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荆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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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荆丛-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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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随着不停歇的镰刀,一起较劲前行着。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爬至了头顶,如烧着了的大火球,炫耀着其火辣辣的威力。
  汗水早已湿透衣背的沈金贵他们,依然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而且各负一垄麦,到头才准歇的劳动纪律,使的疲累不堪的他们,也已渐次拉开距离。
  走在最前面的自然是吃苦耐劳的沈金贵,而落在最后面的,却是肥胖的“鳄鱼头”和瘦弱的“小毕子”。身体处于两个极端的这两个人,早已感到体力已经透支。
  尤其是“鳄鱼头”,这个从小就不知道“苦”字如何写的家伙,虽然前段劳动表现不错,但面对收麦这超负荷的挑战,安逸惯了他,又岂能通的过?
  还未割到一半,他就感觉支持不住了。那肥胖的身体,已汗如雨淋一般,双腿直打着软儿,脑袋更是在这大太阳底下,一阵阵的犯着迷糊…而身体瘦削的“小毕子”,相较于“鳄鱼头”却好了很多。虽倒数第二,却依然努力向前追赶着,将呲牙咧嘴的“鳄鱼头”,已远远抛在了后面。
  走在最前面的沈金贵,额头上的汗珠子,亦如滚豆子似的“啪啪”直落脚下,打在炙热的土地上,感觉象是都冒着烟儿…腰都没直一下的他,一千多米长的一垄麦,硬是咬牙,一气割到了头!
  一屁股,把自己摔坐在地头上的沈金贵,用磨的已不敢握拳的手,锤打着自己那几乎要断裂的后腰,做着稍事的休息。
  他仰头看了看刺目的阳光,重新站起身来,再次将镰刀抓在手上,开始帮着落后的“小毕子”,截着头往回割。  …
  此时,队员们都已陆续割到了头。疲惫至极的他们,全都横七竖八地倒在地头上,用手掌给着了火般炙热的脸上,徒劳地扇着风,呼呼喘着粗气。
  “哎哟!俺的娘呀!…”正当“小毕子”的那一垄,也在沈金贵的帮助下就要完成的时候。却突然听到“鳄鱼头”,一声凄厉的惨叫。
  随声望过去的沈金贵,立刻扔掉镰刀,面色恐慌地向“鳄鱼头”飞奔而去。
  只见跌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自己小腿的“鳄鱼头”,脸已吓成了白纸。鲜红的血液,从其双手指缝里,喷涌而出。
  沈金贵跑到跟前的时候,地上已经积了一滩的血儿。他立刻用牙齿撕开自己的上衣,扯下结实的下翘子,用力捆扎到了“鳄鱼头”的伤口上方,尽量减轻着血流的数量。随即,高声喊过距离“鳄鱼头”最近,已吓的愣怔了的“小毕子”…此时两位管教也已赶了过来,四个人一起抬拖着死猪般的“鳄鱼头”,向劳改农场的医务室,一路飞奔而去。  …
  伤口内外足足缝了二十多针的“鳄鱼头”,因失血过多处于了休克状态。
  缝合包扎结束后的医生,庆幸地告诉鲁管教说,伤者这一刀割的实在是太严重了!皮肉不用说了,单那被伤到的血管,就差一点断作了两截!若不是那及时拦扎的止血布条,只怕伤者未到医务室,就很可能因失血过多,而丢掉命了!  …
  “大哥!谢谢您,谢谢你救了俺的命!谢谢你!呜呜呜…”一直守着“鳄鱼头”,等他苏醒过来好查清受伤原因的沈金贵,刚一迷迷糊糊的要睡着,却被对方呜咽着的话语,给惊醒了。
  “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站起身来的沈金贵,弯腰关切地问道。
  “嗯,好多了!谢谢你大哥!谢谢你不计前嫌救了俺…”死里逃生的“鳄鱼头”,满眼全是感激。伸出还在打着哆嗦的两只手,紧紧握住了沈金贵,感激涕零地咧着大嘴,边哭边说道。此时的他,那昔日的嚣张早已没有了半点踪影,完全就是一个劫后,恐慌无助的弱者。
  “好了,好了,没事的!好好养着吧,等拆了线你就全好了!”望着对方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沈金贵勉强笑了笑,安慰道。
  “别哭了,挺大个老爷们的!还是跟我说说是怎么受伤的吧?这事儿是要向队上汇报的…”将一杯水递到“鳄鱼头”手上的沈金贵,重新坐回到原处,和气地说。
  “嗯!号长,俺不是故意自残的!真的,你一定要相信俺…”想到自己过去的所做所为,担心沈金贵不会相信自己的“鳄鱼头”,慌忙首先强调恳求道。因为一旦被定性为“故意自残”的话,那是要加重处罚的。
  “放心说吧,只要你说的是真话,我会相信你的!”沈金贵理解对方内心的恐慌,平和地鼓励,道。
  得到了沈金贵的首肯鼓励,“鳄鱼头”的心里感到踏实多了。于是,诚诚实实地讲述着受伤的缘由…
  原来落在最后的“鳄鱼头”,看到同伴们都已陆陆续续完成了任务,精疲力竭的他,心里虽然特别的着急,却并没有象过去那样,想着法子耍奸溜号。而是真的想彻彻底底改头换面,下决心就算是累瘫在了地里,也要尽最大努力,完成自己的那份任务。
  虽头晕目旋,却一直没放弃往前赶的他,依然艰难地挥舞着手上的镰刀…可当其看到沈金贵不顾自己的辛劳,如此义气地帮着毕小鹿。而一向对自己奉迎拍马,自诩生死之交的“毒结巴”他们,却一个个仰面朝天,自顾自歇息,竟没有一个肯瞅一眼自己,在乎一下自己的死活…心生寒凉,感慨颇多的他,稍一走神,手上落下的镰刀,却偏离了方向…“嗖”的一下,就滑到了右腿的腿梁子上。  …
  “我相信你说的都是实话。好了张二狗,好好休息吧!我回麦田了,顺便向管教汇报一下。”听完了“鳄鱼头”的讲述,沈金贵拍了拍他的肩膀,认可地安慰着。
  “对了,我给你审请了病号饭,一会儿会有人给你送过来的。吃完了就好好睡一觉吧!回头,我让毕小鹿回来照顾你…”欲出房门的他,又转回头,冲对方补充,道。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张二狗,喉咙早已噎填住了。此时的他,真的不知该说什么了!面对以德报怨、无私磊落的沈金贵,他真正明白了什么叫“胸怀”…想想自己为非作歹的一生,无地自容的他,两行浑浊的泪水,顺着眼角直打着枕头——彻底洗涤着,他那悔恨的灵魂…
  麦田里的麦收工作,继续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沈金贵所在的劳改三队,干劲更是热火十足。
  从阴历的五月底,到六月初,二十多天的拚死拚活的暗中较量,晒场里成百上千吨堆积如山的麦粒,竟差点赶上了连年排行第一名的二队!而将原来的第二名,远远甩在了后头。  …
  
  第一一六章 北大荒的收获
  
  紧张的麦收工作结束了,北大荒也迎来了最为炎热的时节。
  这个时节的蚊子、苍蝇,也是最为猖獗的。食堂的后门垃圾处,所有敞口的露天厕所,每天滋生着大量的苍蝇;所有积水的洼坑和附近的沼泽,更是繁衍、盛产蚊子的场所。
  在劳改队这人口集中的地方,蚊蝇的密度实在是大的惊人!足称得上“白天苍蝇如雨,晚上蚊子成阵”,追着每一个赤luo着的臂膀,和每一盆无盖的饭菜,团团飞舞。那可真叫一个契而不舍。奇怪的是,吃着这苍蝇先品尝过的饭菜,竟然不怎么得病;反复被蚊子叮咬后的臂膀,却已经很少起包了…看来,做为高等动物的人,才是最能适应环境;最具生存能力的一类!
  北大荒最热的时节,其实也比关内的酷暑凉爽舒服多了。尽管白天的气温有可能超过30度,但晚上必定会落至20度左右,到了后半夜甚至还有些凉。日照时间长,多雨,热而不酷,万物繁生,便是北大荒最真实的夏。  …
  北大荒那短暂的夏天,随着8月下旬就开始下降的气温,就仓皇逃走了。
  金色的9月,随之迈着充盈的步子,踏进了人们的视野。被浓郁的深绿密密包裹着的大山,颜色渐渐向灰绿改变。衰败的迹象,已初现端倪;草原的颜色,也开始由碧色莹润,显露出了苍老的黄颜。
  但透过这衰败苍老的表象,看到的却是另一番希望的情景:几乎所有的植物都已结子成实,为来年的繁延、重生,储备着足够的种子或能量。各类植物那数量超繁的果实,为生活在其脚下的各种小动物,提供着丰厚的越冬食粮。使得忙着储备冬粮的它们,欢呼雀跃着,奔忙不休。
  紧随初秋而至的一场早霜,迅速改变着整个世界。山头因早霜的光顾成了黄褐色;而风,也开始悄悄变凉,吹到脸上、手上,已感到了微微的寒。地里争相鸣叫着的秋虫,声音渐次哀怨着隐去;那成群结队的蚊蝇,更是一夜之间,仿佛蒸发了般销声匿迹…然而人们期盼了一年的大田作物,以及各种小作物,却都已伴着这早霜的来临,昂头挺胸地进入了成熟期。
  大田作物,是劳改农场的主打食粮,产量足达整个农场收成的一半之上。辛辛苦苦一整年的劳改队员,终于盼来了这期待以久的时刻。有了这份好收成,就能顺利完成上缴国家的任务;更是拥有了喂饱肚子的重要保障。
  望着这满地腰间别着鼓鼓玉米棒子,昂首傲视的玉米;瞅着那落光了叶子,全身披挂着黑褐色豆夹,不甘示弱的大豆,沈金贵他们的脸上,全是掩不住的光彩。
  当萧杀的寒风开始刮起的时候,长达50多天的秋收,也紧锣密鼓地展开了。
  内地有句俗话“三秋没有一麦忙,三麦不及一秋长。”秋收的任务虽然比麦收繁杂了很多,但由于时间比较长,虽然感觉上没有收麦时那么累,但环境和条件,却比麦收时更苦。
  由于玉米要先一个一个的掰下来运到晒场上,而后才一株一株刨掉那几乎没过人头的桔杆…那密不透风的玉米叶子,直扫拉的里面来回的沈金贵他们,手上脸上,全是红红的,露着血丝的印痕。汗水渍上去,真是火烧火燎般的疼痛滋味!而大豆的收割也是比较困难的,那扑散张扬的豆棵,一不小心,就会扎到手中…因此所有的秋收工作,进行起来动作自是相对缓慢,工序相对增多。这,也应该是秋收时间延长的一个重要原因!于是为了提高劳动的效率,他们常常田地里沐风露餐。风和日丽之时倒还好说,若遇上了风雨天气,那可真叫一个苦不甚言。
  田间劳作露餐的劳改三队,却有着与其他两队的不同之处——那就是队员之间的和谐快乐。
  在沈金贵的带动感染之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劳改队员之间那勾心斗角、挑衅滋事的现象,竟悄悄从劳改三队里消失了。代之而来的,却是队员间的和平共处,和自觉劳作。
  特别是“鳄鱼头”,自打麦收伤好之后,简直是脱胎换骨,活活换了一个人。那过去横竖不顺的脸上,是一幅从未有过的平和;动辙脚踹口骂的德行,尽数收敛且言语中很少再有脏话…这一巨大的变化,让一向对其头疼的鲁管教,都有些瞠目结舌。而更让其不可思议的,是“鳄鱼头”对沈金贵那彻底的敬服,和私底下那发自内心呼喊的声声“老大”,以及毫无介蒂的那种亲和。
  田间劳作的时候,童心未泯的毕小鹿,每看到跳蹦的蛰虫,就会快乐地追上去捕捉。而后会高举着手中的小虫,对总是嚷饿的“鳄鱼头”嬉闹挑逗:“喂,老鳄鱼,俺又捉到了一个活肉肉,你要不要吃?你要不吃俺可放它逃命去了?!…”
  “别放,别放!俺必须要吃了!这么好的美味,可是不能放过了!…”闻言的“鳄鱼头”,就会立刻嚷嚷着。并迅速摇摆着肥胖的身体跑过去,抓过蛰虫就一口吞入肚子里。而且还夸张地冲“小毕子”巴叽着嘴,夸张地炫着蛰虫的味美。
  “呕…恶心死了!你可真是个饿死鬼投胎呀,什么都敢吃!…”见状的毕小鹿,故意做出呕吐的表情,大声溪落、取笑着“鳄鱼头”。
  而遭到取笑的“鳄鱼头”,脸上却不会有半点的怒色。反倒嬉笑怂恿着调皮的“小毕子”,继续为自己捕捉。
  说真的,“鳄鱼头”并非真喜欢生吞这活蹦乱跳的昆虫;也更不是拿此把戏来故意逗趣着“小毕子”。而是因为他总是觉得饿,感觉自己的肚子,简直就是个填不饱的无底洞!
  与大伙吃同样多的饭菜,有时还会多吃“老大”的一个窝头(因其老喊饿,沈金贵常把自己的分一个给他),可还是未到饭点,就会饿的饥肠碌碌、心慌腿软。于是为了缓解这腹中空空的难受劲儿,只要是能下肚的东西,不管是野菜还是生苞米,他什么都敢往肚子里送。甚至包括这蹦跳鸣叫的昆虫。
  “别闹了’小毕子‘,好好干活儿!”每当此时,沈金贵就会出面制止着毕小鹿的恶搞。并会随手把个嫩苞米,或其他什么能吃的东西扔给“鳄鱼头”,吩咐着:“吃这个垫一垫,别乱吃那些活物,小心有毒!”。如获至宝的“鳄鱼头”,就会欢天喜地地狼吞虎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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