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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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容-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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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用动抬眼,惊见关兰芷翩然到来。

原来她并没跑太远,只不过在附近晃晃罢了……他心下一阵欣喜,随即又转为担忧,她一个姑娘家,尽管出身名门,也不该如此大胆地与贝子对上;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倘若这贝子蛮横不讲理,那么她一个弱女子,可应付不了他们一群彪形大汉。

不过,见她挺身而出,他除了意外,还欣赏她不同于一般女子的勇敢。

“你……”靳忠堂直盯着她,感觉似曾相识。“你是谁?”

“贝子何必管我是谁?与其知道我的身分,倒不如先知道他是谁。”关兰芷将劳用劻自一干随从手中拉出,恶狠狠地瞪视着靳忠堂。

“他好歹也是通过乡试的举人,来到京城是为了明春的会试,而贝子却想加害于他,这不是轻蔑了万岁爷吗?”

靳忠堂眯眼打量她半晌后,怒眼扫过看热闹的人群,恼怒地吼道:“还不走!留在这里会人现眼吗?”

语毕,一干人随即消失在热闹的街。

劳用劻双眼直锁在她身上不解地问:“你既是京城人,应该知道那位贝子的来历,你偏又和他对上了,往后...

位高权重之人多矜傲,倘若让忠堂贝子知晓她为女儿身……

“若因此在京城待不下去,届时再说。”关兰芷微微笑道库着他的手便往胡同里头走。“我还要买衣袍呢,咱们走。”

“你身为女子怎么能随意牵男人的手?”劳用劻想甩开她冰凉的小手,却被她抓得更紧。

不知怎地,她的手明明冻得很,他却觉得仿若有一股火从她的手往他心头窜,烧得他心慌意乱。

“你真是啰唆!”关兰芷啐他一口,依旧不放手地拉着他往前走。“如果不把你抓牢一点,待会儿又走散可怎么好?京城这么大,天知道你会不会又倒楣地误认某位贝子贝勒,再上演一出好戏?”

“还不都是你害的!”劳用劻忍不住嘟哝抱怨。

她……她把手抓得这般紧,活像男人对待女人一般……她该不会把他当女人看待吧?

虽说他是个文弱书生,可好歹也是个男人,应该不会让她有这种错觉吧。

“是,所以我现在牵紧你的手,就是不想看事件重演。”关兰芷答得理所当然。

劳用劻无语对苍天,更无从解释这心头有些难受的悸动是什么……

和她在一起时时都有惊奇,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她这个人虽然惊世骇俗了些,还算是心地善良,起码她能不畏权势,挺身帮他。

这就够了!

“怎么样?好看吗?”关兰芷换上新衫后转了一圈问道。

“仔看。”

劳用劻双眼自书本移开,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再用力地点了点头,庆幸她还有这么一点像女人;遗憾的是,她身上穿着的仍是男装。

“真的好看?”关主芷挑眉轻问着。

“嗯”

轻描淡写回了一句,他再次埋头书本里,压根儿没发觉身着红枣色衣袍的关兰芷正一步步逼近他。

她一把抽走他的书本,再远远地丢到炕上头,存心不让他温书。

“千般风流,万种繁华,皆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你看得这般人神作啥?”她挡在他的面前,硬是不让他移动身子去拿回书。

“你说的也没错,但是寒窗苦读十年,为的就是要进士及第,求得功名好侍奉娘亲。”

劳用劻不觉又叹了一口气;她要上街,他便陪着她上街,她要换衣袍,他也由着她拿屏风挡在两人之间,而且还不动歹念地目不斜视;她要如何便如何,而自己不过想读书,也犯着她了吗?为何她总不让他好过?

“官场似虎,宦海无涯,等你一脚踏进去之后,你就会明白官场到底有多险恶。”关兰芷笑得极淡。“像你这般老实心软的性子,我只能说……你不适合当官。”

以她在宫里来去所见,所论断之事从未错过。

劳用劻的性子好到让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住进他的房里,甚至夺了他的炕,还不让他读书,他依旧不动怒……这种个性极好,却不适合在朝为官。

他肯定会让人欺负的!

‘如今是太平盛世,官场岂如你所说这样可怕?”他倒是乐天得很。“娘亲供我苦读,我没道理因你一言就放弃,你甭说了。”

“到时可别说我没劝你”

关兰芷冷哼一声,走回炕边捡起他的书本丢还给他。

“多谢姑娘忠言。”如果她可以不来打扰他,他会感激不尽哪!

关兰芷闻言,脸色一凛。“我不是说过不准你这样唤我吗?倘若隔墙有耳让我的身分泄露出去,有你瞧的!”

劳用劻倏地抬眼,见她又翻脸,不禁暗叹一声。

她心里头到底在想些什么?好好的姑娘家不当,偏要扮成男儿身!

第四章

“你扮成男儿身,并非只是为了出外游玩方便,而是另有因由的吧?”劳用劻好奇地问道。

关兰芷眯起水眸斜瞄着他,嘴角缓缓勾出一抹动人的弧线,缓声说道:“到底是个举人,确实比常人聪明些。”

但即使聪明如他,她也没打算同他说老实话。

“该不会是因为你被逼婚吧?”他小声猜测。

一个大户人家的闺秀千金会以男装在外行走,多半为了逃避家中之事,而又有什么事会让一个姑娘家宁可远走他乡?

依她刚烈的性子推算,铁定和婚约脱不了关系。

虽然两人相处的日子不算长,但她却相当好懂,喜是喜、怒是怒;有时野蛮任性了些,但却是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比起一般扭捏作态的姑娘好多了……

不对,他干嘛替她说好话?

不是已经在心里暗自铁下心肠要将她赶出房间吗?他若在这当头心软,岂不是功亏一蒉?

绝不能让她再继续扰乱他的生活,再狠再绝情也要孤注一掷,要不她再这样纠缠下去的话,别说要赶赴会试了,他怕自个儿根本熬不到那时便不行了。

她人是不差,可他现下是最紧要的关头,不能出任何差池,况且他也受不了两位好友的奇异眼光……

他和她之间的情况解不解释都为难,直教他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

“你真是聪明。”沉默半晌,关兰芷牵动僵掉的嘴角笑道:“怎么不干脆在城门口摆个摊子替人算命?包你财源滚滚,毋需再为上京赴考而把自个儿搞得辛苦不堪!”

她笑得有些张狂,清澄的眸子里有毫无掩饰的恼怒。

“那你是逃婚喽?”他再次揣测地问。

若真如此,那可就糟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算同人说他们两人清清白白、没发生任何事情,也不知道有谁愿意相信?

更何况她还是个逃婚的姑娘……既是逃婚就表示她已有婚约在身,他居然还和她共处一室……这么一来,他岂不是等于拈污了她的清白?

虽是她自己赖着不走,但一开始是他背她到房里来的……兹事体大,他想得一个头都两个大了,她大小姐却压根儿不在意,直把他当傻子耍弄。

他该不会上子欠了她,这辈子合该任她欺凌?

“关你啥事?你不觉得你问太多了吗?”这个混帐男人,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把她惹恼不甘心吗?

她瞧在他性子好、为人好的份上,凡事不同他计较,孰知他竟像个女人一般,一张嘴聒噪得教她心烦,而且每一句话偏都是她最不爱听、最不想听的,让她不生气都不行!

“话不是这样说的。”为了彼此的名誉,他非要请她走不可。“你想想,不管你是否有婚约在身,你一个未出阁的估娘和我待在同一个房间里,若让外人知道,不但有违礼法,还可能你的未婚夫发现告上衙门,那我别说想参加会试,他连踏进利部的资格都没有,甚至还会被官老爷直接打人大牢,永不见天日。

“你想那么多干啥?只要你不说,役人会发现的。”关兰芷冷嗤一口,脱掉身上的马甲,随手丢到炕上。“说你是书呆子,真是一点也不为过,亏我方才还夸你!”

“可你身上既然有银两,何不另外向客栈租一间房呢?”别再折腾他了!他出身贫户,上有老母亲要侍奉,可不能出乱子。

“你想害我的行踪让人给找着吗?”她蛮横地道。

她心里一把无明火烧得正旺,恨不得一掌把他击昏,省得他再絮叨下去会把自己给烦死。

“可是孤男寡女的……”唉,怎么说都不妥啊!

“你一个大男人唠唠叨叨成何体统?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她怨声道,粉拳紧握,生怕自个儿一时忍不住对他出手。

“你怀疑我不是男人?”先前骂他无能,现在又问他是不是男人……她一个姑娘家居然这般瞧不起他,虽说他并不是出身富贵,但好歹也考上举人,凭的都是真本事,她怎能如此出言不逊?“我倒想问问你是不是女人,说起话来蛮横无理、霸道骄矜,压根儿没有姑娘家该有的含蓄温柔!”

他只是不想多言而已,别把他当成病猫看待!

关兰芷闻言有些意外地挑挑眉,不疾不徐地走他面前,放声喝道:“是谁说姑家就一定要含蓄温柔来着?”她额娘就不是这样子。

她原以为他是个斯文书生,想不到他也有脾气,而且他这脾气来得真是莫名其妙。

“你…”劳用劻霍然站起身,敛目俯视着她。“你到底有没有习过女诫?”

真没想到一介女子居然口出狂言到这地步……说她标新立异是夸奖她,真要给个评价,该说她是伤风败俗!

“你该不会以为我没念过书吧?”难道她一睑痴呆愚昧吗?

虽说她向来不理会女诫那套狗屁思想,但她终究是个女孩子,那本书她再不愿意读,阿玛还是会逼着她读。

“好,既然你知道,那我问你一点最简单的。”既然她都说她念过书,他就向她好好“讨教讨教”。“咱们先不问女诫真义,倒是先问你晓不晓得何谓三从。”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你真把我当傻子不成?”关兰芷没好气地答道。

“既然你肖未出嫁,在家便要从父,而你却在外游历,如何对得起”

“我爹十年前就死了。”不等他说完,她立即截断他的话。

“嗄?”

他不是故意要提伤感的事,可……他怎么会知道她幼年便丧父呢?

“难道你要问的就只有这些?”关兰芷双手合抱环胸,脸色不善地瞅着他。“真无趣,我都快睡着了。”

“好,那我问你,女诫第七篇所提到的四德,你懂得多少?”原本他还有那么一点点不好意思,担忧自己挑起她的痛处,迈料她大小姐压根儿不以为意;既然如此,他也犯不着再同她客气了。“而你又做足了多少?”

“我觉得自己每一项都做得极足。”至少役人嫌弃过。

天底下就出了他这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敢嫌弃她……他以为他是谁,两人不过萍水相逢,他倒把自己当成她的夫君了,竟跟她讨论起三从四德!

就凭他?

不过,若要将她随便许配个人家,她宁可下嫁于他,至少他这个人心地良善,值得托付一生;更重要的一点是,即使他想对她动粗,他也打不过她……这事儿倒可以琢磨、琢磨。

“这话亏你说得出口!”劳用劻无奈地摇了摇头。“妇行四德中的妇德、妇功我并不知晓,但妇言和妇容“女诫七篇妇行第四有道:‘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关兰芷琅琅地背诵着,眼波流转、气韵非凡。“我说话口气是差了些,但我说的话未曾失过公允,更不曾无的放矢,全都是真心话、公道话,这一点你不能否认吧。”

劳用助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但妇容呢?”

这小妮子伶牙俐齿,说的话不无道理,连他也反驳不得;妇言定不了她的罪,拿妇容定她失行之罪可是绰绰有余。

“‘盥烷尘秽,服饰鲜洁,沐浴以时,身不垢辱,是谓妇容。’你说我哪一点没做到?”

她根本不想背这些东西,但在阿玛面前可由不得她,就连额娘也事事偏袒阿玛,弃她于不顾……算了,不想了!横竖她现在还不想回府,何苦想那些事来烦自个儿。

“着女诫一书的班大家道是如此,实则不然。”瞧女孩子家能读过多少圣贤书?假若她真明白其中道理,她的性子就不会这般蛮横不讲理。“郑康成仪礼一书亦提过,妇容指的并不仅仅服装整齐、按时沐浴等琐碎小事,而是广泛指姑娘家该要温婉顺从,神态要和善、语调要温柔、动作要轻盈、姿态要端庄,而你……先别论神态语调,光是你的打扮便不符合。”

“我的打扮?”她低头瞧了瞧身上的袍子,缎料挺精美,绣工也挺细致的,她不得有何不妥。“你是鸡蛋里挑骨头是不是?”

见她好似地痞流氓般逞凶斗狠的模样,劳用劻不禁无力地摇了摇头。

“你该不会真把自己当成男儿郎了吧?瞧你这一身行头,哪里像个端庄温顺的姑娘家?”真要他把话说得那般明白吗?

“一个姑娘孤身在外,若不着男装,很容易遭人欺凌的,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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