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堂案上的玄玉,在聆听程兆翼的禀报之余,手中的笔一刻也没停过,不断批阅着春后就开始积的公摺。
忙里分心的他淡淡的问:“这批流寇是打哪来的?”
“回王爷,这批流寇,原是在河南府外州郡一带走动的散寇,近来散寇来了个寇王将众散寇化零为整,并集结成军后,开始成群在河南府内打劫行抢。”
“河南府派兵剿寇了吗?”玄玉手中的笔停了一会,复而又再继续挥毫。
扰心忡忡的程兆翼,愈是禀报,脸色愈是惨淡,“回王爷,河南府守军在当今圣上登基后,已被兵部撤回至长安大半,加上流寇行动范围不定,时而分批齐袭,时而他散出击,以河南府守军军力,实是应接不暇。”
“既是兵力不足,何不就借调洛阳城守军支援?”将一批已批毕的摺子交给站在一旁的堂旭后,玄玉说着说着又再挪来案上的另一批公摺,取来一本公摺后又继续批阅。
“这……”面有窘色的程兆翼,为难地看了站在堂上另一侧的康定宴一眼。
久等不到下文,埋首案内的玄玉缓缓抬起眼来,先是瞧了瞧已在暗地里和康定宴翻了脸,在洛阳城中分为两势,成为其中一势的程兆翼,再心时有数地睨向凉凉看戏的康定宴。
他搁下手中这笔,好整以暇地将目光扫向不在乎有人背叛的康定宴。
“康大人,你可有拨派洛阳守军援助河南府?”
康定宴躬身一揖,“回王爷,洛阳城不拨兵援助其它郡县。”
“哦?”他绕高了两眉,“此话何解?”
“洛阳守军之职,乃守卫辖地洛阳城内外,它地,则与洛阳无关。”将下颔扬得老高的康定宴,话里,摆明了就是不愿插手帮忙。
早知会有此一答的玄玉,笑笑地问:“如此说来,太守的意思是撒手不管啰?”
“卑职不敢。”
“你当然不敢。”又在这种节骨眼上头耍花样?也好,这回就让他在一旁看戏。
“王爷,那此事……”眼看玄玉竟就这样由着康定宴去,大惊失色的程兆翼苦着一张脸。
“河南府与洛阳城,同属本王治下,因此流寇扰民一事,本王自然得一力承担。”再次拿起笔的玄玉,边说边又拿来一本摺子,“明日本王会派人将此事加急启奏圣上,得圣上动兵铜鱼后,本王将率亲卫进驻河南府永嘉轩辕营,并命楚郡王自长安带来他手下的兵相助,至于河南府那方面,就请程大人派河南府守军支援。”
“王爷,难道你要亲自率兵剿寇?”两眼倏然一亮的程兆翼,有些愕然,同时,也有些怀疑年纪尚轻地他的领兵能力,是否能担剿寇之任。
“对。”
程兆翼的两眉皱得更紧,“但……”
“若无它事,今日就到此为止。”下了决定后,不想多言的玄玉,抬手朝堂上的众官示意退下。
乐见如此的康定宴,立即躬身告退,同时也带走了堂上一半的官员,而还想说些什么的程兆翼,在左等右等就是不见玄玉改变心意后,揪眉垂首地也带着另一半的官员退出堂外。
在他们走后,处在内堂里的顾长空与符青峰,飞快地自内堂走出,在顾长空的眼底,有着掩不住的兴奋。
“都听见了?”没有抬首的玄玉,只是朝底下轻问。
“我这就去打点一下,待会就回长安。”急着建功的顾长空,大声对他说完后,就踩着急忙的步子往堂外走。
与顾长空相较之下,脸上带点犹豫的符青峰,则是相当不解地望着堂案上的玄玉。
“符青峰。”终于将公务告一个段落的玄玉,思索了一会后,抬首问向他,“你手下有多少可用之人?”
“廿座山头,二万人。”
他马上做出决定,“召齐他们,两日内进驻永嘉守军驻地轩辕营。”
符青峰不得不提醒他,“王爷,他们可都是山贼哪”叫那批素来被官兵追跑的山贼们,助官府一臂之力?他是忘了这两方原是水火不容的人马,还是他根本就没有弄清楚状况?
“但你不是山贼。”玄玉理所当然地瞥他一眼,“你既非山贼,那么你手底下的人,就只是你的属兵不是吗?”
符青峰紧皱眉心,“我……不是山贼?”
“你是我朝的将军。”玄玉懒洋洋地把他的底细抖出来之余,还不忘叮咛他,“记住,带他们进轩辕营之前,别忘了把你的将军顶戴给戴上。”
没料到自己的身份他早已知情的符青峰,瞪张着眼,不太相信地瞧着一副没事样的玄玉。
他迟疑地拖长了音调,“我的身份……是袁天印告诉王爷的?”多年来,对于自个儿的身份保密到家,最多也只有透露给袁天印一人敌情而已,这个玄玉……他是怎知道的?
“不,师傅什么都没说过。”玄玉摇摇头,有些好笑地瞧着他一脸惊讶的模样,“是我自个儿挖出来的。”
符青峰攒紧了两眉,“王爷是何时知道我的身份的?”
“自你为我效命的那一日起。”袁天印是送了人给他,但这不代表,他就无疑心,既然用人者是他,那他自然得将所用之人的来路,查个清楚明白。
满脸意外的符青峰,这时才觉得,过去,他似乎是太瞧不起这个对他们这些自愿为他效命的人,不问一声,也不吭一句的年轻王爷了。他根本没想过,这个看上去总是脸上带笑的玄玉,其实骨子里,跟那个爱动胸筋的袁天印竟是差不多。
“还有问题吗?”见他一迳地站在原地,玄玉忍不住出声。
他赶忙回过神来,“没有。”
“那还不快去办事?”玄玉对他努了努下巴,两眼同时瞥向堂外。
“是。”
在符青峰也出了堂上后,散去了脸上的笑意的玄玉,双手拿来程兆翼所上呈的摺子,再次将摺子里详述流寇作乱的事迹,仔细看过一回后,一双锐眸,止定在那名统领流寇作乱的寇王之名上。
转眼想了半晌之后,他再自案上厚厚一叠的摺子里取出一本搁置很久的摺子,摊开研究了不久,他开始觉得,他心头的那根刺,拔了之期,指日可待。
第四章
在得建羽皇帝所赐铜鱼后,玄玉被任为剿寇得军元帅,行军调度、军中军仕任命,皆由玄玉全权指挥任派,玄玉在整合府军与地方军后,分左、中、右三军,札营永嘉轩辕营。
在轩辕营等待了数日后,根据探子回报,原本流窜于河南府四处的流寇,忽然消声匿迹,又再过了数日,原以为已闻讯离开河南府的流寇,不但没有国永嘉军而走避河南府,反已集结成军,十万流寇,正朝河南府永嘉节节逼近。
“长空到了吗?”坐镇在得辕中的玄玉,在冉西亭又再次在帐中焦急地走来走去时,忍不住要问。
“到了。”神情显得相当不安的冉西亭,脚下的步子依旧没停。
“符青峰呢?”
“也到了。”想到另一个头痛人物也到轩辕营了,冉西亭的脸色就更惨淡三分。
玄玉不解地扬眉,“既然他们都到了,二叔的脸色怎还是这么难看?”原以为他是在担心顾长空与符青峰来不及赶到,使得轩辕营兵力不足,无以与流寇大军对抗,可现下他们的人马都到齐了,他还在忧心些什么?
“唉……”两际隐隐作疼的冉西亭,干脆坐在椅内叹大气。
不得其解的玄玉两眼往旁一望,发现袁天印的脸色,也极其难得地同样难看。
“师傅?”
袁天印只是伸手朝帐外一指,“你自个儿瞧瞧主明白了。”
按着他的话,玄玉走至帐门外,大老远的,就听见音量皆亮如洪钟的顾长空与符青峰,正在外关吵得不可开交。
打一进营就互不对盘的顾长空与符青峰,在知对方皆有意向玄玉自荐行军总管一职后,也不管有多少部属在看,迅即引燃了两人自相识起就一直私底下存在着的战火。
“跟我抢?”带着一脸的不屑,符青峰倨傲地睨瞪着眼前人,“你这个郡王凭什么跟我抢?”
顾长空一手拍着自个儿的胸膛,“虽说我只个郡王,可好歹我同时也是个将军!”
“将军?”较为年长的符青峰,鄙视地自鼻尖蹭出两口气,“哼,就凭你这毛头小子?”
“注意一下你的身份,你以为你是在对谁说话?”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不敬,忍不住抬出身份压他的顾长空,就不信这个山贼头子在这方面能争得过他。
“哟,讲身份?”符青峰冷冷地哼了哼,“那好,你就给我拉长了耳朵听听本山大王的身份!”
顾长空讥诮地扯着嘴角,“凭你这山贼头子也配跟我讲身份?”
“当然!”符青峰不卑不亢地挺直了腰杆,“我符家祖上世代受袭将军,算来,我官居五品,与你这郡王恰恰同等,我有什么不敢同你讲身份的?”
“啥?”甚为吃惊的顾长空拉大了嗓,“你是有来头的?”这家伙,不就是个山贼头子吗?怎么突然摇身一变,成了什么个将军来了?
符青峰不客气地以指尖戳着他的鼻,“难道你以为你的身份有多稀罕不成?”
“喂,那个闷葫芦呢?他又是什么来历?”顾长空撇开他的手,忙不迭地指向站在帐外守卫玄玉安危的堂旭。
“我怎知道?”懒得透露他人底细的符青峰将头一甩。
顾长空更是好奇了,“那个烂酒鬼兼赌鬼呢?”就不定,就连那个燕子楼也大有来头。
“想知道自个儿不会去问?”符青峰只是将下巴抬与天齐。
顾长空再次被他的态度给惹毛了,“你得意个什么劲?”
势在必得的符青峰走至他面前与他眼对眼,鼻对鼻,“总之,你给我安份的当你的楚郡王,行军总管一职,没你的份!”
“那个位置我当定了!”与他同样脸红脖子粗的顾长空,也不给面子地回吼回去。
眼看着他们转眼间又再度吵了起来,且愈吵愈上肝火,被扰得耳根子一刻也没得安宁,同时也觉得相当丢人的袁天印,踱至帐门边,愈是看那两人,愈是忍不住想摇首。
“王爷打算任他们何人为行军总管?”无论再怎样想,都觉得这两人只适任阵前杀乱大将,却无一可任行军总管,可眼下,营中却又没有其他的人还可挑捡。
玄玉摇了摇首,“他俩都不是我要的人选。”
“这二人,都只勇这一字,皆都无谋。”袁天印回过头问着那一脸万事不急的玄玉,“那位有勇有谋者,王爷到底是请到了没有?”怎么到现在,那个余丹波还是无半点消息?玄玉不会以为单靠这两我莽夫,就能打胜这场仗吧?
“快了,就快了。”
“启禀王爷,营外有外自称是洛阳文库书记官的余丹波求见!”在接到营六守军的报告后,亲卫统领连忙赶至玄玉的跟前禀报。
恭候大驾已久的玄玉,笑扬起一手,指向远处营门。
“你瞧,这不就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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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从余丹波进轩辕营,经由拥权调度,全军任命之权的玄玉擢异,由文库书记官荣晋为行军总管后,轩辕营内的气氛就一直显得相当诡异。
就在这当头,直朝永嘉逼近的流寇大军,大短暂停军过后,寇王派出其中约三万人大军继续朝永嘉前进,以测探永嘉轩辕营三军实力。
得知消息以来,全营军士的目光,皆停楼在余丹波这名新任的行军总管身上,但却出乎众人意外地,余丹波非但无半分动作,仍旧是采按兵不动的姿态,无论流寇如何在永嘉城外叫嚣示威,他就是不为所动,只是一迳地在营里观测天象。
自余丹波被玄玉擢异为行军总管后,这些日来,被迫得听他军令的符青峰与顾长空,在期望落空之余,本以为这名抢了他们所期之位的余丹波,会是威名赫赫的沙场大将,或是朝中功功彪炳的老将,可在他们见了余丹波之后,他们这才觉得,现实与预期,似乎总是有些落差。
毕竟,他们事先并未预料到,这名袁天印口中的军事能才,竟会有着一身文质彬彬的读书人气韵,和一张深具阴柔之美的面容。
“居然长得像个女人……”口中喃喃叨念的顾长空,与面色同样不善的符青峰,在行辕中暗捺着闷火,一齐瞪向叫玄玉找来余丹波的袁天印。
袁天印朝他摇了摇指,“以貌取人,非明智之事。”
“你也不看看那家伙,身材纤瘦不说,瞧瞧那脸蛋,简直就和个娘们没两样!”同样深感不满的符青峰马上接口。
“你是怎么搞的?居然要玄玉找这种文弱书生来?”与符青峰连成一气的顾长空,干脆将一肚子的闷气全往袁天印的身上发泄,“我将他从头看到脚,再由脚看回头,横看竖看,就是看不出他哪像个会带兵的!别说是拿刀使剑了,只怕他就连张弓都拉不开来!”
袁天印好笑地问:“你们不相信我的眼光?”
“说到底,你们就是为了行军总管这四字在心里闹疙瘩。”鹬蚌相争,岂料却杀出了个渔翁得利,这也难怪他们会犯不平。
咄咄逼人的符青峰,横眉竖眼地再问:“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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