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飞自嘲一笑,得,酒没喝着。他倒不在乎几个包子,一方外之士为了填饱肚子,能出此下策,也算是真饿急了。
“少,少爷!”这时,老李头那带着几分惊恐的声音从树后传了过来。
陆飞将横笛收在腰间,快步来到树后,老李头正一脸茫然的愣在那。
“怎么了?”陆飞问。
老李头脸色泛白,喃喃道,“就这一眨眼的工夫,这人,人呢”
经他这么一说,陆飞这才感觉不对劲,二人上上下下又找了一遍,四周都是一眼能看到百步开外,根本藏不住人,一个大活人就这样突然消失了,来得突然走的更是悄无声息,上天入地了?
想到这,陆飞也觉后背升起一丝凉气,不过转瞬即逝,自我安慰似的笑了笑。
“真有妖啊?”老李头真吓着了。
陆飞一展鬼脸,妖?就为骗几个包子吃?怎么可能,再说,这世上压根就没这东西,也许这附近有个视线死角,外地人不知道而已,为了几个包子也犯不上非把人找出来。
“子不语怪力乱神,行了,收拾收拾赶路吧,天黑之前赶到盐城投宿”,陆飞抬脚上了官道,大步流星,如此小事他不会放在心上。
老李头心中发虚,恨不得马上离开这,哆哆嗦嗦的背起书篓跟了上去,几步一回头,心有余悸地对陆飞道,“子只是不语,他可没说不信”
陆飞满不在意,取出横笛,随性吹奏起来,一曲悠扬婉转的笛声随风而去。
一曲终了,陆飞将手一背,气定神闲,挺胸对着前路高声道:
横笛一曲行路欢,
登峰涉岭渡龙潭。
山精水怪无心论,
但求皇榜压孙山。
吟罢,便背对着老李头打了个响指,“赶路!”
两条身影慢慢的消失在官道的尽头,对于刚刚这段小插曲,陆飞一笑而过。
沙沙!
离陆飞刚坐过的大树不远处草丛中传出一串物体被拖拽的声音,那在树底下酣睡的农夫正慢慢地在移动,移动得很慢,朝着更阴暗的林中移去,那样子说不出的诡异,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拖着他,而农夫却依然是酣睡不醒。
但在另一处,一个模糊的影子正在渐渐清晰,在陆飞刚刚坐过的大树下,一具人形的轮廓半隐半现嵌入树干,就好像这棵大树的树干上有扇门,人影晃了晃肩膀,整个身体便从树身中走了出来,那模糊的轮廓也随之清晰,他竟然是那个突然消失的老道。
就在老道现身的一瞬间,移动中的农夫噶然而止,四周立刻安静下来。
老道对这一幕却早已了然,只听他大喝一声,“好你个不入流的鼠妖,连妖气都藏不住,你就敢光天化日下作恶,看我收了你”
果然,一只体如雄鸡般大小的灰鼠正匍匐在地上,嘴里咬着那农夫的衣领,弓着身体,看样子是想往林深处拖,直到老道现身,它才发现,它这点勾当都被人尽收眼底,当下便魂不守舍,一对小眼提溜乱转。
吱吱!
巨鼠自知大祸临头,赶忙放下农夫掉头就溜。
“哪里逃,困妖符”,老道不慌不忙,念动咒语,手指在空中飞快的划着,一符速成,朝着灰鼠挥去,“去!”
老道面前的草丛立时一阵折腰弯下,似是有一股股强劲的力道隔空朝巨鼠袭去。
吱吱!
灰鼠一声惨叫,一头撞在那无形的困妖符上,当场撞得头晕眼花,滚了几滚,忍痛又朝另一个方向逃去。
可不管它如何努力求生,它始终都无法冲出老道的困妖罩,直到它精疲力尽,头破血流。
困妖符一旦成法,那便如同凭空生出一堵堵专门克制妖魔的铜墙铁壁,封堵住妖魔的退路,法力的强弱只在于施法人的道术深浅,今天这只倒霉而又大胆的灰鼠真是出门没看黄历,老道对付它,那只需一成功力,二者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老道闲庭信步,摇着芭蕉扇走了过去,边走边笑道,“嘿嘿,别说是你这不入流的小妖,就是你祖师奶奶来了也别想从老道我这困妖符下逃了,你道行不深,这胆子可不小,大白天你就敢吸食生气,嘿嘿,如今这妖,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老道说着话已然来到灰鼠跟前,灰鼠心知在劫难逃,只得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它那惊恐万状的双眼闪烁着乞求的目光。
“装可怜?老道我见多了,我要再晚一会,这条人命就被你害了,我岂能留你,诛魂符”,老道再次指尖飞动,凌空作符,当下便要取了这小妖的性命。
可诡异的一幕再次出现,那灰鼠已知逃生无望,便用两只后爪撑地,像人一般的直立了起来,那模样活脱脱一只斗败了的公鸡,黑褐色的血从他嘴里流了出来,腥臭难闻。
直立而起的灰鼠,拱着两只前爪,正学着人的样子,对着将要取它性命的老道连连拱手作揖,这分明是在求老道饶它一小命。
老道一见如此,眉头一皱,蓄势待发的诛魂符并没有立即施展,灰鼠的所作所为纵然有悖天理,不过老道也知道,这只小妖肯定是头一次在人间腥风作浪,因为自古以来,还没有小妖敢在白天行恶,这只小小鼠妖如此反常,当有缘由。
如果把妖类也按道行的高低排个三六九等,那这只小妖顶多只算是个刚入门。
也许它只是年头活的比一般的老鼠久一点,又恰巧在某个地方吸收些天地日月的灵气,误打误撞之下脱兽为妖,此时的它正处在从兽转妖的临界点徘徊。
老道一时恻隐之心顿起,收起符咒,弯下身子,一脸可亲,点点灰鼠的小脑袋说道,“小畜生,道爷念你初犯,还没来得及作下恶,又有悔过之心,暂且留你一命,从今往后,你得谨守兽道,不得再越雷池一步,记住了吗?”
灰鼠似是懂人言,蒙此大赦,兴奋之下,连连点动鼠头。
“嗯!”,老道满意地直起身体,“那我这次只驱除你体内的魔性,以后你还做你的老鼠去吧”
嗖!
老道凌空一指,一道驱魔符罩向灰鼠。
只见那灰鼠猛然往地上一滚,身体一阵阵抽搐,那如公鸡般大小的躯体也随之在一点点地萎缩变小,一转眼,已只有一只成人拳头大小。
恢复原形的灰鼠已不通人性,原地打了几转,一对小眼四处窥伺,一溜烟,钻进了草丛里,真叫一个抱头鼠窜。
老道拈着山羊胡,望着逃窜的灰鼠哈哈一笑。
吱吱吱!
突然,又是一阵老鼠的惨叫传来,那刚跑出去十余丈远的灰鼠已被一只强有力的大脚踩入土中,肚破肠出,当场气绝。
还没等老道开口,一个带着责备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这位道友,我追了这鼠妖三天三夜,你怎么能把它放了”
说话之人正是那踩死灰鼠之人,一身打扮与老道无异,只是衣衫很是整洁新鲜,三十岁左右,一根一齿金籫斜插在发髻之上,他正用脚使劲地揉搓着地上的死鼠,好像是怕这小家伙死得不够彻底,也好泄泄这三天三夜的怒气。
老道见此人出手如此之重,当下便没了好感,轻哼一声道,“我说怎么这小畜生敢在大白天作恶,原来是被你追得快死了,情急之下要吸食生气续命,我已除了它体内的妖性,它现在不过是只寻常的老鼠,你为何还要取它性命,下手太重了吧”
年轻道人朝老道走了过来,仔细打量了老道一番,待看清老道的装束后,连忙一拱,堆起笑脸道,“原来是六柱天师,失敬失敬,道兄此言差矣,妖性难改,不斩草除根,恐有后患,一朝为妖,终生是妖,此为天道,晚辈这是在替天行道”
老道也看清了年轻道人的装扮,不屑道,“小小一柱天师,也敢在老道面前称天道?身为天师,降妖伏魔,旨在收伏教化,令其改过从善,你这只知一味的杀戮,和妖类有何区别,你不知道物极必反的道理吗?”
年轻道人在草地上磨蹭着鞋上的鼠血,哼哼一笑,“恕晚辈眼浊,据我所知,六柱天师普天之下,只有二十位,我好像没见过你,敢问前辈师承何人?”,这话就像是在说,你谁呀你,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老道懒得再与他争论,摇起芭蕉扇,转身离开,并丢下一句话,“你不配问家师的尊号,年轻人,好自为之吧”
“你,你以为你是谁,身为六柱天师却纵容妖孽,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那六柱天师的名头不也是踩着妖孽的尸体爬上去的吗?我不诛妖,道行如何提升,我呸,道貌岸然”
年轻人忿然大怒,可老道就只当没听见,寻着陆飞走过的路,信步而去。
第0161章 异事
盐城,位于金陵城以北一百多里,东临大海,南近长江,南北大运河穿城而过,水陆交通极为便利,有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盐城的繁华可想而知。
盐城县城往东去四十多里,有一座横亘南北的大山,山势沿着大海之畔逶迤南北,绵延近百里,如同一座屏障将陆地与大海阻隔开来,故得名屏山。
屏山并不壮丽,与东土之上的五岳名山相比,不值一提,不过屏山上却有一处为世人所共知,那就是屏山最高峰,石人峰,因山顶矗立有一座高大巍峨的石人像而得名,石人高二十余丈,周身有百人合抱之广,石像与人形似,且栩栩如生,一手指天,一手握拳于腹处,面朝大海,气势恢宏,大有一种纵横沙场的骁将之气。
也不知道是何人所刻,何时所立,关于这石人像的传说千奇百怪,有人说是天上的神仙在人间的化身,也有人说这其实是当年一统天下的秦始皇把自己的的雕像立在这,以显示其无上的丰功伟绩,更有人说这屏山里关着一个大魔头,石人那就是镇符之物,如果石人倒了,那人间就大祸临头了,等等。
种种传说,千百年来引得无数名人骚客慕名而来,石像的周围布满各种诗词歌赋,大多都是感叹石人峰的壮美,其中有一首没有落款的诗给游人留下了无限的想像空间。
脚踏绝顶立如松,
天高云淡我为峰。
待到夕照石人目,
妖王临世万事空。
这首诗并不是写在石像身上,而是刻在石像不远处的一块大青石上,字迹很模糊,可见年代相代久远,很有可能传说这山里有魔头的源头就是出自这首诗。
不过也有人说这诗其实就是有人故意吓唬人的,妖王想要降临人间,那得夕阳照在石人的眼睛上,可石人面东背西,夕阳怎么可能会落到他眼上,说不定这就是先人开的一个玩笑,当不得真。
也不知道从哪天起,这石人竟然被当地百姓膜拜,特别是刚刚成年的男子,在他们成人礼的那一天,他们爬上那高耸入云的石人像,站在石人的肩膀上,对着大海高声将那首怪异的诗喊出来,这一切做完,才表示他已经长大成人,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一习俗,在当地流传了上千年。
陆飞主仆二人走在盐城的大街上,左右相顾,不禁有些纳闷,都说盐城繁华,纵横城里的街道终日都是车马川流不息,来往商客富户更是络绎不绝,可眼前这一幕,着实意外了些。
难道盐城人这么早就睡觉了?各个商铺大门紧闭,不见半个小贩,天快黑了,一股恶臭在空气中弥漫,满目萧条,阴气森森。
偶尔几个路人从陆飞身天走过,也都是快步跑开。
“劳驾,请问这城里哪里有便宜些的客店,我们……哎,你别走呀”,老李头好不容易拉住一名路人,可话还没说完,那人却一言不发,赶忙挣脱跑开了。
这地方太诡异了,听不见半个人声,连狗叫声都听不到,如同一座游荡着孤魂野鬼的死城,处处透着不寻常。
“知阴阳,识命数,前世作孽来世猪,何不今日把命补”
就在陆飞徘徊不知往何去时,一个苍老而又浑厚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在这诡异的空荡街道上,这声音如鬼似魅。
陆飞忙四下搜寻,果然,在离他们二人近五十步开外的角落里,站着一个人,道人装扮,须发花白,一手靠背,一手撑着一支幡,上书“推阴阳,断吉凶”,由于离得远,陆飞看不清他的样貌。
原来又是个走街串巷给人算命的臭道人,真是怪了,今天怎么老遇上这种人,陆飞心中纳闷,可再一想,不对,这么远,声音怎么听得这么真切,就如同近在咫尺。
怪异的老道,阴森的街道,一言不发的行人,荒凉的县城,老李头冷汗直淋。
“知阴阳,识命数,前世作孽来世猪,何不今日把命补”
那老道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而且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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