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荆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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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荆丛-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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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听听大夫怎么说,没准真的能救过来呢。”他一边重新走向郎中,一边回头继续叮嘱安抚着自己的母亲。
  姜氏这回真是从未有过的顺从,果然立刻止住了哭声,伸长了耳朵细听着。
  一家人全都屏气凝神,将目光转向了手拈着胡须,沉吟不语的郎中,焦急地期待着。  …
  “从脉向上看,你爹应该是中风导至的迅速昏迷,这种情况,主要是由于恐慌惊吓,造成情绪过度的波动引起的。”大约半盏茶的沉默之后,郎中终于开了口。
  “这种情况非常严重,甚至可以让人在数小时或几日内死亡。只怕……只怕你家老太爷,很难再醒转过来了…老夫—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呀!”他一番耐心的解释之后,断然下着结论。
  “大夫,求求您了,救救俺爹吧!”郎中的一席话,将全家人的希望彻底浇灭了!姜氏已再次哭嚎了起来。声音悲怆的吴氏,又一次的向郎中苦苦恳求着。
  “只能是开付药,试试运气吧…”被吴氏的孝心深深感动着的郎中,亦是一向敬重沈老太爷的为人,此时面对着病入膏肓的沈家老太爷,无力回天的他心情也是非常的沉重。医者父母心,为了给极度悲伤的沈家老小些许的安慰,他还是答应了给老太爷用些药,试一试。  …
  
  第四十八章 醒醒爷爷
  
  “爷爷!爷爷……”随着这撕裂人心的喊叫声,跌跌撞撞的沈金贵,一头撞了进来。他“扑通”一下跌跪在爷爷的炕前,抱着爷爷的身体,用力摇晃着,嘴里一个劲地呼唤着。
  “爷爷,爷爷……您醒醒…您怎么了?您睁开眼睛看看贵儿,跟贵儿说句话啊爷爷!呜呜。呜呜…”见爷爷一点反应都没有的他,恐慌、心碎地哭喊着。
  “爷爷,您最疼贵儿了,为什么现在却不理贵儿了?不跟贵儿说一句话了呢?爷爷…”
  无论悲痛欲绝的沈金贵如何的呼喊,双眼紧闭的沈老太爷,却是半点反应也没有。难以接受这一切的沈金贵,捶胸顿足地痛哭着,念叨着,这伤心的一幕,真是撕人心肺、断人肝肠…
  他不相信,不相信一向最疼爱自己的爷爷,会舍他而去;不相信一向坚强的爷爷,会醒不过来,他抓起床头桌上的药碗,用小勺舀着,送到爷爷的嘴边:“爷爷,张开嘴,喝了药您就会好的…”他努力控制着自己抖动的手,将药一勺、一勺慢慢灌入爷爷口中,嘴里一遍遍反复念叨着,好象爷爷真的能听的到似的。
  牙关紧闭的沈老太爷,并没有听从孙儿的话。药,一点也没能进入到他的口中,只是顺着嘴角,一直往下流。
  …
  今天是腊月二十三,更是传统的“小年”。已深懂经营之道的沈金贵,老早就与四叔沈茂才商量好,要在“小年“这一天,联手好好赚他一把!所以天刚四更,他就与四叔一起出门了。
  今天他们贩卖的是鸡蛋,因为要过年了,再穷的人家,也是要备下几个的。果然不出他们所料,今天的生意可真是特别的好,四叔管收他管卖,做出了平日几倍的好买卖。忙的这叔侄俩人,饭都没顾上吃两口!虽然也听到了远处呼声震天的批斗声,但由于忙碌,更多的也是因为反感,所以,谁也没有上前去看上一眼。
  天近黄昏了,他们才挑着货担往回走。货筐里,还挑着特意给爷爷留的鸡蛋,还有给自己和四个弟弟买的“乌拉草”草鞋。因为听四叔说,这种草鞋又耐穿又保暖,是东北特有的草做成的。今年的冬天出奇的冷,又加上要过年了,所以狠了狠心,给兄弟几个每人买下了一双。兜里,还有给妹妹七凤买的一付“玉米”状的小耳坠。
  一身疲惫的叔侄二人,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盘算展望着来年的光景。
  进堡的时候,天早已摸黑了。正当沈金贵准备让弟弟妹妹好好开心一下时,刚拐进自家的胡同,便隐约看到站在后院侧门口,等待着自己的七凤,而且还听到了七凤断续的抽泣声。他的心,一下子就收紧了,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我回来了妹妹,出什么事了?”妹妹七凤从小就象个小大人一般,帮着母亲缝衣做饭,照顾弟弟妹妹,一向是很少哭的!他感到事情的不妙,慌忙高声问向妹妹。
  一听到哥哥的声音,沈七凤却“哇”的一下,放声大哭了起来!
  没等妹妹断续的说完,不敢想信自己耳朵的沈金贵,就扔掉担子,哭喊着飞奔向了爷爷这边。
  …
  
  第四十九章 主持大局
  
  阴郁了一整天的老天爷,好象也承受不了这滞息的压抑,开始落起了雪花。那纷纷扬扬的晶莹雪片,让被悲伤包围着的沈家大院,更添加了几分凄凉。
  沈家堡声名远播的沈老太爷,这个一向最宠爱心疼沈金贵的慈祥老人,却听不见他最疼爱的孙儿的声声呼唤,就这样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
  守在病榻前的沈家儿子媳妇们,一刻也没敢离开。他们各各面色沉痛,神情茫然,面对不省人事的父亲,不知该如何是好。
  父亲,一直是家里的顶梁柱;是全家人的主心骨,家里大小的事情从来都是由他老人家决断、拍板。而今,父亲的突然发病,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让每一个人都痛苦无助、束手无策,只能呆呆地守在老人身边,默默地期待着奇迹的出现。
  室内,静的出奇,几乎连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
  “当。当…”自鸣钟清脆的声响,将趴在炕沿上一直握着爷爷的手,沉浸在痛苦之中的沈金贵,拉回到了现实,他抬眼看了看钟表,时针已指到了正上方——午夜十二点。
  他那酸涩肿胀的泪眼,环视着一屋子的亲人。父亲,向来生性懦弱,再加上时断时续的烟瘾折磨,而今爷爷的突发病症,将他打击的更是寡言、呆滞了;二叔沈守武,平时虽然能言善道,但关健时刻,却总是怕承担责任、缺少担当;三叔沈守德老实憨厚,平日只知道默默做事,此时此刻,更不会有什么主张;爷爷的四个儿子中,只有四叔沈守义见多识广,为人正直仗义且有担当,但自从留书离家后,只来过一封家书,说是随八路军去了渤海,后来就再也没有了音讯。只怕爷爷都难以等得到,他回来的那一天了;奶奶姜氏,早已难承重击,没有了往日的威风,斜歪在卧榻上睡着了,围坐在卧榻边的娘和大娘婶婶们,时不时帮她掖一下被子。她们这些妇道人家,此种时候,是更不敢多言半句的…
  “唉!现在家里太需要一个人来主持大局了!”沈金贵长长叹了口气,暗自思付着。
  他轻轻将爷爷的手放进被子里,转过身背靠着炕沿,坐在了脚踏上。
  “爹、二叔、三叔,咱们商量一下吧…”劳累了一整天,却水米未进的他,沙哑着嗓音说话了。
  “你说吧贵儿,我们听着。”二叔看了眼一言不发的大哥沈守文,忙应着。
  “娘,你跟大娘婶婶们,一会儿都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好多事要你们做呢。”。整个沈家大院繁重的家务操持,全是女人们的事,他心疼地看了眼一脸哀伤倦容的母亲,首先说道。
  “娘,记得明早过来时,将我攒下的那百十块银洋带过来。”稍做沉思,沈金贵又叮嘱着母亲。
  吴氏不明白儿子想做什么,但知道儿子一定有道理。她什么也没问,点头答应着。
  “沈叔,明天你就带着我娘给你的钱,去给爷爷置办做寿衣用的一应物品。记着,全部都要上好的,置办好了交给我娘她们做就行了。”
  “听老人们说过,人活着时做寿衣好,一来可以冲喜,兴许爷爷会好起来呢;二来,万一爷爷醒不过来,也不至于…”说到此,他的喉咙又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沈叔,官中帐上还有多少钱?”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接着开口。
  “还有大约两千大洋。前些年闹小鬼子,家里被掏了个干净,这阵子才刚刚好些,也只有这么多了。”一直在外屋候着的沈安,听到孙少爷的吩咐,早已来到近前,他小心奕奕地回复着。
  “孙少爷,明天置办东西,还是用官中的钱吧!”从小疼爱金贵的沈安,实在不忍心用金贵辛辛苦苦积攒下的,那仅有的血汗钱。忍不住小声又补了一句。
  “不用。官中的钱不能动,要用来给爷爷请大夫治病。如果爷爷真的醒不过来,我们要用那些钱,让辛苦操劳了一辈子的爷爷,风风光光的走…”他用力抹了把眼睛,再次哽咽着说。
  “爹,您身体不是很好,接下来几天里,来探望爷爷的人肯定不会少。明天开始,您就只负责接待人来客往的事情吧。”他转头看着蜷缩在爷爷脚边的父亲,不无心疼地说。
  一语未发的沈守文,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二叔,一会儿您也回去休息。明天一早您就去县城,再请好大夫,我们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眼睁睁干看着。要找医生想办法救爷爷,县城里的大夫若不行,咱就去省城!爷爷这儿,有我和三叔守着就可以了…”
  金贵有条有理的一番安排,不由得不让众人点头赞同着。尤其是忠心耿耿的沈安,更是暗自为沈老太爷欣慰。欣慰沈老太爷真没有白疼这个孙子,虽然年纪轻轻,但他却果然是个识大体、顾大局、有勇有谋,有主张,遇事敢担当的好孩子。
  “天不早了,大家还是赶快回去睡一会儿吧。”
  “对了沈叔,明天顺道去通知我姑姑,她可是爷爷最疼爱的女儿,一定要让爷爷见到她!”临了,金贵又忙向刚要迈步出门的沈安,补上了一句。
  金贵口中的姑姑,就是沈老爷的女儿沈玉叶,那个从小被姜氏娇生惯养的“小公主”。
  沈玉叶,在日本鬼子进村前的头一年春天,嫁到了离堡三十多里地的婆家。沈玉叶的婆家,也是当地显赫一时的地主富户。玉叶出嫁的那天,可真是风光排场,光陪嫁的嫁妆就摆出了一里多远!八人抬的大轿,鼓乐喧天,绫罗绸缎数不胜数,算的上是当时首屈一指的一场婚礼了。
  无奈,其夫一家的为人却不怎么良善厚道。尢其是沈玉叶的婆婆,对待儿媳妇,决不会输给她的母亲姜氏,使的从小娇养惯了,什么家务活都不会做的她,什么都得从头学起,日子过的那可真叫个苦不堪言。为人媳妇的她,再也没能享受到,在娘家时的那份安逸、舒坦。  …
  
  第五十章 雪在飘
  
  雪,飞棉扯絮地下个没完,天地已呈琉璃一色。洁白的积雪早就没过了脚面,人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清脆声响。
  这漫天的飞雪,并没有阻挡住沈家大院的老老少少,一大早,所有人就按步就班,各自行动着。
  一整夜没有合一合眼的沈金贵,在母亲吴氏的好说歹说下,才勉强喝了碗热粥。仅只一天的功夫,他整个人就好象瘦去了一圈,眼圈发黑,眼睛里布满了血红的丝线。
  向来自信的他,面对昏迷不醒的爷爷,却是一筹莫展了,只能不停地将母亲熬好的药,慢慢喂到爷爷嘴里,又眼睁睁看着药,顺着爷爷的嘴角又慢慢的流出…但他依然徒劳地重复着,寄希望哪怕能渗入爷爷腹中一滴,也是好的!
  外面的风雪越来越大,卷起的雪沫,无情地直扑向窗户。天寒路滑,更增加了出门人的艰难。
  “唉,这种鬼天气,不知二叔能不能请到大夫…”眼望着窗外,他长长叹息着,一脸担忧地揪着心。  …
  时近正午的时候,外出采买的沈安首先回来了。进门的时候,几乎都没有人能认得出来他,如果立着不动,活生生就是一个大雪人!全身上下,见不着一点衣服的颜色。众人赶忙帮他拍打掉满身的积雪。不知摔了多少跟斗,几乎被冻僵了的他,蹲在火盆旁烤了半天,才慢慢说的出话来…把个金贵心疼的赶忙盛了碗热粥,递到沈安叔的手上。
  此情此景,不免更加重了沈金贵的担忧——担忧二叔的平安;更担忧这恶劣的天气,大夫肯不肯出诊前来…如果请不来郎中,那爷爷醒过来的希望,不就更加渺茫了?他痛苦地用力击打了下墙壁,暗暗诅咒着这该死天气。
  未正时分,二叔沈守武,终于回来了!而且还不负众望,用县城租到的马车,拉来了县城里最有名的郎中!这可让望穿双眼的沈金贵,悬了一整天的心,“忽通”一下总算是落了下来。
  他欣喜地冲出房门迎接着,顾不上寒喧客套,就同风尘仆仆的二叔,一起将郎中请入了爷爷的卧房。
  车马劳顿的郎中,连口热茶也没顾上喝,便认真仔细地为沈老太爷把着脉。金贵同二叔陪在旁边,紧张的大气也不敢出。  …
  “你家老太爷……”经过近半个时辰的反复诊断,郎中摇着头,无奈地开了口。
  “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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