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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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菊-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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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我姓楚的柳月山庄要换主人了?改姓沈好不好?还是姓杜呢?你忘了楚家家训只有元配夫人的名字才能入宗祠,你连祭拜祖礼的资格都没有,凭什么口口声声说未来的楚家主母是外人!”

左一句外人,右一句外人地将他心爱女子排除在外,听得刺耳的楚天魂终于忍不住发怒,疾声厉言的点出既存的事实。

楚家的人向来专情,鲜少有人娶妻又纳妾享有齐人之福,因此从第一位楚氏先祖开始便立下家训,非元配夫人不得人宗祠,妾室之名不可誊于族谱。

也就是说只有正室才为宗亲所接受,小妾侍寝之类的妇人是不能留名在宗谱上,甚至死后也无法人宗祠受后人祭祠,大都置于寺庙供奉。

惨一点的连名份都没有,一块小木牌上是一片空白,没名没姓成为无主孤魂,没人知道她是谁。

“你……你要娶她?!”她没想到这一点,还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

“见羊脂白玉如见当家主母,虚耗多年的你难道会不知情?”她是刻意忽视摆在眼前的事实,自欺欺人地模糊真相。

“我……”她错了吧!可是共处了二十多年的岁月却不如一个认识未久的姑娘,这点叫她无法不生怨。

沈玉娘的傲气不许她低头,明知在这件事上的处理有欠公允,为人长辈的面子就是扯不下,坚持己见地错到底,因为她已经一无所有了。

无夫、无子、无地位,她还剩下什么呢?

“也许我的言词过于严厉,让你难受了,但请体谅我心急如焚,口不择言,换成你心爱的人身陷险境,相信你会比我更着急。”

将心比心。这一番话说进她心坎里,缄默的沈玉娘为他近乎抱歉的言语平息了怒意,经历过丧子之痛的她知道何谓椎心刺骨,仿佛被硬生生的割去一块心头肉。

她不管了,由着他去,她已经管不用羽翼渐丰的大鹏鸟,他要高飞、他要展翅,不再是躺在床上起不了身的惨白少年。

这时,吓得手脚发冷的丫鬟小霜怕自己成为快活林野兽的食物,吞吞吐吐了老半天,为了自身的安危只好出卖伺候多年的小姐。

“……菊姑娘一直问我都不敢说,等着我提洗脸水的月红小姐等得不耐烦,就说……就说……”

“说什么?”

“她说想死就去快活林,它就位于柳月山庄的后山。”一口气说完,她心里还是担心得很,怕受责罚。

一个是二少爷,一个是表小姐,两人都是她的主人,她谁也得罪不起。

“杜月红,你有什么话要解释?”他会给她一次机会,算是回报姨娘对楚家的恩义。

“是我说的又如何,脚长在她身上我能要她不要去吗?既然我已经警告她快活林的危险性,她还执意要去与我何干?”

不知事态严重的杜月红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言语冷淡不复先前的敞做娇态,生性的高傲是改变不了,她仍当自己是一位娇贵的大小姐,养尊处优的地位不会有所动摇。

“是吗?你真是太让我佩服了。”愚勇。“姨娘,一个月内安排她嫁人,不管嫁猪、嫁狗、嫁乞丐,一个月后我柳月山庄没有杜月红这个人。”

“什么?!”他要赶她走?!

震惊不已的姑侄睁大错愕的眼,表情木然的以为自己听错了,儿女婚事怎能仓卒行事,一个月内哪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但转身离开的楚天魂充耳不闻杜月红尖嚷着说她死也不嫁,她才是柳月山庄的当家主母,他不能赶她走,她不嫁。

“西凤,东西准备齐丁吗?”

一向乐天的苗女西凤一反常态地露出忧色,眉头都打了结,“准备好了,可是二少爷真要去快活林吗?”

“准备好就出发,多担搁一刻菊儿就多一分危险。”他没回答她的问话,举步向外走去。

“二少爷的身子骨承受得起吗?”她很烦恼该救的人没救着,得先抬他回来。

“西凤,你不去吗?”如果怕的话他不会勉强。

“去,二少爷休想丢下我,我早就想一探快活林的虚实……”啊!说溜嘴了。

西凤笑着捂着嘴,快步的跟在楚天魂左侧,和右侧背着干粮、净水、火把等物品的游龙齐肩并进,不让他们有机会甩开她。

以前她当然不敢一个人乱闯,怕死在荒山无人掩埋,现在有人壮胆同行,她哪有可能不去。

快活林,我来了!她在心里高呼。

日不透光,夜无星辰。

古木参天穿透云层,枝叶错杂交缠成一天幕,重重复重重的遮盖天与地的融合,树的顶端是一片灼灼烈日,叶的覆盖下暗沉无光。

虽然是日正当中、烈阳正炽,可一棵棵人抱的巨木却散发一股阴森之气,寒意透人、冰彻入骨,呼出的气息几乎凝化成冰。

暗石潜伏,磷光四起,仿佛鬼影幢幢附着每一棵树,死有不甘的躲在暗处窥伺,不知如何成佛的游离不去,徘徊在人间最阴寒之地。

快活林,活人不快活,三更阎王催,不留人到天明。

远处传来兽吼声,鸟雀绝迹,只有蛇盘粗干蜘蛛结网,满地的烂叶堆积已腐,发出一种足以致命的恶臭瘴气。

在这几乎看不见一尺以外的昏暗林间,两根照明的火把咱咱作响,燃烧出三个人的影子在地上拖行,其中一人的脚步较为沉重。

“二少爷,你还走得动吗?要不要让木头背你?”听他的喘息声越来越急促,西风实在很担心。

“不用了,我还承受得住。”慢慢走不碍事,这林子的地形他最清楚。

其实他刚能下床时,父亲曾带他来过一次,以传承的方式将快活林的格局彻底讲解一番,以防有恶人强行人林破坏祖先刻意保护的林地。

人有一失必有一得,虽然他的筋骨不是练武奇才,但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能力却鲜少人能及,爹只要说过一遍他便牢记在心。

以前他不懂为什么要走三退一,行五让二,直到年岁渐长接触了奇门遁甲之术,他才恍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而入林的方式只有历代庄主能得知,以父传子代代相传,直到传到他为止,至今已有一十八代,除了他和父亲以外,没人知道如何进入而不被困住。

“二少爷就别硬撑了,这里只有我和木头两个人,没人会嘲笑你中看不中用、虚有其表、泥糊的软骨……”

“西凤……”不该说的她不都全说了,还需要旁人奚落吗?

“干么,你这块木头除了力气大、会使剑外,我实在看不出你还有什么用处。”

她嫌弃的一哼,以火把照出他诡异的脸。

“闭嘴。”吵。

“你敢叫我闭嘴,一天说不到十句话的冷面鬼该往城隍庙报到,免得你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慢人一步。”因为人家都说完了,他一句话还含在嘴里。

“西凤,你肩上有只虫。”这是他要说的话。

“什么,有虫?!”尖叫一声,她花容失色的僵直着身子不敢动。

苗人以养蛊居多,什么毒蝎、娱蚣,蜥蜴、毒蚊她都不放在眼里,甚至与鼠同屋她都不露惊色,唯独怕软趴趴的虫蠕。

而虫又是五毒之一,因此她是少数不养蛊害人的苗女,顶多捉几只蝎子、毒蚊来玩玩,一面对无足的虫她反而束手无策。

“我看错了,是一片枯叶。”光线微暗,他无法看得仔细。

“你……你这个木头人居然戏弄我!你……你……”气得说不出话来的西风拍掉身上的叶子,怒气腾腾的瞪向火光下的他。

树影晃动、火矩炽炽,昏暗不明的林中照出扭曲的脸孔,游龙刚毅如石的方脸顿成魍魉山魈,阴森得令人心底生寒。

没有鸟叫声的林子真的很诡异,她听不到虫鸣蛙叫,反常地十分静谧,仿佛永无尽头的山林野石只有他们三个活人。

“好了,别再闹了,游龙的死脑筋还没灵活到可以捉弄你。”要不他早就看出她的心意,不会至今仍未开窍地在原地打转。

闻此言的游龙眉头微颦地看了主子一眼,不懂这句话是贬是褒。

“哼!这根木头只能当柴烧。”西风的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马上气消的看向楚天魂。“二少爷,你先休息一下吧!”

瞧他满头汗地老牛当车,让人看了不忍。

“再赶赶吧!我记得前方有潭小水池,菊儿若累了会到那里休息。”那是林中唯一的水源处。

一路来并未看见可疑之处,他相信她还活着。

记得?!“二少爷曾来过?”

不太可能吧!以他的状况根本走不到一半路,就会被狼群撕成碎片。

“嗯!”楚天魂笑得很淡,眉间有化不开的轻愁和沉重。

即使他没有锐利的耳力和绝顶的武学,但他仍发觉到四周有炯亮的兽眼随着他们,不曾放弃的等着其中一人落单。

他不敢想像孤身一人的小菊儿会遭遇何种处境,是被兽群围攻,还是进受乱石袭击?有无受伤或惊吓的不知往何处出林。

他为她担心,也为自己的身子忧心,他怕尚未找到她之前自个儿会先倒下,一行四人再也没有走出快活林的机会。

所以他不能休息,也不被允许休息,当务之急先找出她的所在地,确定她平安无事才能放心,否则他一刻也不能停。

“二少爷,这里有姑娘家的脚印。”游龙似发现什么地扬声一呼。

“是菊儿的吗?”他精神一振趋前一视,就着火光欲瞧出端倪。

“不确定,像是刚印上不久,左脚有点跛。”应该是受伤了。

“是菊儿,她的绣鞋上缝了一朵黄菊。”抬起沾上污泥的线菊,他心头一紧地将其牢握。

“以鞋印的方向来看,她的目的地是二少爷所言的水池。”有了伤口必须以清水清洗方能上药。

一得知人可能就在不远处疗伤,三人的神情为之一敛的看进更深的林子,不晓得再往前走会遇到什么凶险,会不会与他们想找的人儿相遇。

或是他们不想要的结果,人找到了却只剩下残缺不全的肢体。

没让他们有多做停留的时问,急切想知道心爱姑娘下落的楚天魂顿时精神一振、左三右二的踏出步伐,让身后的一龙一凤踩着他的足印子前进。

虽然看不怎么清楚水池的位置,但水的味道引导他们走向正确的方位。

“咦!二少爷,那里有块布耶!我过去瞧瞧。”很像菊姑娘穿在身上的衣服。

“等等,别乱闯,小心有机关……”

楚天魂的声音还没落下,仗势一身好武功的西凤已纵身向前,一脚踩在落叶上,一边兴奋地摇着手上的布让他们瞧见。

蓦地,一阵破空而过的长哨在耳边响起。

西凤根本没还察觉到发生什么事,只觉事有蹊跷地往后瞧,一团黑色的雾突然朝面扑来,她没注意地吸了一口,顿时头晕目眩地摇摇欲坠。

脚跟往后一踩,她感觉有条树藤缠住足踝,还来不及抽出短剑一挥,人以倒立之姿往上弹,头下脚上吊在半空中。

“啊!捉到了,看你还敢不敢追着我满林子跑,害我上气不接下气的扭伤脚,这下换我神气了吧!”

一条长藤忽地山树上垂落,一道姑娘家的身影滑藤而下,两手擦腰地仰头大笑,得意非凡的忘了脚痛,两脚落地立于凌乱的落叶堆中。

“菊儿?!”

“嗄!不会吧!我捉到的是人不是老虎。”沮丧的慨然一叹,罗菊衣终于瞧见上头吊的是一个人。

失望至极的罗菊衣有些可惜布下的陷阱没捉到恶虎,反而害到对她挺好的西凤,表情略显痛心地想解开藤蔓的另一端放她下来。

谁知她手才一举起来,自己纤细的身子已落人一具温热的怀抱中,如蔓的双手紧紧缠住她整个人,让她差点喘不过气来想往他胯下一踢。

大姐说过这是男人最脆弱的地方,不管是武林高手或是地痞流氓都禁不起一击,虽然此举有点阴险,而且有断人香火之虞。

不过她挣扎了两下便知来者是谁,身体一软未加反抗,温驯的一偎没真给他难忘的一脚。

“你不要抱我抱得那么紧嘛!人家会害羞的。”尤其是她感觉到西风在瞪她。

“你让我担心了,小飞贼。”心口一松,他终于露出藏了一天的笑脸。

罗菊衣一脸愧色的忏悔,“对不起啦!二哥,我以为我可以在天亮之前赶回去,没想到会遇到老虎。”

“老虎?!”他的心头又是一揪,连忙放开她,检视她身上是否有虎爪留下的痕迹。

“你不知道它有多可恶,居然当我是上等的好肉想一口吞了我,我就跑跑跑……它就拼命追追追,我们两个都跑得累瘫了……”她在树上、它在树下,对望。

“菊儿,你不必解释得这么详细,我想我不太承受得起。”他想到的是血肉横飞的情景,而她正在虎口下淌着血。

“你就是缺少磨难,多见几次大场面就会习以为常,我跑得很快,老虎根本追不上我。”她还洋洋得意地说起被虎追的经过。

从没如此煎熬的楚天魂压下急促的心跳声,再一次紧拥着她,确定她活生生的在怀中,那颗乱了分寸的心才稍微安定。

“这种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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