是凌宁最纯真的关怀。
李顺和赵班头从前衙走了过来,他们也听到了这个朗朗上口的顺口溜,心中气愤不已,恨不得马上就派人出去把那群叫花子给拉到大堂上来痛打几十大板才能泄心头之愤。好在李顺心思深一些,太冲动不是好事。还是先问过县太爷再说。
李顺小声地在陆飞身边道,“老爷,您站了不少时候了,不如去花厅坐会”
陆飞缓缓地转过头。盯着李顺,眼中闪着怒不可遏的光芒,一把把李顺给的肩膀给揪住,狠狠道,“你说,你凭良心说,从打我上任以来,我睡过一个安稳觉吗?我拿过老百姓一两银子吗?我做的事有哪一样不是先考虑百姓的得失,当初张参将带兵入城祸害百姓的时候。我都是拿命在和他争,为了能帮大赛湖两岸的百姓减轻渔租负担,我沿湖跑了上百里。鞋都磨破了,为了能帮城里的商户减轻重税,我不惜得罪上上下下的人,办了汪县丞,为了全县的百姓能过上好日子,我费了多少心思。为什么,为什么现在竟然是要我回家去放牛。为什么?”
赵班头听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拱手道,“大人,只要您一声令下,属下这就带着人去将那群叫花子给绑过来,宵小之辈也敢以下犯上,太放肆了”
李顺伸脚轻轻踢了踢赵班头,焦急道,“你少说两句吧,还怕事不够大,老爷,您先消消气,消消气,这事没那么简单”
陆飞竟然心中有杀人的心思,但还没有莽撞到去同几个叫花子发生言语之争,只是这份委屈压在他心中难以发泄出来。
凌宁也上前扯了扯陆飞的衣服,“大人,丫头不知道什么大道理,但你在江家湖为老百姓做的事,丫头和姐姐都看到了,你是真心帮我们这些人的,没有大人您就没有丫头的今天,山上的人也没有再世为人的机会,丫头不相信这些闲话,一句也不信,即使所有的人都不相信,丫头永远都相信大人是一个好官,一个好人”
陆飞听着凌宁的和声细语,不禁心中升起一丝羞愧,自己的表现也太差劲了,她都能看得开我还能什么想不开的,嘴长在人家身上,爱怎么的怎么的吧,做好实事才是正经。
一转眼的工夫,陆飞已经转怒为笑,松开揪住李顺的手,拍拍他的肩膀道,“我这不是冲你,只是一时心不顺”
李顺拱手道,“不,老爷,让老爷背上这些流言蜚语,是我们这些人没有尽到职责,你有气尽管冲我们发”
陆飞一笑,“没事了,赵班头,告诉衙门里的兄弟,不准因为这事出去找事,更不能随便抓人”
县太爷发了话,赵班头只能从命,转头仍是一脸打抱不平的样子退在了一旁。
陆飞虽然可以不去多想这些流言,但芸娘他不能不安慰,这些话传到陆飞的耳朵里,顶多是气愤一阵,对芸娘可是伤害太深。
正当陆飞要过去开导芸娘一番的时候,芸娘却正朝花园门口缓步而来,脸上好像没有先前那么失落,反正是有些轻松。
芸娘也不是那心眼小的人,自小家教良善,知书识理,明断是非,流言是对她打击不小,可还没有蒙住她的心智。
凌宁跑了过去,拉着芸娘的胳膊道,“宋姐姐,我们村里有句俗话,传闲话的人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你别太往心里去”
芸娘笑了笑,摸摸凌宁的脸,走到陆飞边上。
陆飞安慰一笑,“芸娘,丫头说得对,几事想开点,外人不明事,可我们大家都知道,你的那些经历都是不得已的,没人会怪你,也没人因此就看不起你,在我心里,你始终都是那个冰雪聪明,家世清白的好姑娘”
原本陆飞还以为芸娘定是要伤感一阵,却没想到芸娘只是微微一笑,“小飞你不用担心芸娘,芸娘没那么不堪打击,相反,我高兴,听到你刚才的话。我很高兴,其实刚才我站在那是在想着怎么安慰你,怕你因为愤怒犯糊涂。现在好了,大人你想开了,这是全县百姓之福”
陆飞十分欣喜,“我就说嘛,别看你是女人,气量还是有的,好”
芸娘又道。“不过凌丫头说的话也是有道理的,传闲话的人自身也非好人。这些流言来得突然,好像也就是从今天传出来的”
陆飞也在琢磨这事,要说一个官当得好不好,有流言也应该是渐渐而起。怎么会一天之内就传遍全城,弄得人尽皆知,这背后是不是有人在暗中操作。
“你的意思是?”陆飞问道。
芸娘走了几步,低头呤背着,“说宿松,道宿松,宿松本是财如松,自打来了小知县,土匪闹哄哄。小知县,脖子长,不务正业敛财忙。小知县,脸皮厚,独占花魁闹青楼,座山顶上匪婆留,如此当官不如回家放黄牛”
芸娘念了一遍,停顿了一会接着道。“这几句顺口溜读起来朗朗上口,通俗易懂。就算是不识字的人听几次也能记住,语句虽然平实无华,但这不可能是一个小叫花能说出来的,句句都押着韵”
第027章 不错
李顺在一旁点头道,“恩,大小姐说不错,这肯定是有人在背后唆使”
陆飞也点点头,“会是谁呢?我得罪谁了?”
芸娘道,“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大人你怎么处理这事?”
陆飞一笑,“流言嘛,强行阻止可能适得其反,何况话已经传开了,要平消这些闲话,最好的方法就是用实事去证明,问心无愧”
芸娘微笑点头道,“大人英明,事实胜过巧辩,不过知已知彼才能得心应手,最起码要知道是谁在背后作祟”
陆飞一点头,转身对赵班头道,“赵班头”
赵班头一拱手,“大人,有何吩咐”
陆飞道,“马上吩咐下去,让人暗中盯着那几个叫花子,查查他们和谁接触,不管是谁都不要惊动”
赵班头点头称是。
芸娘听了笑着行了一礼,拉着凌宁的手对陆飞道,“大人,你们聊,我和凌丫头上街了,以此告诉那些居心不正之人,流言对县衙里的人起不到威胁”
陆飞满意地点点头,“好,让大眼陪你们”
陆飞带着李顺和赵班头来到正堂,又让人将县衙分管六房的主事也都一并叫了来,商量起县里以后要做的事,如今形势一片大好,不能因为几句流言就束手束脚,事还是要做的。
陆飞指着桌上的几本帐册对李顺道,“师爷,这是县里各部管事送上来的,全县的钱粮赋税都在这,一会你拿去核对一下,看看咱们有多少家底,石料厂不能再拖了”
李顺点点头。
陆飞又道,“还有,这几日你将全县的无业流民,叫花子都统计一下,另外贴出告示,在全县之内征民夫一万左右”
李顺问道,“大人你这是要干嘛?”
陆飞笑道,“修江堤,修一条保宿松几十年没有水患的大堤”
李顺又惊又喜,“这可是大事,是不是要事先和府台大人商量一下,这钱可不是小数目”
陆飞摆手一笑,“用不着,我今天算是明白为什么皇上给了我个五品知县,皇上是想让我放开手去干,不用被上面束手束脚,银子的事不用担心,你一会帮我写个折子,咱直接找皇上要银子,另外这大头是赵郡马出,当然了,咱县里也多少应该支持一下,为了百姓嘛”
李顺点头,“大人考虑周到,只是这么大工程,非是咱们一县能完成的事吧,一万民工这个不难,可是有手艺的河工可不容易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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