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其中火油隐情;但是大乱之后剩下来的家臣和国人;也接受了这个现实;乃聚拢在当代家主身边;休养生息二十多载;方成现今的局面。
罗城内宅的另一个地方。
满是丝绸帷幕和布障环绕;摆满各种珍贵赏玩之物的豪华内室中;罗氏蝎子——罗念祖;刚刚从习习的凉风中中醒来;望着天顶的玳瑁旋扇;
平心而论;他是一个相当英朗的少年人;据说相比有些另类又颇孚众望的兄长;长得最似乃父;因此正当壮年的罗藩主只要一看到他;就会不自觉的想起幼年时的自己;而对这个后半身找回来的小儿子格外加以宠爱。
甚至多事迁就依从;并时时留在身边亲自言传身教;手把手的示范;政务处理和藩内管理的日常;并重金聘请多位名师常驻藩内;专门教导各种礼仪艺文之道;也留下了聪颖好学的名声。
当然流传在藩内国人之中也有另一种说法;这个蝎子找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三岁了;沦落在市井下层;做别人的儿子太久了;不免有些先天的不足和局促;因此就算是勉强送到府城的拓殖学堂;或是更高一级宗藩府学去;也不免受人歧视和排挤。
因此才格外留在身边;慢慢的调教和培养;再雇请名师来为他养望和造势
说实话;他平时在生母的督促下;的确表现的很是刻苦和努力;在父亲面前无论人前人后具是恭顺孝敬。让旁人不得不没口的称道。
除了偶尔少年人好玩跳脱的心性之外;他很完美的扮演了一个宗藩家少年公子的典范;如果能够再取一个门当户对的贵姓女;那他早年出身经历的最后一点短板;也可以被弥补起来。
唯一的不谐;就是那位哪怕不在身边;也用过去存在的各种痕迹;像阴影一样长期笼罩着他的兄长大人;骤然成为这个家族的一员;他也是充满憧憬和期盼的;但是在一次次总是被人自觉或是不经意的拿去比照;
然后各种隐藏在潜台词中的叹息和遗憾;像是背后防不胜防的倒匕和毒药一样;慢慢吞噬这少年的心灵;让他变得有城府和心机起来。
和母亲一起抱头痛哭;然后强颜欢笑的重新去面对众人;这些年下来;他自觉已经养成了一颗伤痕累累;又无比坚强的心脏。然后就像是苦臼来的一般;迎来了好日子。
随着兄长的音讯全无;藩内的家臣和国人的心思;也发生了某种变化;他的母亲更是擅长抓运的人。
曾经沦落风尘的经历;没有能成为她不愿回首的污点;反正成为她拥有坚强的心灵;善解人意的性情和见多识广的品质;并且努力影响着自己的孩子。
于是这几年成为他最美好的时光;父亲的刻意培养;家臣的恭谨和国人的逢迎;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地方上;那位兄长留下的痕迹和烙印;正在一点点的消失;
就算是藩外社交的诚之中;也更多人称呼他为罗公子;或者罗世孙;而不是什么蝎子;或者罗二公子
然而美梦总有破灭的时候;那个阴魂不散的兄长;又完好无缺的回来了;并且就像是一个强势降临的宣告一般;藩内闻讯当即有一批国人;在数名资深家臣的带领下;用前去广府投奔的行动;来表情自己的立场。
他身边由于父亲的默许和纵容;而聚集起来的作为潜在班底;培养主臣关系的伴当和郎党们的态度;也发生了某种显而易见的变化;担心和忧虑频繁的出现在他们脸上;然后有人借口家中有事;开始谢绝他游猎玩耍的招唤;而他则觉得自己被背叛和羞辱了。
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破坏我们一家美好和睦的氛围。
他如此深恶痛绝的诅咒着那个几乎没有什么印象的兄长;绝望和挫折再次吞噬了他的心情;从藩主的叹息和无奈中;他也感受到不一样的其他东西;就算是身为藩主;也不能为所欲为;更有自己的顾忌和力有未逮的地方。
母亲为了自己而在暗中做过的一些事情;他并不是没有偶尔见闻过;也让他愈发痛恨自己的无力和短时;既不能帮助父亲排解忧愁;也不能帮助母亲解决困扰;只能被动的扮演一个被保护的角色。
然后一些藩外的人;通过那些昔日的伙伴找到了他;然后随着他逐渐被开解的心情;这段时间又可以睡上好觉了;而不是担心一觉起来;就重新身处在四壁破破烂烂;散发着潮气和霉味的旧日寓居之所。
然后随着返身的动作;他触到了某种冰冷湿润的东西
他看着摆在床边血糊糊的硕大狗头;然不住惊骇无比的惨叫了起来;那是他最喜欢的一条獒犬;因为祖上据说拥有梁公豢养的一代传奇宠物——小白狼的血统;
因此全身都是雪白的没有一根杂毛;是当代藩主为了逗他开心;而特地重金从遥远的梁夏之地;托转买来的名种。
但是现在它就剩下一个一个被整齐切断;还散发着余温的头部;咧嘴耷拉着舌头;用死白的瞳孔;倒映出小主人惊骇欲绝的扭曲表情。
不似人类的惨叫声整整持续了一刻的沙漏时;才被闻声惊动而来的婢仆们给打断;他们的第一眼;身上满是血迹抱着个狗头
大片浸湿在下身的水渍和恶臭;让每一个见到的人都会觉得;仿佛自己是被诅咒了。
远远甩开一大群手忙脚乱;惊慌失措的侍女;披头散发的女子;仅着一件不能遮掩窈窕曲线的搭子;像是被恶鬼缠身一般的;冲进藩主的起居之所;然后大门紧闭将所有人隔绝在外。
片刻之后;大声的嚎哭和情绪激动的泣诉;在室内隐抑的爆发出来。
说道激动忘情之处;隐约的只言片语;却是连厚厚檀木包彩绸的门扉;都遮掩不住的透声出来。
“下人;都已经在流传;”
“大公子若是当家之后;定然要把我们母子;都卖到新洲或是小澳去啊”
“我们母子也不敢相争;只求官人在世时;能给个体面的痛快好了……”
这种毫无遮掩的话;顿时在那些家人奴婢仆从中;荡漾出某种表情的变化。要知道在多数国人心目中;新洲和大小澳;都是一个及其遥远的概念;
虽然大唐在泰兴年间就已经发现了东南大洋中的大澳和小澳;十三年后又在大洋极东的彼岸;发现了被称为新洲的北俱芦洲;历经数百年;开拓发展至今;作为南朝的远藩配下;时有往来不止。
但是依旧是多数人心中蛮荒不毛的可怕之地;遍地的野人生番和恶瘴疫毒之苦;国朝头等的流人死地;光是往来一趟;就要一月多到数月。
不过这次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很快一个突发的状况;打断了他们的独处。脸色铁青的罗藩主;牵着满是泪痕的女人。来到了露台之上。
刚过来夏至的节日;偌大的喷泉花卉装点出来的广场上;已经围满了为数众多的围观人群。
连执役的家兵;也没有办法将他们驱赶开来;因为其中赫然有好些位;同样居于城中;却第一时间闻讯而来的家臣和国人代表;
而他们的焦点;无疑是被横吊在旗杆上的十几具人体;这种就像是被抓到的海贼一般慢慢风于的处置方式;据说可以⊥死者永世不得超生。
每具尸体上还有白布写着的名字和籍贯、职业、罪名;伴随着已经凝固的血液和僵硬扭曲的表情;看起来格外的诡异和绮丽。
还有人指指点点的大声念了出来;给那些站的远或是不识字的人听
要知道罗氏藩已经太平了很多年;这几年就连远山内陆的岛夷生番;也不敢出来生事了;除了罗城港之外;也很少听闻什么有治安不靖的大事;一下子被吊上这么多人;就算是藩主委命的奉行官;也要有些手足无措了。
“是谁……”
见到这一切的罗藩主;就像是血冲到脸上去一般的;身体晃了晃;低声怒吼道
“对我罗藩的挑衅么……”
他正想下令将这些尸身都解下来;彻查详情再说;
然后远方突然奔驰来一小队人;领头的正是一名青衣的官员;烈日之下汗水已经浸透他的官服;却浑然不觉的大步上前道
“罗守护可在否……有谕令在此”
片刻之后开了大门;将他迎接进来;这位却是本府的司马;算是罗藩主的远方族弟;他大声的宣读道:
“宗藩院制曰:罗氏资言敏行;远守藩外、世为良亲……赠良人、太中大夫”
“恭喜守护啊……”
念完这短短的一篇谕令;罗司马板着的脸才松弛下来变成某种笑意。
“此话怎讲……”
罗藩主有些惊异不定的道。
“令郎与广府卓异俊行与国有功;自不敢居;遂请追两代旌表之啊……”
“生子如此;却是广大门楣了;令我辈羡之不及啊……”
罗藩主反而镇定了下来;将他请进去招待饮茶;陪坐了一个好一阵;待到汗水全部于透;才带着馈遗离开。
罗藩主却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久久不语;他拽在手里的;还有一份广府发下的海捕文书;具列了十几个名字;以及他们作为本藩出身的人;在广府天子脚下;当街杀人放火的罪状和悬赏。
最后是责令罗氏作为藩主;悉宜处置以观后效的严厉言语。
有几个熟悉的名字;他正巧在听过;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就在外面广斥下来的尸体中。
罗藩主重重叹息了一声;重新站起来的时候;身体有些佝偻;像是变得老态了许多。
闻声进来搀扶他的女人;也被他看的有些寒心起来;然后他唤着女人的闺
“燕娘……”
“我是不是已经老而昏聩了……”
时间回溯到数天前。
“话说……”
我和谜样生物一起联袂走出嘈杂的债市交易大厅之后;她突然问到。
“把这个人情;就这么轻易用掉;真大丈夫无压力否?……”
我笑了笑;解释道
“这个人情挂了太久不用白不用;还会让人觉得疏离;”
“如果这件事情成了之后;对方会欠下更大的人情……”
只是宗藩院的一纸追赠而已;用在这里刚刚好;也不会让人觉得我们贪得无厌什么的。
至于海捕令还是找到门路花钱办下来的;悬赏也是我出得;不过经过那些刀笔吏的修饰和假借上司名义的过手;也是正儿八经的官方文书;在外藩不知情的人眼中;却是颇具效力的。
“就这些么……不像是你的风格啊”
她狐疑的看着我
“嗯对了;”
我轻描淡写的道
“我还让人cob了一回马龙白兰度的经典桥段而已……”
“哪个?……”
“教父2”
“看不出来啊……”
她有些惊讶的道
“我还以为你学的是流星蝴蝶剑里;孙玉伯的段子呢……”
“那是巧合而已……”
“话说你把你小娘派来的人;不分青红皂白都于掉送回去;真大丈夫否。
“这种手段;会不会太激烈了……”
“要做就做的彻底一些啊”
“作为男人的浪漫;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固然是其乐无穷;但家宅总归只是某个阶段的垫脚;总要追逐更高更好的风景不是……”
“我最讨厌那些拖拖拉拉;明明有着相应势力;却没有相应心态和觉悟;总是被动扮演委屈求全;等人来打脸才肯反击的扯淡升级流……”
“或是像女人热衷婆婆妈妈牵扯不清的宅斗;纠结一一点鸡毛蒜皮的得失;把智商拉到和对手一样水准;没完没了的像肥皂剧一样纠缠下去;然后沾沾自喜所谓真实感和深度……”
“这就是女人和男人的区别把……”
“为什么我觉得中枪了……”
“觉得不会啊;你算女人么……”
“去死吧……”
她猛然挥动阳伞;横扫千军之势;提着裙子追杀的我一阵鸡飞狗跳的。
…
第一百零九 萝有千千结
依照南朝旧制;以金洲(苏门答腊群岛)和诃陵洲(爪哇群岛)之间的数十里海峡为界;划分为东海道和西海道。
其中金洲因地产黄金而得名;也是乾元年间被攻灭的古国——室利佛逝的故土;以勃林邦(今巨港)为首府;诃陵洲为举
国归化的前闺婆国之地;首府莆家龙(今北加浪岸);这两洲也分别是东海道和西海道;人口最糜集的地区和发源。
其中以金洲起;西至狮子洲(今斯里兰卡)的所有海域和岛屿;以及部分天竺半岛的西南沿岸;皆属西海道;而自诃陵洲
向东南至大小澳;向北至夷洲的所有海域和大小岛屿;统称为东海道。
其中夷洲、扶桑列岛和新罗;又称东海三大藩;只是身处半岛的新罗藩;更多受到来自陆地上的安东都护府;境内诸藩的
影响和控制;只有夷洲藩才在东海道内;作为南朝控制力的末端;而扶桑藩则作为两者之间的缓冲;为各种土著和外来势
力所盘踞交错;时有攻战。
《海图方献;共和九六五纪年》
西婆罗洲;抚远州;罗氏藩;罗子城;之前发生一连串事件的余波;还在持续荡漾着;在一片充斥着坎坷不安或是幸灾乐
祸;或是人心揣揣的内宅之中;每一个奴婢下人;都是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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