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夏……泽野。”好好吃。
“你也听过他吧?常代表学校比赛,是我们班的班长。”
“噢……”一坨奶油掉在床上,芷绫要擦,菁木手一挡,趴下,舔掉。
芷绫惊讶,哈哈笑了。“这么好吃吗?”她常有得吃,不希罕。
菁木不同,敏阿姨都只买给芷绫吃,菁木舔舔唇角奶油,又啧啧啧地吸吮指尖沾染的饼屑。
“拜托,你吃得好丑喔。”芷绫笑了。
“有什么……关系?真的……很好吃啊。”
“那以后我妈买给我,我都留给你。”
“哇,真真真的吗?”
“我们是好姊妹,对不对?”
“不要,我……不要叫你……姊……”菁木警戒,一个要她叫妈,一个想逼她喊姊姊吗?
“不是啦,没要你叫我姊姊,叫我名字就好了啊。”芷绫低头,顺了顺裙子。“有件事,可不可以拜托你?”
“什什么?”
“在学校的时候,不要让人家知道我们的关系,好不好?我意思是,不要跟别人说我们住在一起。我跟你说一个秘密,夏泽野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如果他知道你是我妹妹,一定会奇怪你为什么脏兮兮跟我差那么多,那我又要解释很多……要是他知道我们没血缘关系,搞不好还误会我妈虐待你,因为你衣服鞋子又破又脏,好像我妈妈都没照顾你,但是那是因为你很爱玩,我妈每次帮你洗干净很快又弄脏,所以……”
“才才才不是!才……不是……这样,她都……不帮我、不帮我洗衣……也不拿……新的给我,她……”
门推开了,是章文敏,她一进来,乍见到床上散乱的花瓣,脸一沈。“窦菁木?你又干什么了?”冲过来,将菁木从床上拽下来。“你干什么好事?怎么可以把花丢床上?你看你看,蚂蚁都跑上来了,你故意弄脏要我洗吗?可恶,你太可恶了!”
菁木身子一蹲,钻入床底。
章文敏踢床脚。“出来,你出来!你这个脏鬼,一天不给我找麻烦会死是不是?故意要气我对不对”
“妈,好了啦,妈……”芷绫劝着。
“你看她,把床弄得乱七八糟的,刚刚她说什么?是不是又在说我?”
“妈!”
“你跟她混什么混?想让她带坏你是不是?”
菁木趴在床底,想着——好险,车轮饼都吃进肚子里了,要不然被发现还有得吃咩?
不在意床底布满蜘蛛丝,不理会灰尘弄脏身子,菁木侧躺,缩身,管阿姨吠到天荒地老,打个哈欠,困了,想睡了……
对了,刚刚芷绫说什么?夏泽野喜欢她?是噢……菁木揉揉鼻子,心里怪怪的,那感觉,像发现什么好吃的,结果被抢走了。
既然芷绫拜托了,下次看见夏泽野,就跑开好了。芷绫对她不错啊,她不想让芷绫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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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夏泽野又看到她。
他刚走出男厕,便撞见她,于是靠在走廊的石墙前,打量她——
这次,她像特地打扮过,梳了公主头,穿着体育服,雪白T恤,簇新黑短裤,白球鞋发亮。
她正在洗脸,站在灰色洗手台前,踮高脚尖,拧开水龙头,抓了香皂抹了抹,又去捧水泼在脸上,手势粗鲁,水花溅湿了上衣,她也不在乎。
看她洗完脸,甩头,甩掉发梢水滴,随便地揪起上衣下襬去抹脸,真不像女生,好粗鲁。
今天,窦菁木心情好极了。
因为爸爸今天要回来,只要爸爸回家,她就有好吃好玩的。忽然,她发现水槽底,有只湿透的、黑亮亮的大甲虫,头部还有一对硬角。好可怜啊,是被她弄湿的吗?
夏泽野看她很小心地伸手进水槽,抓出个什么东西,轻放在树干上,接着她挥手赶。
“GO!GO!GO!!”它不动,菁木戳它。“飞、飞……飞啊,GO!GO!GO!”身后响起笑声,菁木回头,看见他,呆住了。
“你的口头禅是“GO、GO、GO”啊?”见她发楞,他取笑道:“干么?张着嘴,像小白痴。”
菁木立刻闭嘴,不理他,当他是空气,低头装认真地去拨短裤上的灰尘。
“厚,你跷课。”他看表。“三点十五分……这时候应该在上课。”
菁木抬头,急急解释:“是体育体育课……我……我我们自由活动……”唉,气馁,她脸红了,听见自己讲得结结巴巴。好窘,越急,这结巴的毛病就越严重,她以为要被取笑了,但他面色如常,仿佛她的话讲得很流畅,跟一般人没两样。
他指着操场问:“是你们班吗?”一群低年级生正在玩骑马打仗,女生们团围着,笑闹鼓噪着。
菁木点头。
“怎么不跟她们玩?”
因为被讨厌啊……菁木抓抓头,斜瞪着地上的水渍。
“被排挤噢。”毫不留情,他揭穿她心事。
她瞪他,虽然他笑得很可恶,但那口吻和微笑的眼睛,跟平日嘲笑她的同学不同,她感觉得出他没恶意。
“被我猜中了?你做了什么?一下被欺负一下被排挤?连女生都不跟qi书+奇书…齐书你玩。通常,会被排挤的,是长得很漂亮的女生,但是……你又不是多漂亮……啊!”
菁木用力地踩他一脚,跑了,还回看他一眼,扮个得意鬼脸,溜得不见人影。
夏泽野先是气,但看她按下眼睑,吐舌扮鬼脸,就笑出来了。这女生真古怪,话讲得不好,但有一双好灵活的大眼睛。
夏泽野转头凝视树干,看着被菁木从水槽救起,黑亮亮的甲虫。他在百科全书看过,这黑墨墨、有硬壳,长得似独角仙的是锹形虫。
太阳毒辣,风很热,夏泽野轻轻抓下锹形虫,放在掌中凝视。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摸过的虫子,在他掌中,看起来好可爱。
啊,这次,又忘了问她的名字了。
放学时,乌云密布,起大风,又闪电打雷的,下起暴雨。校门一下子停满汽机车,门旁挤着带伞赶来的家长们。
菁木冒雨钻过他们,走进公园,只要穿过公园小径就到家了。
她急急地跑着,暴雨疾落,衣服一下子就湿透了,索性不跑了。她拽着书包,这鞋袜都进水了,走起来粘粘滑滑的很不舒服,她蹲下,解了鞋带,褪去袜子,拽在手上,干脆赤脚走着。
在暴雨中,那小小个子,昂首阔步地,很是潇洒。
“嘿,落汤鸡。”有人追到身旁。
揉揉眼睛,菁木看见夏泽野撑着伞,站在面前。
“要不要跟我走?我送妳回家。”低头,看着那沾满泥土的光脚丫,他笑了。“不过,要先让我踩一下你的脚。”下午被她踩的那一脚,到现在还疼哩!
瞪着他,菁木发现夏泽野的右眉上方,有颗小黑痣。
“不要。”她迈步就走,而且加快脚步。她想起芷绫的拜托,不能让夏泽野知道她住在哪里。
“喂!”夏泽野跟上去。算啦,不踩她了,他主动把伞遮过去。
“你不要不要跟……不要跟着我……”
“你叫什么名字?”
“嗯?”
“告诉我名字,就不跟着你。”
“菁木。”
他点点头,知道了。然后,他继续跟,一路帮她撑伞。
菁木停步,瞪他。“你……你不是说……为什么还跟?”
“刚刚是跟着你,现在是陪你走,不一样。”真奸诈,玩文字游戏呢,不愧是作文冠军来的。
看他一副笃定要跟到她家,菁木溜进路旁游乐区。这儿被茉莉花团团围住,她打算耗到夏泽野自己离开。她站在单杠前,跳起,抓住了,吊着双手,摇摇晃晃,自个儿玩起来了。
这下,伞也遮不住她了。
夏泽野站一旁,瞧她双手吊着,晃来晃去,像只猴子,还是一只湿答答的猴子。
“下雨欸?还玩?”怪人。
“好玩啊……”忽地,一个翻转。
“小心!”
菁木双腿勾住单杠,整个人倒悬在单杠上,大眼被雨淋得湿亮,盯着他,笑觑着。
她以为她在马戏团表演吗?真荒谬!
他站着,撑伞,穿着整齐干净的卡其制服。面前,是倒挂着,被雨淋透,赤着双脚,摇摇晃晃的女生。
“你要这样倒挂多久?”这家伙真是女生吗?
看夏泽野困惑,菁木得意起来。“你你你会吗?”还炫耀咧~~
瞧不起人嘛!夏泽野将伞往天空一扔,飞出去,像朵花儿,落进水洼里。他豁出去了,加入玩单杠行列。大雨中,两人像一对相爱的猴子,不雅地倒悬着,直到面孔胀红,视线都模糊,还死撑着。
“平手?”菁木撑不住了。
“好。”他同意。
两人立刻跳下来。
“玩别的。”菁木蹲下,抓泥巴扔他。“打死你!”
他来不及躲,啪一声,右脸沾着烂泥。
菁木瞧了,哈哈大笑。
好,要打仗是不是?夏泽野立刻也抓了一团泥巴反击,打来打去,追来追去,成了两个大泥人。
雨停了,天色暗了,两人还兴高采烈地玩着。这会儿一样脏兮兮,这下子两人身上一样都是泥巴味。
玩疯了,夏泽野绊倒菁木,蛮横地坐在她身上,压住她肩膀。
“快认输!”
菁木笑了,喘着气,摇头不认输。
夏泽野掐她脸,柔腻的触感,教他一下失神了。第一次体会到男女有别,忽然警觉到自己正坐在个柔软的身体上,怔楞着。
他这一失神,给了菁木机会,她猛地推开他,教他跌坐烂泥中。
“我赢!”菁木欢呼。
“窦菁木!”
一声忿嚷,震惊他们。
章文敏拉着芷绫跑过来,她远远地就看见菁木跟个男生玩得满身泥巴,她气煞了。“好,很好,给你换新衣服,你马上给我弄成这样?”
芷绫呆看着,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亲密地玩在一起?
章文敏拽住菁木头发,忿怒地又打又骂。“你就故意要让我难看,知道你爸爸要回来,故意弄成这样!我不管了,管你爸怎么想,我今天揍死你……”
菁木胀红面孔,尖叫着,又躲又哭,一不小心摔倒在地。
夏泽野护着她,推开章文敏,嚷着不要打。
“臭小子!你又是谁?”章文敏骂。
“我叫夏泽野,跟窦芷绫同班。”
夏泽野?章文敏诧异,这是女儿喜欢的那个男孩吗?
芷绫呜咽一声,转身跑了,章文敏急着追她去。
夏泽野拉菁木起来。“痛吗?哪里痛了?那是你妈吗?为什么对你那么坏?”他揩去菁木眼角的泪。“别哭……别哭了……”他慌张又笨拙,不断地去揩那珍珠般滚落的泪珠。
菁木推开他。“她不是……她不是我妈……”菁木哭哭啼啼地走了,边走边胡乱抹脸。
夏泽野望着小小身影走远。
菁木……他记住这个名字,同时记住游乐场周边的茉莉香,还有,还有打泥战时,两人身上混杂的泥巴味,都牢牢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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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回去后,夏泽野生了怪病。他心里痒,但搔不着;脑子昏,像塞了团棉花。菁木的脸,雨中嬉戏笑闹的画面,在脑海里不断重演。他开始懂得“寂寞”两字,寂寞就是看不到菁木的心情。
困在这种陌生的情绪下,夏泽野竟自怜地想到了自己的身世。
他不知道妈妈是谁,爸爸不肯透露。他只知道爸爸在五十岁时,遇见才二十四岁的妈妈。他们热恋,又因为年龄差距,选择分手。分手后,妈妈发现她怀孕了,在爸爸恳求,并保证日后不会干扰妈妈的生活,妈妈这才秘密地生下他,让爸爸领养。
缺少妈妈的照顾,爸爸又因为经商常常出国,他心里老有种空空的感觉,好像有个洞,虚虚的,不踏实。但是今天跟菁木玩时,他发现那种心头常驻的空虚的感觉,消失了。可是,这会儿不见她,又都回来了,而且比过去更凶猛地霸着心房。
为什么会这样?
爸爸在南非做生意,家里,也只有多年帮佣的婶妈妈陪着。夏泽野心事重重,不知该跟谁讲。书读不下,他喝着柳橙汁,却闻到茉莉香。睡觉,想到窦菁木,想到坐在菁木身上,和她打闹……他年少的身体,便似火炉般烫。右手,还记着掐她脸颊的触感,柔腻滑嫩,还有她温热软绵的身体。
对这全新的感觉,他尴尬又不知所措。时而飘飘然,时而昏恹恹,有时热血沸腾,有时莫名忧郁,他不知道自己竟可以这么多愁善感。
菁木赖在他脑海,不肯走,可恨偏偏摸不着,他好痛苦,痛苦里又恍惚感到甜蜜。他想,要是窦菁木二十四小时都在身旁就好了。
渴望亲近她,想到身心热烫,抵不住满腔热烈的情感,最后,他将心中徘徊不去的菁木,化成字句,借着书写,平复心中狂躁。
想不到,这篇作文竟被老师选中,拿去参加北市小学好文征选,赢得冠军,文章贴在布告栏里表扬。
窦芷绫伤心,开始疏远夏泽野。少女心,玻璃般脆弱,暗暗失恋,以冷漠武装受伤的自己。
芷绫知道夏泽野喜欢的是窦菁木,那篇作文标题是“快乐的下雨天”,内容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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