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荆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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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荆丛-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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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还跟俺们拽上文儿了!你就是沈金贵吧?不就是个来路不明的人嘛,你跟我们民兵拽什么拽?!”其中一个象是领头的,靠到沈近贵的面前,用力瞅了瞅其依稀可辨的不俗装扮,不客气地嘲笑质问,道。
  “少跟我们废话,给我绑起来!”随即他话锋一转,厉声喝令着手下。
  “我就是沈金贵,要绑绑我一个!他只不过是我路上碰到的,一起搭了个伴,别牵累人家!”沈金贵一听对方自称“民兵”,知道坏事了。怕连累到妹夫的他,忙一把将韩柱子推离身边,抢先说。
  “好!敢作敢当,算你有种!”对方不无赞赏地说道,“把他绑了!”
  “连长,另一个怎么不是柴老六呢?”其中一人已划火点着了罩子灯,冲沈金贵两人晃了晃之后,附到那发号施令者的耳边,悄声道。
  “那老东西贼滑着呢!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兴许是怕露馅了抗不住他老婆,找来了一个垫背的。不管他,反正他答应见者有份,咱先拘了沈金贵,明天去县上请了功再说!回头他要敢不认账,有他好瞧的!”那被称做连长的,与提灯者嘀咕着。
  “柴老六?”在这夜黑人静的树林子里,对方的一番小声嘀咕,还是断续传入沈金贵的耳朵里一些。正纳闷着民兵怎么会知道自己的他,听到“柴老六”这仨字,恍然明白了。此时的他,真的是无语了。  …
  原来所有的这一切,都是柴六精心策划安排的。
  柴六,这个靠着在小煤窑背煤为生的家伙,看到衣着考究的沈金贵,尤其是他那又大又重的皮箱(以为里面装满了钱财),心里顿时就特别的不舒服。想着自己累死累活的背一天煤,还挣不了个仨瓜俩枣的,凭什么人家就能轻轻易易,穿制服着洋装的,发着大财?于是心生不平,且贪婪成性的他,就起了谋财的歹念。
  他绞尽脑汁思索着: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大皮箱子弄到自己的手里呢?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借助村里的民兵,上演一个“鹬蚌相争”的好戏,自己顺理成章地得到大皮箱。
  可是,该向民兵告发什么呢?如果将沈金贵的实情合盘托出,只怕他被下大狱都不止。但那样就肯定过不了老婆这一关,而会被老婆恨个死…不就只为了个财嘛,不能做的太绝,还是得给自己留点后路。反复斟酌之后,决定向民兵举报“沈金贵是不明身份的外来人”。这样即便老婆知道了,也能用“路遇民兵巡逻”来洗脱自己。至于沈金贵那国民党身份能不能包的住,只有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
  他料定归家心切的沈金贵,一定会选择直穿小树林这条近路。只要让民兵埋伏在树林子里,自己提着皮箱假装送行,一待民兵将其抓走,而那时的皮箱,自然而然,就归于自己之手了。
  一切成竹在胸的他,于是主动陪着沈金贵上坟,热情的留饭。虽这并非自己本愿,但想想那一箱子的财物,只要能稳住沈金贵,给自己提供足够的时间来筹划安排,搭上点酒菜也在所不惜了。
  酒饭一结束,假托有事而一溜烟就没了影的他,是去了村里的民兵连长家。他同民兵连长密议妥当,达成了协定,又招集起村里的民兵,荷枪实弹地到小树林埋伏好。然后,他才匆匆返回了回家,按设想好的步骤,要亲自送沈金贵上路。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半路杀出的韩柱子,硬是抢着提箱在手,要一同护送。
  这始料未及的变化,真真是让柴六恼火透顶!可人家是铁杆妹夫,又不能当面严词阻止,只好勉勉强强地,一起走出了家门。一路上,气急败坏的他,捉摸了半天,也没能想出支走韩柱子的理由。
  憋气窝火的他,心里非常清楚,即便沈金贵如约被民兵所抓,而那个时候,死心眼子的韩柱子,更是不可能再把皮箱交予自己之手。万一民兵连长,当场要是再说出点什么来…自己岂不赔了夫人又折兵?想来想去的他,只好谎称忘记了拿烟袋,而无可奈何地,脚底下抹了油。  …
  
  第一零二章 母子相聚
  
  以“不明身份”的罪名,被押送到县城的沈金贵,在审查中托出了自己是“南京军士院校”学生的身份,在校名字叫沈彬,并将自己教官的名号也告诉了审查者。
  很快,这个身份就被审查人员通过电话得到了证实。而他们同时还获知了被沈金贵一直隐瞒着的地主身份…但隐瞒地主身份,构不成什么罪名,顶多就是给予批评教育。于是当天下午,沈金贵就被遣回了自己所在的乡镇,由镇政府来酌情处理。
  此时,韩柱子早已提着沈金贵的皮箱,到沈家堡报了信。闻讯的吴氏,顿时就慌了心神、乱了方寸…还是沈安贵第一时间想到了沈茂才,哀求茂才叔带着自己去镇上,试试能否托人给打听打听县城那边的消息。
  当沈平贵同着沈茂才和韩柱子,一行三人到达镇上的时候,沈金贵正好刚被押回镇上没多久。得到了这一确切消息的沈平贵他们,真是又欣喜又难过。
  俗话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刚满二十的沈安贵,在这个坎坷艰难的家庭里,早已历炼成了一个懂事成熟,且极有主见担当的男子汉。不敢确定大哥能否放回家的他,把茂才叔和二姐夫打发了回去,只独自留守在镇政府的旁边,默默等待着自己的哥哥。  …
  当沈金贵在四弟的陪同下,终于回到沈家堡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山,夜幕降临了。
  把女儿青竹留给丈夫照看着,自己同三弟一起匆匆回堡的沈七凤,焦急万分地企盼着大哥的快快归来,已打发五弟到堡外来回跑了七八趟的她,越等越是心神不宁。那本就还悬在半空的心,又开始恐慌了起来,忙活着的手,都已抖得不听使唤…她一边帮母亲准备着饭菜,一边不停地向门外张望着。
  “娘,娘!俺大哥回来了!”正当全家人看着这渐渐黑下来的天,而面露紧张失望的时候,院子里突然传来了沈安贵那带着狂喜的叫喊。沈七凤和母亲弟弟们,几乎同时扔下手中的活儿,一起冲出了房门。
  “儿啊!俺的贵儿,你可算是回来了…娘以为,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俺的儿…”一眼看到来至院中的沈金贵,吴氏立刻哭喊着扑了过去。
  “娘!…贵儿,您的贵儿回来了…娘,贵儿不孝啊!…贵儿,贵儿连爹都没能见得到…”一步冲至母亲跟前的沈金贵,双手抓着母亲的胳膊“扑通”就跪到了母亲的脚下,声音悲怆的他,将头埋到了母亲的怀里,放声痛哭着。那断续的自责和忏悔,让全家人都泪如泉涌,撕心扯肺。
  泪流满面的吴氏,双手紧紧搂着怀里的儿子,嘴唇一个劲抽搐着,已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大哥!…别哭了!求你了大哥…快点起来吧!起来咱回屋去…回屋好好陪娘说说话…”早已泪湿衣襟的沈七凤,双手抱着大哥的胳膊,一边试图将其搀起来,一边哽咽着劝慰,道。“起来吧大哥!你再这样儿,咱娘也会受不了的!…”望着伤心欲绝的大哥,她已心疼的泣不成声。
  一直在旁边陪着流泪的沈平贵哥几个,见状忙一起帮着大姐,费了好大的劲,才将痛不欲生的大哥,拖抱进了屋里。  …
  “娘…这些年,儿子不在你身边,您老受苦了!看你的头发…你的头发都白了这么多…”紧靠着母亲坐下来的沈金贵,帮母亲捊了捊那银丝过半的凌乱鬓发,望着母亲那苍老憔悴的容颜,泪痕未干的他,愧疚心疼地唏嘘,道。
  “傻孩子,娘本来就老了,自然头发也就白了…只是俺的儿…俺儿在外无亲无故的,可遭了大罪了!…”吴氏疼爱地捧起儿子的脸,看着儿子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沧桑,声音又已哽咽。  …
  一别八年音信皆无,而今终于得见的情深母子,那诉不完的牵肠思念和苦痛酸楚,让每一个人的心里,都一阵阵的翻搅…
  “开饭了!大哥,快跟娘一起过来吃饭了!又香又嫩的清炖小白菜,上桌了!”不想让母亲和大哥再度伤心的沈七凤,端着菜碗未曾进屋,就夸张地大声吆喝着,打断着他们母子那伤心的交谈。
  刚刚布置好饭菜的她,忙挑选了一块两面金黄,四边透着软软饼瓤,一看就让人流口水的菱形烙饼,递向坐到饭桌旁的大哥手上,继续热情地嚷着:“来大哥!快点先尝尝俺烙的油饼!”。
  “这饼可真香啊!就算只吃上一口,大哥这一辈子都忘不了它!…”脸上还带着泪痕的沈金贵,咬了一口妹妹亲手做的,这外焦里嫩的饼,慢慢咀嚼着,由衷地赞叹,道。终于又吃到了自己家饭菜的他,声音里更是掩不住的感伤。
  “大哥你多吃点!现在大姐做饭的手艺可棒呢!越吃越想吃,有时候俺肚子都吃成了大西瓜,还舍不得放下呢!”老四沈安贵怕大哥再难受,忙给大哥夹着菜,强力吹捧着姐姐的手艺,活跃着气氛。
  “俺现在的饭算是做的不差了。你们不知道,小时候俺做的饭呀,那可真是不成个样子呢!记得有一回,把咱大哥都差点给气坏了!”沈七凤也忙岔着话题,努力缓解着大哥那忧伤的心情。
  “奥?大姐俺怎么不记得呢?”闻言的沈平贵,也接着话茬,好奇地问。
  “你们那时候还都是小布点呢,当然不会记得了!”沈七凤笑着打趣着他们。
  “快给俺讲讲,能惹大哥生气的饭,肯定特别不一般!”沈安贵一脸夸张地鼓动着。
  “俺也想听,俺也想听,大姐快讲,快点讲讲嘛!”紧挨着沈七凤的小福贵,已拉着姐姐的胳膊,撒娇般地起着哄。此时的他,已经十六岁了,长成了亭亭少年。
  “好好好!你们这几个臭小子,俺算是看明白了,一个个都卯着劲,等着看大姐的笑话呢!讲就讲,难道姐还怕你们不成?!”沈七凤见一家人这少有的开心,更是珍惜这宝贵的气氛;再加上大哥的归来,让她那长期压抑的心里,感到无比的轻松和欢欣!于是一脸兴奋的她,调侃、嗔怪着弟弟们。
  尔后故意清了清嗓子,才笑嘻嘻地侧转过头:“大哥你还记得那年过小年的时候,俺蒸的那花馍馍吗?因为俺不会发面,把它蒸成了一个又黑又丑的死面饼饼!”她满脸笑容地回忆着,问向默默咀嚼着的沈金贵。
  “后来呢大姐?死面饼饼怎么了?”未待沈金贵接话,老五沈福贵就抢先开口。
  “后来姐就拿给大哥看呀,结果大哥一见它那又黑又丑的样子,被气的可是不得了,一下就给扔到了地上…”沈七凤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你们猜那花馍馍怎么着了?”她故意盯着一脸好奇的小福贵,嬉笑着卖起了关子。
  “花馍馍怎么着了大姐?快点说嘛!”正听的起劲的小福贵,立刻央求着。
  “那花馍馍呀…自己都嫌自己长的丑,骨碌骨碌,骨碌骨碌的一直往前滚,最后呀,它就把自己藏到瓢子底下去了!”沈七凤轻轻刮了下小福贵的鼻子,形象地用手比划着,大笑着冲他们,说道。逗得三个弟弟,全都笑的前仰后合。  …
  
  第一零三章 害羞的“花馍馍”
  
  弟弟们开心快乐的欢笑声,并没有感染到愁容满面的沈金贵,反倒让他感到一阵阵的心酸。
  被妹妹当做笑话讲给弟弟们听的“花馍馍”,直揪得他的心,生生的疼。那往昔的画面,早已一幅幅地在脑海里翻转。  …
  那时的自己才刚刚十七岁,而妹妹七凤还不到十五岁。那一年,也是家里最苦的一年——爷爷按月发放的月例钱,几乎连下锅的粮米都不够;而重续鸦片的父亲,却熬不得烟瘾的折磨,变本加厉地将家里仅有的钱物,全都搜罗出去换了烟抽…家徒四壁的一家人,饿肚子成了常有的事…
  腊月二十三,虽是传统的小年,但因这一天要辞灶,是送灶王爷上天言好事的日子。所以,祈盼着来年能有个好光景的老百姓,更是特别重视这辞灶的习俗。
  家里虽然一贫如洗,买不起供奉灶王爷的糖瓜和蜜枣,但总得供奉个馒头吧?为了这辞灶的馒头,沈七凤提前好几天就犯起了愁。不知费了多大的劲儿,才好容易淘换到了一瓢小麦,都没舍得磨出麸皮,而直接磨成了连麸的麦粉。
  二十三的那一天,天可真是冷啊!大地被冻裂的张着一条条的口子;房檐上的冰溜子都一尺多长…结了冰的灶房里,都能把和好的面,生生给冻成冰疙瘩。为了能让面快点发起来,沈七凤把自己的棉被都盖在了面盆上。眼看着太阳已经偏西,可面依然还是硬邦邦的,连点起发的意思都没有。
  可时间已经不等人了,再晚了只怕会误了辞灶的时辰。没有法子的沈七凤,只好动手蒸起了馒头,还用从奶奶家捡到的几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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