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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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菊-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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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瞧那脸上不正常的泛白,要说没病还真没几人会信,光是靠近他身边就能闻到一股淡淡药味,虽然不浓,却逃不过她灵敏的鼻子。

做贼就是要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任何小细微都得观察敏锐,一个轻忽都有可能使自己送命。

毕竟她们姐妹游走的都是一些大门大户的人家,护院、侍卫肯定不在少数,有的甚至是江湖上喊得出名号的威赫人物,不谨慎点真要吃免费的牢饭了。

轻功绝顶但武功不济的罗菊衣还有一项不为人知的专长,那就是看苗头不对就准备开溜,不会傻得留下来等死。

瞧人家出手多快呀!扎扎实实地往她脖子一搁,以她偷鸡摸狗的三脚猫功夫哪能接个两、三招,不赶紧在脚底上抹油怎么成?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就算是走错路、摸错了门,千山万水不必再相逢,后会无期。

思及此,罗菊衣立即想起身要溜。

“姑娘请留步。”

不会吧!眼儿这么尖,她才一提脚就给盯上了。

“当是有缘坐下来一聊吧!在下还有事请教。”他应该不是食人猛兽,不至于吓得她退避三舍。

“呵呵呵!有缘、有缘,就怕剑老兄会有缘地抹上我这吞茶吞涎的咽喉。”说实在的,她还挺怕死的。

“姑娘言重了,我这位随从是过于护主心切惊扰了你,在下在此以茶代酒向你赔礼。”茶杯一端,楚天魂有礼的予以致歉。

先礼后兵,有鬼。“哪里、哪里,楚二公子客气了,小女子哪敢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

她说得有几分怨,小嘴微噘,模样清丽可人,流露出被宠坏的小女儿娇气。

“姑娘无需忧心,若无在下的命令,他绝不敢任意伤人,这点望请宽心。”剑不伤人,伤人的是人心。

楚天魂一再保证随从无害,儒雅的眼中透着与外表不符的刚毅,不卑不亢有着过人才智,圆滑的处事态度令手底下的人心悦诚服。

他也看出她手中的银袋确实为西凤所有,而且为她所喜爱着,但他并不急着为属下索回所有物,仅不动声色的静观其变。

不可否认那道嫩黄的身影十分吸引人。令他为之闪神地多瞧两眼,暗一猜测她的出身和来处,希望能与她相处片刻。

她有一双非常灵活的大眼睛,似吸收了天地灵气不带污浊,叫人一瞧打心底喜欢上。

“在下在下,听来多刺耳,你一向都这么多礼吗?”与他们罗家的随性一比真难适应。

罗菊衣有点受不了他一身文人气息,明明是个袖里掌控干坤的市侩商人,偏生得文诌诌的如同一名白面书生,让人怎么瞧怎么不顺眼。

罗家的教养不是三从四德、相夫教子,她们四姐妹从小背的是密密麻麻的盗训宝典,对于中规中矩的温吞男子不感兴趣,只有道不同不相为谋,各走各的路没有交集。

敛眉一笑,状似谦和的楚天魂举杯一敬,“姑娘若不嫌弃,何不唤我一声楚二哥。”

“即使我是偷了你们银两的窃儿?”楚二哥?他倒真生冷不忌,一声二哥就想探她的底。

她可不是竹衣那个蠢蛋,人家随便唬弄两句就信以为真。义兄义弟相交满天下,不取代价地义助窃物。

“我知道并非你所为。而是一名七、八岁大的小乞儿。”他不会随意污蔑人,一双眼看得很清楚。

“也许是出自我授意呢!手脚不干净的小乞儿通常有人在后头撑腰。”看他一脸冷静,她冷不防想起生性属狐的。

虽然他们的表情不尽相同,但那种令人心底发毛的感觉还真熟悉,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别人都是他手指下玩弄的小虫。

“但不是你,真正的幕后主使者不会以一副施恩的嘴脸走近失主,反而会拿着那笔银两大肆挥霍。”

或许她别有目的而来,却非小乞儿的头头,她身上没有混迹低下阶层的气味。

“施恩的嘴脸?”有吗?

罗菊衣摸摸相伴她十六年的柔嫩脸皮,不觉流露出得意扬扬的神采,她只是刚好走进和他们相同的茶楼,并非刻意尾随而至暴露身份。

以一个手法高超的贼来说,她很少有机会在大白天出现于人群中,与寻常人无异地逛起大街,买些姑娘家的胭脂水粉。

以往她只能在入夜之后出没,飞上人家的屋顶掀瓦翻砾,黑里去、暗里来,偷偷摸摸的见不得人,最怕十五月圆之夜不好下手。

她承认是有些不怀好意想让他们难堪,故意拿出被窃银袋里的银两打赏卖唱的姑娘,用意在于取笑他们的掉以轻心。

唯一的失算是她没料到那个冷面的家伙那么厉害。一出剑快如闪电,差点摘了她的项上人头,害她身首分离回姥姥家吃香烛。

“瞧你现在的模样就像吃错糕饼的小花猫,一脸错愕和不解。”不知错在何处。

楚天魂意味深远的噙笑,凝眸注视不怎么服气的小脸,心里浮起想娇宠她的念头,浑然忘却身体所带来的一连串病痛。

那是胎里带来的残疾,使他不能动刀习武,体力糟得让双亲一度以为养不活,几番折腾才勉强保有一息尚存获高人授助。

“你说我像小花猫?!”她哪里像猫来着?大姐才是四姐妹中有爪子的那一位。

他又笑了,“两腮一鼓,气呼呼的表情更像一只取宠的小猫。”

黏人又爱撒娇,却不许人搔弄它的毛发,温驯的外表下有着爱玩的任性。

“你,姓楚的,你存心要惹我发火吗?”下一次她会光临柳月山庄,偷光他的家产。

“心平气自和,姑娘的火气太大容易伤肝,在下……楚二哥倒有几帖良方治治你的心疾。”她的缺点是疑心病太重和不轻易信任人。

不过这也算是好事一桩,起码她能预先提防不轨之徒,躲过不必要的灾劫。

“你……”哼!不气、不气,气了就中了他的诡计。

“心机真重。”

“咦,你说了什么?”他似乎听见什么心很重之类的自言自语。

罗菊衣佯笑的拈起莲花指轻点穴心。“我是说楚二哥太过忧虑了,小妹的身子骨向来康泰,小病不生、大病不长,绝对活得比你久。”

“那倒是,看得出来。”肤白胜雪,两颊桃红像掐得出水来,似不曾有过波折的活得开怀。

他羡慕她有颗如鸟儿一般轻盈的心,无拘无束地潇洒来去,不须背负沉疴和责任。

什么看得出来?这是一种讽刺吗?她不豫的嘟起嘴。“我也看得出来你走不到柳月山庄,迟早客死异乡无人收殓。”

她话一说完,忠心护主的游龙又准备抽剑以待,烈性的西凤则怒目横视按着腰间软鞭,随时等着缠上她那不知死活的颈项。

“呵……嗝!咳咳……承蒙……关心……”笑岔了气的楚天魂猛然一咳,脸色发白地连连挥手要随从不必惊慌失措。

“你没事吧?二少爷。”即使主子扬手一阻,冷脸蒙上忧色的游龙仍上前一探。

“没事、没事,不用紧张,只是气不顺而已。”还没人敢当他的面谈论生死,她真是勇气十足得令人赞叹。

“都是这个小偷的错,她不该诅咒二少爷遭逢不幸。”什么没事,血色全失像是又要发病了。

“西凤,不许莽撞行事,我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这两人太容易草木皆兵了,当他是易碎的雪花一碰即化。

“可是你的脸色真的很差,我……”我怕你挨不过,被个贼婆一语成谶。

他苦笑的自嘲着,“你几时见我脸色好过?不就是这样了。”

这也是他年近二十七仍不肯娶妻的原因,他不想拖累一名无辜女子的终身,未曾有过画眉之乐先守望门旁,一生了无生趣地常伴孤星残月。

“二少爷何必自暴自弃,世上能人异士甚多,总有一天会遇上能彻底解除你宿疾的名医……”西凤脸一沉倏地回头,“你一直拍我肩膀干什么?想早日下地府受刨肉火刮之刑吗?”

笑得可人的罗菊衣率直地摊开嫩白手心,咯咯地笑眯了眼,“有毒哟!采自叫人狂笑至死,吐血而终的‘笑口菊’,人喉毙命省的烦心。”

“你……”都什么节骨眼了,她还想找死。

笑口菊,又名琉璃菊,黄办中心带着红蕊,雌蕊绒生三芽含有剧毒,看似与一般市售的黄菊没两样,但是轻划花瓣或根茎会流出似血的鲜液,味如腥甜的鲜血。

误食者通常活不过一个时辰,一开始就像止不住笑的痴者傻笑不已,继而越笑越炽到五脏俱伤,狂呕腹中血直至断气为止。

虽然毒会害人,但同样也具有医疗的功效,经由多种药材相生相克的大火提炼下,笑口菊的毒反而能解百毒。一颗小小的药丸奇效无比。

罗菊衣能在江湖上贼名远播,名列四君子中的菊,靠的可不是运气和侥幸,卓然的轻功和灵巧的双手助益其大,轻而易举的盗取宝物,和令人闻风丧胆的笑口菊。

只见她顽性一起的眨眨眼,足踩莲花似的轻点两下,一个蝶舞燕行轻翩而至,将两指夹住的黑色药丸往楚天魂的嘴里一塞,随即如飞云流泉的攀坐上梁柱,俯视三双怔愕的大眼。

“你……你到底给我们家二少爷吃了什么?!”怎么他的脸色全黑了,不复先前的苍白。“这位姐姐的记性真是不好,不都说是毒药了,你还问。”

她当然很怕死咯,刀剑无眼可不能伤了她无瑕肌肤,可是若说她对什么自信满满,那就是外公传授的绝顶轻功,打不赢人家她还可以跑,御风而行她最在行了。

“你竟敢毒害敝庄二少爷,找死!”游龙的剑才一出鞘,一只比女人骨骼稍大的手按住他的剑柄。

“我说过的话已无举足轻重了吗?”一阵气血翻动,他感觉有股恶臭由腹中升起。

手臂一僵,游龙刚毅的脸绷得死紧。“二少爷,她不怀好心想害死你。”

让他杀了她再取解药永绝后患。

“我还没死,不是吗?”他自认不会看错人,那位身手不凡的姑娘并无害人之意。

“可是……”万一出了事就来不及了。

游龙、西凤的着急可见一斑,两人的神情都蒙上一层嗜血的杀气,一左一右护卫他们唯一认定的主子,不容许他受任何伤害。

“没死不表示不会死,瞧你全身像浸过煤油一般没一处可以见人,我看你就别再苦撑了,一死百了早点去投胎。”唉,她这算不算说风凉话呢?有点大姐的恶毒心态。

老在罗梅衣淫威下求生存的罗菊衣,多多少少染上一些坏习性,善良有余之际不免想使些心眼,瞧瞧自己有多大的能耐能整得到人。

在罗家,她是一向乖巧听话的三妹子,大姐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不敢有个人意见加以顶撞,否则下场只有四个字:惨不忍睹。

不过一出了千枫林她就本性毕露,好动、贪玩又爱捉弄人,见到好对象绝不放过的戏耍一番,直到她觉得开心为止。

挑上楚天魂的原因是因为他太气定神闲了,人家杀到他门前还沉着应对,毫无影响一丝二晕。

她最讨厌那种“我就是看透你”的人,和她狡猾多诈的大姐一样高深莫测,明明手无缚鸡之力却叫人心生忌惮,猜想他到底会使出何种诡计回敬她。

“如果死能获得解脱,那么阴曹地府将鬼满为患,无我容身之处。”死,很简单,但活着的人会更辛苦。

所以还不到他死的时候,怕阎王爷不收。

晃着脚,裙摆飞着,罗菊衣一点也不在乎底下人的议论纷纷。“你把生死看得很淡,因为你老在鬼门关前徘徊的原故吗?”

换成是她就没那等豁达,肯定哭得死去活来被大姐一脚踹晕。

楚天魂呵呵一笑,一口黑血溢至舌尖,“我不怕死,只怕死得不值得。”

“何谓不值得?”难道他想带着一身金银珠宝陪葬?

“譬如与姑娘闲聊至今,尚未得知姑娘的芳名。”此乃一遗憾。

“咯咯……我排行老三,名字当中有个菊,为免你死不瞑目,就唤我一声菊妹子吧!”反正天大地大,两人绝无再碰面的机会。

“菊妹子……”

细念着这名字,他抑制不住胸口的热血奔腾,一个仰身喷出口中鲜血,人如离了魂体的躯壳般虚软无力,需要有人一旁搀扶才不致跌落。

但是古怪的事发生了。

一吐完血,原先的黑气由眉心一直消褪至四肢;肤染血色少了苍白,除了没什么气力之外,他给人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虽然他看来并无大碍,可是神情凝重的游龙和西凤仍不放心,眼神露凶地咬咬牙根,提防梁上佳人再下毒手。

“你知道吗?我最痛恨表面道貌岸然,其实私底下老谋深算、一肚子鬼的人。”

她的眼中说着他就是那种人,一脸阴险。

想笑却笑不出来的楚天魂轻咳了两声。“菊妹子下来喝杯茶吧!姑娘家老坐在高梁上并不合宜。”

“碍着你的眼了?”她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啃着甜栗子往下丢掷栗壳。

不巧地,她抛掷的都是同一人,在落到那身月牙白的衣裳前,总有只多事的手为之一拨。

“高处本就风险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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