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利亚点点头,冷静地分析道:「不过据我所知,最初提出这种新型舰构想的人就是亚诺特大人。作为侵袭舰之父,我认为他应该是不会同意这种破坏演习战力均衡的行为。」
「可、可是巴纳斯确实是向我保证过的……」米尔丁已经开始流冷汗了。
因战场上的无双勇猛而被冠以「深红之牙」异名的这位三叶翔士,在某一方面上却有着极其致命的缺点。那双能够洞悉战场上任何陷阱的眼睛,却丝毫感觉不到那存在于战场之外的阴谋,也因此被人——主要是军研院的那些武器狂热份子——屡屡算计。
不过幸运的是,她的身边还有位在阴谋诡计上有着出色造诣的副官。
「最高监督……等等,巴纳斯阁下口中的最高监督,该不会其实是指的最高财政监督吧?」雷利亚突然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然后猛然醒悟了过来。
「嗯,在侵袭舰的演习中同时进行新型机雷的测试,的确是能节约下一笔相当庞大的开支……如果是格蕾斯大人的话,肯定是会同意的。」
「难道……真是这样?」
在三叶翔士那白皙的手掌上浮现出隐隐青筋,那支象征三叶翔士身份的银翼饰剑也在这位女性的愤怒之下被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弧线。
然后下一刻,「深红之牙」的愤怒咆哮声响彻天宇。
「巴纳斯那家伙,居然又骗了我!」
……………………
根据最高统合监督的要求,不久之后的临时会议将在蓝军舰队的旗舰上进行。因此,红军舰队的指挥官华德准提督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搭乘联络艇来到了重型巡查舰「红姬」上。
「您好,米尔丁大提督,之前的战斗辛苦了!」
华德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笑容,而那几乎眯成一条的眼睛也充分显示出他此时的心情。虽然这位理论上的胜利者正非常努力地表现出胜利者应有的气概,不过那亢奋过头的表现却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起了「小人得志」这个词语。
这个事实让他身旁的副官,席瑞拉素翎翔士感到羞愧万分,她低垂着的头从来都没有抬起过。
「那里,久闻阁下善战之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位后辈的态度般,米尔丁大提督淡然而有礼地回应了他的问候。
「嗯,您过奖了啊啊啊啊!」华德的语调在末尾突然走高,脸上的表情也不自然地扭曲了一下。
「对了,那两位大人还没有到吗?」席瑞拉终于忍不住暗中踹了长官一脚,然后如此问道。
「啊,亚诺特大人和索尔斯殿下现在正搭乘联络艇赶过来,大概还有数分钟就将到达本舰。」
雷利亚微笑着回答了她的问题,不过那暧昧的目光显示出这位副官已经注意到同僚刚才采取的紧急行动。
「……话说回来,没想到最高统合监督大人会亲自过来,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吧?」
另一方面,终于从副官带来的伤害中重新振作起来的华德加入了谈话,这么问道。
「嗯,大概吧……」如果了解内情的人,很容易就能听出三叶翔士的心虚。
「啊啊,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还真不想和最高监督大人见面……」完全不知道内情的华德则开始喃喃自语着。
「呃?」在米尔丁感到好奇之前,旁边的舱门处传来了老公爵那充满惊奇的声音。
「哦,原来你是这么讨厌我啊,华德?」
「老、老老老老师!」片翼翔士当即打了个冷颤,然后飞快地调整表情,露出最最诚挚的笑容迎向了正走过来的亚诺特公爵。
「您、您这是在说哪里的话啊!老师。对于我这个不成材的学生,您是那么细心的栽培……对此,我感激都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讨厌您呢?」
「哦,可是我刚才明明听到你说『还真不想和最高监督大人见面」的……」老公爵的表情显得很是迷惑。
「那、那是……大概是您听错了,老师。」
「是这样啊……」
暂时老公爵似乎接受了这个理由,然后他就转头对身旁的菲恩王感叹了起来。「索尔斯殿下啊,看起来我真的是老了,听力居然出现这么大的问题……或者,我应该认真考虑一下向陛下申请退休的事情了。」
「您、您这是在说哪里的话啊!老师。」
原本以开玩笑的心态看着两人交谈的菲恩王,听到最后一句时也马上被吓到了,急切地回答道:「那绝对不是您的听力问题。事实上,我的耳朵也听到了相同的话。」
「是吗?」老公爵似乎依然感到迷惑,于是将目光投向了周围的人。
「嗯!确实如此!」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都争先恐后地点头,好像害怕似乎迟一步就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一般。
「大家都这么说哦,华德?」当老公爵的目光再次回到曾经的学生身上时,这位片翼翔士已经开始冷汗淋漓,似乎马上就要摇摇欲坠了。
「……」席瑞拉不忍心看下去,于是别过头注视着舰内的一角。
「咳!大人,您应该还有件更紧急的事情要处理吧?」
如果不心系未来当主安危的执事出言打断了现任当主的恶作剧,搞不好这次的经历会在那位不幸者的心灵中留下深刻的创伤也说不定。
「唔……的确实是有件很重要的事情。」
既然海特兰德家的影之当主都这么说了,老公爵也只好忍痛放弃了这极富趣味的消遣,开始向米尔丁等人讲述起那离奇的事态来。
「事实上,是我那位不肖孙子的事情……」
……………………
「这、这还真是……令人惊奇啊!」听完了老公爵的讲述,即使是米尔丁这般百战磨练的勇者也不禁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不愧是海特兰德家族的后裔……」席瑞拉也艰难地说道。
「哈,这个故事应该可以成为帝都平淡历史中最鲜艳的一页而流传后世吧?『一个得到了厄运之神与幸运之神共同爱宠的少年的冒险传说』,倒是个很不错的主题……」
至于某个拥有强大恢复力的家伙,则在重新振作之后说出了这样的言语。
「……就连野性难驯的小女也轻易就接受了他。看起来,这位少年似乎能给我们带来相当大大的惊喜啊!」
菲恩王也点头承认着,然后向老公爵建议道:「不过老师,我们还是先找到他们两人再说吧?」
「说得也是。米尔丁阁下,能借用一下你麾下的巡查舰吗?」
只要确定了搜索目标舰船的通讯番号,凭着与之唯一对应的电波频率就可以很轻易地确认目标舰船的位置。更何况,担任搜索任务的还是巡查舰,这一专门为索敌侦查而制造的军用舰。
因此,在亚诺特公爵的预测中,最多只需要三十分钟就应该能发现阳麟的影迹。
「奇怪,居然到现在都还没有发现。难道那他们已经先回去了吗?」
已经过了四十分钟,搜索舰队还是没有一点消息传来,感到不安的亚姬开始在室内来回走动起来。
「应该不会。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策划好的阴谋,照小女的性格,不进行彻底的话她是不会甘心的。」说这番话的时候,菲恩王的表情又像是骄傲又像是担忧。
「会不会是……公爵长孙阁下要求尽早返航呢?」席瑞拉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的意见。
「嗯,根据娅若莎的说法,在那两人的关系中,我的那位孙子好像处于彻底弱势的地位……」
老公爵苦笑着,语调异常凄凉。「我想就算他作出这种请求,公主殿下置之不理的可能性也是非常巨大吧?嗯,索尔斯?」
「呃……」菲恩王的冷汗顿时就冒出来了,不过还没等他想好如何回应时,外面便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亚诺特大人!索尔斯殿下!」一直跑着过来的米尔丁甚至来不及调整呼吸,便大喊着两位关系者的名字。
「请原谅我不得不向你们报告一个不幸的消息,」觉悟到就算如何措辞也不会减少事实冲击性,因此米尔丁一口气将賸余的话全部说了出来。
「我们派出的巡查舰队在机雷原中发现了一艘交通艇的残骸。目前,正在回收中。」
瞬间,所有人的脸色变得苍白一片。
……………………
此时,在一个狭窄的黑暗空间中,天空突然向躺在身旁的少女确认道:
「夏音,你有没有觉得……刚才好像震动了一下啊?」
第二十七章祈祷
如果有人打算对帝都有名的舰船进行一次排名的话,那么一艘被命名为「阳麟」的交通舰将毫无疑问的被推到第一候选的位置。
之所以会如此,并非由于其为菲恩伯德王家的第一坐舰,而是因为在过去的十年中,它一直独占着帝都环道上的最速传说,成为那些陶醉在无限速度中的灵魂所憧憬向往的目标,并被赋予了诸如「刹那之帝王」、「时光的坐骑」等众多称号。
不过,大部分人通常还是称它为「火红之阳麟」。
现在,呈现在菲恩王眼前的这是一艘已经看不出完整形状的交通舰:舰身的一半已经无影无踪,断口处呈现出支离破碎的惨状,原本加诸于舰身上的那优雅中隐约透出粗旷气息的曲线,现在也彻底扭曲变形,留下的只是这艘交通舰在临终前痛苦挣扎的痕迹。
如果不是舰首还保留着那支独特的锐角,菲恩王宁死都不会相信这就是昔日那艘荣冠帝都的「火红之阳麟」。不过,一旦确认了这艘交通艇的真正身份,在丧舰之痛袭来之前,索尔斯最先感觉到的却是彷佛置身于万年冰河般的悲伤。
即使不用进行任何勘测,只要视觉还正常的人都知道,在交通艇被破坏得如此彻底的情况下,其中的乘员还能够生还的可能性其实已经微乎其微了。
而事实上,在最初的检测中确实没有发现这堆残骸内存在着任何生命反应。
「夏音……」喃喃自语般地叫出了自己投入所有心力来培养和疼爱的女儿的名字,麻痹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菲恩王只是觉得全身冰凉。
而他的老师此刻的模样也不比他要好多少。在看到阳麟残骸的那一刻,老公爵彷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年。痛苦与绝望的表情在他的脸上迅速蔓延开来,让这位帝国最后的羽翼全身上下透出一股衰败的气息。
「怎么会这样……」就好像双腿再也无法承担这份沉重的噩耗般,亚姬无力地跪坐在地板上。空洞的眼神穿透了厚实的舰体,落到黯然无光的无尽虚空中。
在这种情况下,侍立在旁的两位上级翔士也跟着沉静了下来。米尔丁只是用悲伤的视线注视着两位根源氏族的幼芽最后搭乘的交通舰,阳麟的残骸。而华德,这位一向散漫的翔士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苍穹军翔士最标准的站姿。
舰内的气氛变得异常沉重,空气中弥漫着让人窒息的紧张感。所有人都忘记了时间的流逝,深陷在这无比深沉的悲哀中,无法自拔。
「阁下,有件事情……」
虽然雷利亚已经尽可能的压低了声音,不过在这被痛苦所凝固的寂静空间中,他的声音却是那么的唐突而显眼,以至于除了那三位之外的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到了他身上。
「有什么事情等一下再说。」米尔丁压低了声音,不悦地说道。
「可是,我们发现了……」雷利亚的样子似乎很焦急。
「我说了,不论有什么事情都等一下再说!」米尔丁低声地咆哮着,声音中充满了愤怒。
「那是不行的!阁下。」觉悟到如果不在这个时候讲出来的话,自己之后的下场肯定会非常凄惨,因此雷利亚一横心大喊了出来。「我必须在现在就向你报告!」
「嗯?」片翼翔士那悲壮的觉悟终于惊动了三位沉浸在深沉悲哀中的根源氏族,老公爵勉强抬起头望向了这边。
「你!你……很好!雷利亚片翼翔士,我允许你报告!说吧!」米尔丁狠狠地看着自己的副官,暴躁地说道。
「是!阁下,技术参谋在分析交通艇残骸时,在其内部发现一疑似逃生舱的筒状物。而关于是否对其进一步进行勘测,请阁下判……」
米尔丁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已经被一跃而起的菲恩王抓住了衣领,并且在那股失控的力量下陷入了无法顺利呼吸的困境。
「你说的是真的吗?」
在亚诺莱维涅家族中,被公认拥有罕见的温厚性格的菲恩王,此刻却像一位真正地亚诺莱维涅家成员般,在暴动的情绪支配下作出了让人无法想像的激烈行动来。
「索尔斯,冷静下来!」把雷利亚从即将窒息的困境中解救出来的是亚诺特公爵。
「你这像什么样子啊!即使事关两位帝国之光的生命,你也不能随便剥夺别人呼吸的自由吧?」
老公爵又恢复了一向诙谐的语调,不过那双交握在一起,并且微微颤动的手却暴露出了他内心的无比激动。
「啊,抱歉。」
醒悟过来后的菲恩王马上就松开了手,退后几步对片翼翔士露出了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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