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夜的声音平淡,却蕴含着某种令人颤栗的因子。
「当然,我们也立即跟到了承州星系,以星际旅行者的身份降落康定大地。不过,却一?无法确定阿尔法恩之女的所在。?到昨晚那艘联络艇坠落北部洋为止。一路跟随那艘穆法交通舰,我们才得以发现这座别墅,而到五分钟前才准备好突袭不过,我倒是怎么也没想到子君你会在这里就是了。否则是绝不会如此唐突的。」
「原来如此……」尚若时机不是这般巧合,自己或许已经永远地失去了所爱的人——在为这番假设感到恐惧的同时,天空也第一次对那反覆无常的命运之神至上由衷的感激。
右手五指收放间,一抹耀眼的青芒自虚无中弹出,彷佛强烈主张自己存在般,朝着四周持续放射出凛冽无匹的剑气,其中一道落在红夜的脚边,悄然无息间将地毯级碎成绒屑飞舞。
「退下吧,红夜。有我在,你们是不可能伤得了露瑟丽娜的。」
「抱歉,只有这件事,我无法遵从您的意愿,子君。」红夜自身后将「解水」抽出,轻抖手腕间,白银的剑身在高频震动下失去了固有的形态——看起来,她已经能很熟练地使用这柄粒子切割器的全部功能了。
「谋害始祖的罪人是阿尔法恩家的末子,而我得到的命令便是抹去所有与他血脉相连的存在……再说,露瑟丽娜-冯-阿尔法恩的死亡,或许还能稍稍延后同盟复兴的时间,对葬身异乡的千万英灵来说,这是我等此刻唯一能献上的慰籍。」
「……看来,你是无论如何都打算和我对抗了啊……」天空轻轻叹了口气,同时放低了右手,自然垂下的青芒在地毯上剑出一道狡长的斩痕,红夜的注意力有一瞬间被吸引了过去。而当下一瞬她将目光重新移回原处时,眼前已经不见了暴君的身影,唯有架在咽喉处的那柄青芒,以冷冽的寒气冻结了她的一切行动。
「如何?愿意再考虑一次吗?」身后响起的声音,有着撼动心神的魄力,而隐隐傅来的威压,犹如般山岳般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我曾听说子君的武力已经能和御使长比肩,当时并未完全相信……」红夜惨然一笑,松开了右手,「解水」掉落地毯,?复了银之长剑的形态,「不过,现在我不再怀疑了。」
「你愿意放弃了吗?」颇感意外的天空,以?重的语气确认着。
「不,子君,我只是负责指挥而已,执行抹杀行动的其实另有其人。」红夜后退一步,彷佛疲?似的轻轻靠在天空的怀中,喃喃自语般地说道,「七十六名『葬送者』的精英战士,还有十二位『血衣使』,此刻正在这座别墅的各处执行任务……说不定,现在别墅里还活着的人,只剩下您和她了。」
说到这里,红夜觉悟般闭上了眼睛。「错估了目标的实力,是我失败的原因。您就取走我的性命好了,子君……只是最后,希望您能记住这件事,不论我或彼安,都从来没有把您当作过敌人……」
「唔……」天空突然露出了复杂的表情,那是一种想笑又笑不出来,要严肃又更无力的感觉。犹豫再三后,他还是以颇为歉意的声音,向怀中那位怀着悲壮觉悟的女性解释了起来。「那个,红夜啊,既然是伪装成星际旅行者的身份,那么到达康定后,你们应该没有惹是生非过吧?」
「咦?」那双闭上的黑瞳再度睁开,流露出疑惑的视线。
「呃,我想告诉你的是,在这片康定大地上,我其实只是很平凡的武者而已。」莫名奇妙感到惭愧的天空,不由自主地回避了红夜的视线,转而向露瑟丽娜确认道。「而且,露瑟丽娜,这栋别墅的侍从和管家,应该都是从康定雇用的吧?」
「确实是这样的……」当露瑟丽娜以疑惑的语气肯定了天空的推测后,红夜的脸顿时困窘似的涨红了起来,「这、这么说,难道我的部下们……」
「呃,应该是吧……」天空散去了气剑,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发,「事实上,连血衣使那种程度的武者都在没有任何动静下被击倒,所以我估计这栋别墅里应该还有位功至化境的强者在吧?呃,露瑟丽娜,你心中有数吗?」
「我、我并不是很清楚……」这时,竟然连露瑟丽娜的脸上都浮现出些许的挫败神色。
「怎么会这样……」红夜彷佛丧失所有斗志般颓然坐倒在地上,而天空则突然涌起了想安慰她几句的念头。不过,在他将此念头付诸行动前,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卧室那扇厚重的木门竟被人一脚踹飞了出去。
「天空!你平安无事吗?」抢先自烟尘中走出的,是菲恩伯德公主殿下的身影。虽然她的右手握着束光枪,不过从那呈满格状态的能量表来看,这位殿下一路上似乎从来没有过开枪的机会。
「啊,夏音,我没事……呃?」天空的视线突然转到了夏音身后的人物身上,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跟着苦笑了出来。「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啊……」
卷四 第五十二章 困惑
彼安部队对穆法商会别墅的突袭,在定信出现的那一刻便毫无悬念地迎来了无果而终的命运。七十六名葬送者以及十二位血衣使,几乎在侵入宅邸的那一刻便悄然无息地湮灭在了或佣人或管家的手腕中,甚至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若说这栋别墅曾遭受了什么无法弥补的损失的话,那就只有在暴君激荡的剑气下灰飞烟灭的那条手工编织的精美地毯而已——那是在数年前,由某地表世界的十二位高超工艺人花费一年时间才完成的、价值万金的艺术品。
当然,身为拥有者的露瑟丽娜不可能向彼安共同体提出赔偿要求,而从结果来说,红夜等人也确实没有伤害别墅内的任何人,再加上原本就内疚于兄长谋害未婚夫之血亲的事实,因此她主张就此放过这些暗杀者,这让天空不由得终了口气——尽管露瑟丽娜的安全被?于所有顾虑之先,但他亦无法否认红夜等人行动的正当性 ——事实上,倘若那个叫尤拉姆的恶德人形还活着、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话,那他也没有能控制住将杀意付诸行动的自信——因此,从这份因缘来说,天空或许还需要对为他解决掉此烦恼的彼安至上感谢之意。
只不过,另外两人却似乎难以理解。顾虑到自己并非当事人的立场,夏音虽然维持着困惑的表情,但始终没有将反对付诸言语。而定信则是在指挥佣人们将一干丧失战斗力的暗杀者送离别墅时,才向身旁这位四年不见的义子提出质疑。
「就这么让他们离间好吗?说不定会再来袭击小姐的哦?」
「就算将他们留在这里,不解决问题根源的话,也还是会有下一波暗杀者被派过来的啊!说不定还会是更麻烦的对手,而义父你也不可能整天都守在露瑟丽娜身边吧?」天空无奈地耸耸肩膀,苦笑了出来。
「我已经向红夜好好解释过了,露瑟丽娜早巳放弃阿尔法恩、以『林』为姓氏的事情。倘若彼安能够就此接受的话,今后应该不会再有这类事情发生了。」
「原来如此……」天空的主张,自然有其正确性。但定信只是沉稳地点了点头,一语道出了他的?意,「其实只是对那位叫『红夜』的下不了手吧?」
「……难道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天空略略狼狈起来。
「也不是,至少比起以前来,你的演技已经进步了不少。」定信拍着天空的肩膀说道。不过却慢慢加重了力道。「事实上,若不是看到那位菲恩伯德公主殿下,我也不会想到已经成为小姐夫婿的你,竟然还有关切其它女性的余裕啊!」
「我、我也没有想到义父你竟然作了穆法商会的执行官啊……」被完全压倒的天空,一边忍受着背部那震撼肺腑的重击,一边竭力岔开了话题,「不过,你为什么要辞去外务府长的职务呢?」
「啊,外务府长的职责是负责星系政府的对外交涉,在承州星系并入北部诸邦的贸易网络后,这份职务就相对于在那家伙的手下任职了,这让我觉得很不愉快,所以便辞掉了。」
即使不用充分说明,天空也能充分理解蕴含在那第三人称代词中的感情,而接下来的问题,与其说源自理性的推测,还不如说发于本能的预感。
「但是,那家伙应该有邀持你担任林氏商团的要职吧?」
「……唔,确实有过邀请,好像是执行者什么的……」定信在回忆中皱起眉头,继而开怀畅笑,「不过被我狠狠拒绝了五次后,那家伙也终于懂得收敛了。」
「那,担任穆法商会的执行官是因为……」
「唔,这个啊……」彷佛想起什么不光彩的往事,定信的畅笑顿时转为苦涩,「露瑟丽娜小姐可是登门拜访了七次啊!最后竟然建希都站在她那一边责难起我未了,我根本没办法再拒绝了啊……」
「嗯,我好像能够理解……」虽然这么说着,天空却忍不住向定信投以责难的目光,「毕竟连续七次拒绝那样?诚的邀请,就算再怎么冷酷的人,也差不多应该到了极限……」
「……咳!不过,我现在倒觉得这样也挺不错的。」定信轻咳了一下,稍稍回避了他的目光。「毕竟和林氏商会不同,穆法商会的主人可是同时拥有智慧和慈悲的人物。若是露瑟丽娜小姐的话,就算掌握再多的财富,也只会成为社会进步的动力而已。」
「嗯,确实如此……」天空点点头,毫无异议地赞同了这一点,「另外,那位夏兰公主殿下也不是池中之物啊!」定信对义子投以感慨良深的目光。「??以气势便便镇压住两位武力远胜自己的暗杀者的人物,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亚诺莱维涅那高高在上的荣耀,我等地表世界的居民,果然还是只能仰望啊……」
「是……这样的吗?」天空回答得有些迟疑。虽然一开始他也认为那位青发少女应该是更高不可攀的人物,但回想起来,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站到了和她并肩的位?上——事实上,夏音就曾经数次指责过自己对待长官的态度缺乏诚意,不过那时候感觉到的,却是一种类似愉快的莫名情绪,因此也就从未认?把亚诺莱维涅之女的抗议放在心上。
「总之,你迷恋的这两位都是不得了的女性啊!如果身为男人不振作起来的话,那将来可是会辛苦的哦!」定信大笑起来,重重拍着义子的肩膀,「这可是过来人的忠告,你就好好接受下来吧!」
「是……」天空低下头去,谨?地接受了这份忠告。
卷四 第五十三章 扫墓
下午的森林,比起晨间来要稍稍沉郁,高大的林未与矮小的灌木,在自然的授意以错落无间的姿势和谐共生着,其分泌物在浩白的日光下蒸发,升腾为某种令人舒爽的香薰。
在绿色帷幔中翩翩起舞的风,也因此被赋予了能为人类知觉所感应到的存在力。而偶尔响起的乌鸣声、细小爪子踩断地上枯枝的脆响,还有枝叶晃动时的沙沙声,都彷佛呼应着清丽舞蹈的节奏,奏演出悄声而美妙的旋律,让来访者的激昂心情不由得稍稍为之沉淀。
目标是位于森林边缘的一座木屋,虽然确实是由木头及少量石材搭成的没错,但分为上下两层构造的它,其实已经和一座小型别墅差不多了,甚至还要多出一道位于顶层的日光回廊。
以简单粗糙的材料便搭建起这栋足足堪称别致的木屋,足见那位建设者所有的灵巧手腕。
虽然诞生在落成后的两年,没能亲眼见到木屋主人为妻子亲手搭建爱巢的情景,不过沿着那条已经有些裂纹的石道前进,每一步都彷佛在时光的回廊中逆行。憎恶的冰冷在怀念的温暖中溶化,被冻结的回忆若水底的气泡般,争先恐后地冒出了意识之海,破裂。进而融成一幅在夕阳洒落的余辉下,端坐餐桌前的两人,伸长脖子看向厨房那四溢香气之源头的温馨光景。
「唔,那时候的生活,似乎也和艰苦没有什么关系呢……」满溢而出的怀念思潮没过明晰的理智,深沉若海的思绪,最后也只能以如此贫乏的言语来表现。站到那扇曾经进出过无数次的木门前,天空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错觉,彷佛一推开门就能看到那已经在记忆中模糊了十三年的笑颜似的,因此按在门上的右手迟迟不曾用力。
「夫君?」左耳傅来的声音让被回忆俘虏的青年从长久的恍惚间回过神来,同时也得以察觉到右边那道颇为忧虑的目光,定了定神后,他终于在右手上施加了力道。
「吱呀」老旧的木门,呻吟着移开了残破的身躯,而呈现在怀着美好期待前来的昔日主人面前的,却是冰冷而残酷的现实。荒废了差不多十三年的住宅,在时光之流的冲刷中逝去了曾经以为会永远驻留的温馨,只剩下厚厚的积灰和腐朽的痕迹。
「……」天空呆然地看着眼前的光景,一阵之后,低沉而苦涩的声音从勉强弯成弧线的唇角漏出来,「说起来,自母亲去世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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