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外部有所不靖和出乎预料,但是内在治理基础和内政功夫还是得继续打好夯实的,比如建设有淮东特色的官僚体系和行政制度。
韩非子里有句话说得好:明主之吏,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夫有功者必赏,则爵禄厚而愈劝;迁官袭级,则官职大而愈治。
自古而今,哪怕是后世现代被戏称为资本主义最后堡垒的****,也莫不过是走在如此有中国特色的道路之上。
而作为淮东行政系统的一大特色,就是从基层出身的官吏到中上层部门的主管,绝大多数都有或长或短相应任教的经历和过程;
而作为官办联校出身的学员们,例行见习和实践的项目当中;也有一项是雷打不动的,分派到基层去充当教员,或是在劳役营和编管地,进行流动性启蒙普及,名为“接地气”的特定安排。
如此轮番下来的一个好处,就是将原本可能存在的地域乡党情节给打乱冲散,但是同样也造就了新的群体和问题。
比如这一次,
随着杨再兴在新罗藩的征讨,大批财帛和物资已经通过海路源源不断的送回到淮东来了,光是其中具体变现的财货,就已经在账面上积累到了十七万缗。
而且还可能继续增加下去,正所谓是大炮一响黄金万两的典型好处,只是也是一笔短期维持的外快和进项而已,并不是可以长久保持的常态。
因此,为了争取这一笔正常计划外的预算和项目,除了各级官府和部门内部各显神通的表功和请款之外;就是肃反委员会和设统调那里,形形色色匿名和实名相互举告的事件,一下子变得多了起来;
虽然其中几乎没有什么真正的大事件和严重事态,主要是某地某处或是相应管辖下的,怠工偷懒、效率低下,管理不当,保管不善,资源浪费之类的细节和毛病。
只是在这个背后,未尝没有“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其他意味和背景。按照淮东体制下某种末位竞赛式的评比惯例,在日常事务中表现失格太多的部门,自然在申请追加款项和其他投入上,要处于劣势和被忽略的地位。
当然,我心中有些了然了,这就是所谓的部门利益之争,已经有所苗头了。随着淮东政权的摊子铺开,各种职能分工和基本构架也日趋完善,因此,在有限的资源和投入面前,各个部门开始以自身角度出发,强调自己的重要性和期望获得更多的资源分配,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从另一方面来说,在对待同样事情的立场上,当然都是希望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内,给做出更多成就和业绩来,才能名正言顺的争取更多的投入和资源。
比如军事部门希望武力能够解决的问题,自然能够建立更多的功勋和获得战利品,而外交部门则希望通过交涉和斡旋,以兵不血刃的达成目,未自己赢取声望和成绩那是最好了。
同样,随着日后掌握的资源和底盘的扩大,在经济领域,在文化领域,自然也有如此亦然的倾向。
这既有良性竞争的积极一面,也有积重难返的不利一面。关键看如何的调剂和运用。
后世的外交部,为什么会被叫做外卖部,国台办,会被戏称为跪台办,也就是这个道理。》
作为一个大型部门世代沿袭下来,相应产生的传统利益循环,也让一些人产生了阶级固化式的错觉和根深蒂固的本位主义。
因此,宁可在部门政策具体执行上,背离大环境的趋势和继续顽固抱残守缺,乃至不惜牺牲国家整体的潜在利益,和违背事物发展的基本规律。
做出许多让人难以理解的变相利益输送和一味迁就被交涉对象的举动,也要养贼自重式的来确保,自己能够将相应领域的事务,继续长久的垄断和把持下去。
因此,很多事情不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做正确的选择,只是因为个人的私心和利益的作祟,让他们不愿意去这么做而已,或者说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
因此,在初期花费更多的代价和精力,奠定好一个基础和相对完善的基本构架,而不是贪图省事而放任自然其成,就显得十分重要了。
虽然靠我眼下个人的意志和权威,固然可以出现问题和偏差之后,轻松的改变和扭转一些东西,但我宁愿多花点时间和周折,引导体制内的规则和权力制衡,来达成相应的目的,或是获得一个有理可循,可以长期沿袭改良下去的结果。
现在还是创业的初期,我还没有那么多条件可以托大和骄傲自满的理由。
上位者的权威可不是天生的,同样也是有着所限度和底线的,是依靠一次次成功的庙算和城府,以及事无巨细的日常小节,在不下和追随者中,所积累和塑造起来的,类似永远正确的信念与心理依赖。
因此,这往往也是一柄双刃剑,用得好的话,很容易滚雪球式的造就和吸引,更多死心塌地的追随者与唯命是从的部下;但是处理的不好的话,就变成一种很容易消耗殆尽的隐性资源。
毕竟只要是正常人,都是有所理性和思考能力,就算是再权威的意志,也不能偏离大多数人的思想范畴,而一次又一次的总是特立独行的。
带领浴血沙场、披荆斩棘辛辛苦苦,所树立起来的个人崇拜和威信,也很可能一时的不讲究,或是简单的肆意妄为,乃至一意孤行的昏聩愚行,而变得众叛亲离。
因此,我宁愿通过组织上的建设,来形成一套相对合适的运作架构,再通过运用这些架构内的规则,来变相和间接实现我个人的目的和诉求,这样在经过体制流程下的决定,哪怕还有争议和保留意见,但也就不容易损害到我个人的威信与人望了。
而且,就算有所纷争和歧义,也可以限定在一个不容易损害到大局的基本框架下。而我的决定和意志,则作为最后的保障手段和裁断,仅做有限的关键用途。
毕竟,我个人的才智毕竟是有限的,不可能永远正确下去,但是我完全可以在总体目标下,群策群力的智慧结果中,选择一个最合适的方向和决策。这就够了,这就是现代管理的精要之一。
毕竟这个时代大多数事情,还是在继续比烂和谁犯错更少的过程中,螺旋而反复的向前发展着。大多数时候我只要比起别人做的稍好一些,就足以形成明显的差距和优势,
有时候一味的追求先进,并不意味着就是最合适的做法,而在现有的经济基础和生产力水平,稍微进步一些就已经能够满足需要了。4878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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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八十一章 反动
洛都城南的一隅,刚刚入城的梁军亦是陷入?灯夜战当中
从后方涌来的夫役们早把灯笼、火把、汤水、炊饼、馒头、熟肉输送上来,让战士们轮番进食些东西,喘上几口气。
这时城楼上也点起明晃晃的火炬,上下照得雪亮。本来以城上之暗击城下之明,或者反过来以城下之暗击城上之明,对于黑暗的一方面是有利不过的条件。无如这时攻守双方都有许多事情要做,完全黑暗是不可能的,双方只好挑灯夜战。
在城楼上最显目的地方,灯笼、火把点得好像几条蜿蜒不绝的长龙,甲士们拥来拥去的奔走期间,然而在南军占据一点边角城区中,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从坊区里不断涌出的敌人,和来自身前身后左右两侧,几乎是四面八方的偷袭,让轮番出击和推进的将士们各种精疲力竭;
一队队举火明杖的人马就像是一条条涓涓细流,填进这黝黑深沉而火光暗淡的城区之后,就在没有回来过,就像是被无形的巨兽和怪物给吞噬了一
躲在城坊里作着最后保卫战的北兵们,也没有被这股气势压倒。他们没有放下武器,没有离开防地,却在已被打开的城门内制造重重障碍,他们以血肉之躯,又筑起一道新的堤坝,阻拦潮水般冲进城门的宋军泛滥横溢,长驱直入。
得到某种默许,而派在军前观战的淮东参军杜士仪,也在四层城楼仅存半截的顶层上,打量和评估着这场后续夜战的情形。
依照他所掌握的军事常识,
冷兵器时代的指挥效率,自有一个数量上的临界点,一旦超过这个临界点之后,相应指令的效能就会急剧下降,而各种层层递传的延迟,却是不断增长。
因此通常号称十几万几十万大军的情况下,真正能够与敌人接战,或许就是那么几千,上万或是几万人而已。
因此在通常情况下,只要重点掌握这部分的动态,就足以完成军前评估和判定的大部分任务。
而在这巷道如蛛网分布的坊区之内,遭遇和接敌的战斗面无疑被大大的缩减和分割了,甚至可能不过几百人到几十人,甚至几个人而已。(见度低,这无疑加大了后续战斗的难度和艰辛。
于是,当天色匆匆发白之后,入城的各军合计起来,已经在坊区内相继损失了七八千人马,虽然其中大多数都是失踪或是失联,但陷没在敌方控制区中的结果,无疑是凶多吉少毫无生机了。
被困在一处坊区里的门枪都头陆远,则是其中少数的漏网之鱼,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已经是二进洛都的资深军士了,也是数年前那场功亏一篑的北伐大崩溃当中,侥幸有命逃到后方的幸运儿。
而当年带领他的都头雷思林就没有这种运气了,因为舍不得城坊里抢来的女人,而那么稍微迟疑了一下,就被那些北兵和城民被堵截住,当场砍杀成了肉酱。
然后在严酷的冬天里一路向南奔逃,靠吃来历不明的生肉苟活下来,等到他被山南东道内的官军重新收拢,已经因为冻伤坏死而失去了三根脚趾头和屁股上碗大的一块肉。
但是相比其他一夜醒来睡在里雪地里,或是被冻伤截肢而就此成为残废,而不得不被二次抛弃的满营伤兵,他又是幸运的,因为他还能拿得起武器,跟上撤退的队伍继续南下。
然后在荆湖北路的襄樊之地,与那些潮水般涌来的塞外番胡作战,与那些蜂拥而起的地方土团乡兵战斗,镇压那些死灰复燃的藩镇残余……
在杀人杀到手软而麻木不仁的情况下,原本还有些开朗和跳脱的陆远,也像是那些得到升迁的同袍一样,逐渐变得铁石心肠而坚定残忍起来。
当然,偶然停歇下来之后,他还是会在醉醺醺的情绪当中,满脸得色的炫耀当初享用过多少细皮嫩肉的洛都女子。
然而,正是因为当初攻打洛都的一点点经验,让他在奉命攻入防区之后多少留有余地和后手,也因此在袭之后且战且走,得以保全下来了身边这几十号人。
然后就被堵在这个破败的院落里,用各种随手收集的门板和家什,就地构筑起一处防线来,又抵挡了十数次试探性的攻打和骚扰,一直坚持到天色发白,喊杀声渐渐远去,才敢探头出来。
却发现所在环境已经大变样了,街道上满是遗弃的旗帜和甲杖,路口都被各种破烂堆叠而成的路障给塞住,而远远近近都变得静悄悄,仿佛南军已经彻底放弃了他们所在的区域。
而在事实上,已经占据城头一隅的南军,也在王端臣的坐镇指挥下重整旗鼓,约束和勒令停下了各自继续深入坊区大肆抄掠的盲动,而是聚集人马转向两翼,扩大在城墙上的控制区域。
一时之间战火又起,交战两方各自沿着城墙上下的过道和通路,在相对狭促的空间里,如火如荼的再度厮杀做一团。
而从洛都的城头上看下去,可以很明显看到城南的区域,上次北伐被攻打下来的痕迹。各种被焚掠或是捣毁的大片废墟、残垣,就像是狗啃过的菜畦一般,此起彼伏的散步在城南的上百处坊区当中。
废墟之上,则是那些草就搭盖的蓬屋棚户,然后在进行清野坚壁的时候,又被放火烧了一遍,以驱逐那些盘恒不去的贫民。
因此,整个洛水南岸的城区之中,已经没有剩下多少真正的居民,只余藏在各条街巷和临时街头工事背后,严正以待准备打巷战的成队北军士卒。
然而,正在城楼上观战和指使手下进行测绘的杜士仪,却发现楼下的城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堆架上了一排排硕大笔直的飞火雷(康格里夫式火箭),径直对准了城区的方向而一直排开。
随着吆喝转动的轮盘缓缓放低,一只只飞火雷接二连三的腾窜出去,显然这些飞火雷的球头壳里,装满了猛火油、鱼胶之类等燃烧物,每每坠击一处就有大片喷溅的火光和烟尘升腾起来;
然后那些城坊之间暗藏的北兵,也顿时像是被烟熏火燎的老鼠一般,被驱赶着逃了出来而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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