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语状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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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语状元郎-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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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发现也就罢,现在既然发现可就麻烦啦!她拿粗壮的手肘蹭蹭身边那名最先发现玉棠儿的仆役。

“喂喂,这个姑娘是你领进来的?”

“我?不是呀,我经过这里,就看见她在里面了,本来想要她出来,但是她说她是大人请来的贵客。”仆役小小声应道。

脸色一垮!

“喔,那完了。”

“怎……怎么完了?”不明所以,看妇人一脸天快塌下来的模样,他也跟着紧张起来。

妇人有点责怪地瞪着他。

“你看过大人带姑娘进来府中吗?”

仆役摇摇头。

“那不是完了是什么?”

“那……那该怎么办?快把姑娘赶出去!”脸皮白里透青,心里一急,就要出声赶人,但却让妇人一把捉住。

“你这是做什么?”声音尽量含在嘴巴里,不让其它人发现。

“赶……赶人哪!不快将她赶出去,待会儿大人怪罪下来,咱们的饭碗没了就惨!”说完,脖子又准备伸长。

粗鲁地敲了他后脑勺一下。“你不怕这一喊饭碗真没了?”瞪着观察力满差的仆役,又说了:“我看大人是认识这姑娘的,要不然他刚刚一进门老早就要我们将人赶出去了。”

一听,觉得很对,提耳朵,继续听妇人的高见。

“我看我们还是先下去,要怎样,大人会自己处理。”

溜为上策?哈,这点子实在太棒!仆役想都没想;转身对着一直沉默着的路恭臣就是一鞠躬。

“大人,小的柴房里还有事,不打扰您,先下去了。”

见仆役溜得快,妇人也跟着福了个身。前头的厅里还有东西没整理,老奴也下去了。“小的马厩里的马还没喂。”

“奴婢厢房还没打扫。”

“老奴帐房的帐还没算。”

“珠珠的小狗子要喝奶了。”有人跑,当然有人跟着跑,而最后一个走开的,是灶房厨娘的三岁小女娃翠珠,她脚步不稳,却跑得像逃难一般,看得剩下的三人哭笑不得。

收回目光,玉棠儿里向那对始终锁着自己的视线,微赧道:“那个……我没想到会一下子来这么多人……”

“是大仙说的故事好听,所以他们自己凑过来的。”小芽苞补述。

只是专注地看着玉棠儿,路恭臣并未表态。

想想路恭臣跟一般人不大一样的个性,玉棠儿只得说:“刚刚我们也只是看花,没虐待你的花。”

“除了那个一掌能打死一头牛的大婶之外。”小芽苞又补述。

玉棠儿微皱起黛眉。“嘘!本座说话,别插话。”

“喔,呵呵。”

又看向这座花园的主人。

“……如果路公子没事,那棠儿和小芽苞就先下去了。”看他好象不怎么开心的样子,如果今天就被轰出府,那就太不值了,还是避开的好。

怎知路恭臣却喊住她:“你先别走,跟我来一下。

树梢雀儿吱喳,树下凉荫摊成一片,半片撒在早已收了花的牡丹花圃,另半片则铺上莲花绽开的莲池。

除了莲花外,这里还有兰、有梅、有菊,也有牡丹和山茶,不远处的花房里有兰花、水仙,花房外又有蔷薇和鸡冠,越走进这座园子,玉棠儿更发觉里头各类花草均备。

在树下石椅坐定,她又将院子探了一圈,在确定某件事之后,不禁有些怅然。

恋花成痴的他,不喜欢海棠吗?为何这园子里就没见着她的海棠子弟兵?

带着一大一小走进院子更里处,路恭臣在牡丹花圃前站定,他看似对着花发楞,实际上却是在思考。

今早他又注意到天章阁的那群勾当官又在搬花了,不知怎地,他就觉得他们这个举动十分怪异。

倘若他对这现象的感觉皆是由花而来,那他对身后这对姐弟的感觉,是不是也是因为花才会如此呢?

其实从昨天一见着玉家姐弟开始,他就觉得他俩不像一般人。

一般人?何种一般人?终日为生计忙碌的一般百姓。

为何?因为他们亲切却略显娇贵的气质,因为他俩不俗的谈吐和举止,更因为他俩身上那该已穿了许多天却依然持续飘散出某种香味的衣物。

如果他没情错,那香味该是某花种生出的清淡花香。

他们身上带有什么能让花香不断的物品吗?而且这香味高雅,若是香膏、香粉之类,也该是富贵人家用得起的极品。

不是瞧不起,而是赶了大老远的路,又遇上歹人的人,是不该仍这么从容的。真的令人生疑。

虽然昨天将他们当成与歹人一伙确实太过了点,但经过一个晚上的思量,刚释怀的疑虑,却又让另一个怀疑补上。

心中主意拿定,路恭臣正要回身将事情问个清楚——

“请问一下,为什么你的院子里不种海棠?”一句哀怨的问句,忽地自身后传来,让才从深思中抽离的路恭臣不由得一惊。

他站定高大的身子,发现个儿玲珑的玉棠儿就贴着他胸前抬眼望。

除得相术和懂得花之外,莫非她还习有武艺不成?要不怎何时贴着他身后站;他都完全没察觉?

但下一刻他便也摒除了这怀疑。因为身怀武艺之人,不可能会从树上狼狈跌下,更不可能呆得拿自己的肉掌挡刀……

霎时,她身上宜人的香味又钻进他真翼,让他忘了她正问着他问题,直到她配红的俏脸又凑上他眼前,小手摸上他的胸坎。

“为什么这里不种海棠呢?圈子里有撑伞的,有拿剑的,有装蒜的,有着火的……为什么就不见海棠呢?”嘴里喊着平日花神互相调侃的名号,表情却比个落了第的考生更来得失望。

因为像他这般爱花懂花之人,却漏掉了海棠。这状况,真要让以生为海棠花为傲的她伤心呀!捧着一颗受创了的心灵,她扁起无辜的唇瓣。

盯住身前人,路恭臣却不禁要莞尔。

他园里是种了荷花、兰花、水仙和鸡冠呀,她恰当的比喻可真是趣味横生。

然而他却也从没见过,有人会因为他院子忘了栽某种花儿而失落的,莫非她也爱花如他,将花当成忘机友?

这是连京里单纯喜欢以花作篇诗材的文人都没得比的。

不觉,心中悄生一股如遇上同好的欣然,他一高兴,忘了胸前还有一只温软的纤细玉手。就往玉棠儿头上探去。

“我这院子里花已经种了太多,人要空间,花更要有生长的好环境,你说是不是?”拿下从刚刚就泊在她柔顺发丝上的紫薇花瓣,他悦然道。

由于执着于先前的问题,玉棠儿并未注意到路恭臣这个从未对其它姑娘家做过的动作,她继续追问:

“种得大多……那以后会不会考虑再种?海棠虽然比不得含笑、茉莉香,比不得牡丹、鸡冠艳丽,也比不上荷花、菊花高洁,更比不上梅、桃、杏既美又能生果子,但它起码……起码也……呃……”

突然,她觉得自己好象个正强力促销着卖不出去的花的卖花女,贱价喊卖,有些损及她堂堂花神的颜面。

可一时之间,她却又无法释怀,于是便瘪下了脸,如同一颗泄了气的球。

所有的人都说他中了花毒没得救,看来今天他似乎找到了个伴了。

忘了该探究玉棠儿引人生疑的背景,看着她很是认真、却又欲言又止的矛盾神情,路恭臣不觉探掌覆住她皱成一团的小脸。

“花的主要功用不在美、不在香,更不在能提供给人食用,只要能让人忘却烦恼,得到一些心灵感情的释放,它就也是好花。就像海棠,它生得就挺亲切。”就像她给他的感觉一样。

现在的她,想必是自卑着什么吧?

他柔声安抚,而掌心传递过来的细腻肤触,更让他俊朗的脸上升起浅浅赧色。

其实他不在这府里栽种海棠是有原因的,只是这原因……

“啊哈!大仙快看!状元郎他摸你耶!”

就在路恭臣准备跟玉棠儿吐露未曾说与人听的心声之际,从头到尾一直跟在旁边观察的花精惊喜一喊。

他绕着两人,蹦蹦跳跳。

“摸?”楞了一下,调正目光,瞅着仍将手搁在她脸上的路恭臣,瞬时,玉棠儿像发现什么似地瞪大水汪汪的眼。

而她这凝神的一看,竟让路恭臣手掌如同碰着烙铁似地,连忙收回。

“你……刚刚把手放我脸上?”玉棠儿不太敢置信地问。

而且应该不只是这样,在他摸她脸之前,好象还帮她整理了仪容?

对!他不但帮她拿下头发上的花瓣,还温柔地安慰她,甚至说了海棠很亲切的!

“……”乍时,路恭臣脸上的赧色更深了。

事实上,他这些动作都出于不自觉,但人的举动多由动心而来,若不是她让他觉得有所感,他也不会对她做出这些逾矩的举动。

他不得不承认,撇除所有的疑问,他对玉棠儿的感觉似乎有了些许进步——由陌生人进步到同好,甚至,她还让他有了更进一步探究的欲望。

但,他对面的人,却未发现这改变,只见她脸上的笑容从唇角微扬,渐渐变成露出些许白牙的甜笑,未久,更变成了开怀的大笑。

“好家伙!我就晓得,你一定是喜欢姑娘家的!什么爱花不爱美人,签文写得压根儿不准!”固然他只对她拂发获颊,但这一小步,可意味着她任务跨前了一大步呀!她高兴地抱抱他、蹭蹭他。

“路恭臣脸色僵凝,看着她恍若挖着宝藏般的笑容,听着她在他胸前响起的咯咯轻笑。

想着自己大功告成、荣归花神界的盛况,顿时,她又笑得更开心了。

“如果是这样,你一定只是姻缘未到,如果碰到有缘人……”

“有缘人如何?”

“如果碰上有缘人,那我就轻松了,小芽苞也开心了,甘寅也不用再干过瘾了!”得意过头,她无心他说着。

岂料这无心竟让路恭臣误会了。

“这么听起来,你们好象在打赌什么似的?”原来她合作的对象不是歹人,而是他那事事都管的损友。

她的态度令他不得不怀疑,她与甘寅私下是不是有着什么约定,赌他会沉浸女人香?还是赌他会被她似是高深。言之有物的言论,乱了对自己的约束?

虽然今日他的恋花癖并非天生,而不接近女人更非矫情或思想异常,但他们这么设计他,实在有些过火了。

听他问,抬起头,她顺着语尾答了:“呵……不是打赌,是竞赛。”十二月令花神之间的竞赛。

“竞赛?跟甘寅?”她那灿如花开的笑容,此时对他而言竟已成失望的标记。

亏他方才还将她当成了同好惺惺相惜,亏他甚至还对她有了那么一点点……好感!

话题至此,玉棠儿才发觉了不对劲,她敛起笑容。

“为什么提到甘寅?竞赛跟他无关呀!”他是凡人,又非神仙。

“大……大仙……”机灵的花精对着玉棠儿猛摇头,他心惊,心惊他家的大仙居然一直将天机挂在嘴上。

这天机……万一给泄漏,甭说花将神之位会拱手让给其它花神,说不定海棠花一族还会就此在其他族类面前抬不起头来的。

未行先败,以他家大仙好面子的程度,可受不住的。



意会到自己的频频疏漏,玉棠儿快速反应地就往嘴巴上一捂。

看着她反射性的动作,路恭臣摇起头。

“为何捂嘴?说错话?做了亏心事?”看来他真让她给唬了。

罢了!至少他们至今没做出什么坏事,等会儿让人请他们出府就算,他轻轻推开她。

“我没做什么坏事呀!”暗自喊了个糟。虽是为了荣誉而来,但替他牵姻缘,的的确确不是坏事的,不是吗?

“你们是没安坏心。”路恭臣旋身欲走。“……等一下我会吩咐下去,让你们到帐房带些盘缠,到京城一路小心。”

就当他们先前说的是真的吧。

心里急,玉棠儿忙捉住路恭臣。“哎呀!”可她这一捉,却惹得自己痛呼出声。

她真是个糊涂神仙,连化成了肉身伤口会痛都没去注意,缩回手,昨天没出血的伤口,现在居然渗血了。

“嘻嘻……痛痛痛!”吃痛地捧着手。

“大仙,小的帮您吹吹。”一旁花精挨过来,对着她的伤口频吹气。

一看,路恭臣不禁拧眉。

不容怀疑,他心底似乎有着关心她的冲动,但刚才发现的事情,却让他的关心平空而逝。

“别吹了,那样的伤口要每天上药换药才能好得完全,等一下离开时,再跟府里的人拿些金创药。”

不再理会,他往花园走去,哪知好巧不巧,刚才被他埋怨着的甘寅居然就挑在这时出现。

“谁要离开了?不是说咱们可爱的玉家姐弟吧?”

瞥了他一眼,路恭臣自顾自地走出花园。

“咦?恭臣兄今天吃错药啦!”虽然他这个人烦了点,可也心地善良。

“我没病,无须吃药。”目不斜视,耳边传来细细的交谈声,抑扬顿挫,却听不清谈话内容,想必是跟在后头的一大一小正讨论着什么。

正为事迹败露而着急吗?

闻言,甘寅笑道:“那就好。”

“好?就别跟着我;还有,等一下玉家姐弟可要麻烦你一起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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