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被一票大男人包围的秦时篁就很不是味道了,只手能呼雨唤风的大企业家居然不敌一个小小的工头,此事若说出去,岂不是笑掉人家的大牙,叫他如何在商场上立足。
“你们要是敢离开,我保证你们一个个找不到工作。”他会让他们没有生存的机会。
其中一名工人嗤笑的回道:“我们不做工还可以去摆地摊、卖杂货,甚至给儿女养,小孟不在了你也别想盖什么商圈了,因为连建筑师也会带图走人。”
“建筑师?!”
“因为他们是一对的嘛!当然同进同退。”不然万先生会被小孟打死。
秦时篁微讶的眯起眼,“万子良是同性恋者?”
“同性恋?你在胡说什么,小孟又不是……”男人。
话还没说完,一个魁梧高大的工人步伐极小的走入工人群中,见状工人如红海一样的移向两旁让他通过,没人多嘴地问他为什么走得这么娘儿们。
“啊!吐了你一身,真是对不起。”真倒楣,怎么会那么刚好呢?
“你就是小孟?”很好,非常好,他的确有令人讨厌的特质。
毛多,汗臭,一脸土匪样。
“我不……”小孟的腿还软着。
“你,被开除了。”永不录用。
“什么,我被开除了?!”他有点迷惑的摸摸耳朵。“呃,等等,你要我走路还是小孟走路?”
虽然小孟走他一样不会留下,但总要问个明白。
“你不是小孟吗?难道要我重复一次?”秦时篁视线一扫面前的工人,看谁敢跟他离开。
但是令他不解的是,所有人都在笑,笑得十分古怪。
“这……我……”那大汉傻笑地撑起背后的重量,免得有人摔得鼻青脸肿。
“他不是小孟,我才是小孟,管你是何方的魑魅魍魉,没瞧见老娘不舒服得想干脆用钢条钉死吗?”
呕地一声,一堆酸水吐在一双黑亮的皮鞋上,脸色苍白但中气十足的女人从大块头身后钻出,一只白得像蒸熟馒头的小手搭上大个子的臂膀,一张圆圆讨喜的月亮脸非常无礼的一探。
小巧圆润的身子以慢动作往前一站,细致的五官看得出她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年轻得像邻家小妹的胖……可爱女孩。
这……这是有多年工地经验的工头吗?到底是谁在开玩笑。
“你……你是小孟……”粗嘎的声音如轮胎辗过一般由喉咙挤出。
“我是小孟又怎么样,欠了你会钱还是倒了你债,干么一脸狗屎样?”脚踏实地的感觉好多了,不再满天星星绕着头顶飞。
“你是女的!”这句话的口气十分震惊,像是在指控她做了不实隐瞒。
孟蔷妘胸口一挺指指两团不小的肉山。“没瞎的人都看得出我是女的,要我拿桶沙子替你洗眼睛吗?”
反正工地什么都缺,最不缺沙土和石头,够他在上头滚上十几圈,强身又健体,不必费时去角质和泡泥沙浴。
“该死,你为什么是女的,女人一点用处也没用,全台湾的男性监工全死光了吗?”瞧她的个头还不到他肩膀,怎管得好他要的施工品质。
大男人主义再度抬头,不认为女人有何作为的秦时篁高声一吼,贬低女人的工作能力,语气中的蔑意狂妄又自大。
而不幸的是他正好碰上一个有强烈女性尊严的工头,当年孟姜女哭倒万里长城并非完全无根据,因为她意志力惊人,肺活量大得足以撼动天地。
所以她的后裔子孙也不遑多让,哭功没学成倒先练就一番吼人功夫,同样声量宏伟、力拔山河,横扫千军无人敢挡。
据说当初万里寻夫的孟姜女寻的不是心爱的良人,而是新婚不久而被妻子吓得离家的逃夫,为了逃避爱哭的臃肿娘子,生得潇洒的万杞良不甘心一生毁于一女之手,避走他方,宁可一辈子搬砖扛泥做苦工,也不愿面对泰山压顶。
记载于孟家祖谱才是正传,而世人所知的版本则是慑于孟家淫威而誊传的,因真实太过丢脸必须加以修饰,成为今日所见可歌可泣的苦情恋史。
“很抱歉喔!我为我的性别向全台湾的男性监工道歉,可是你最好给我忍耐着看,孟大小姐我的心情很不爽,别用你的猪头对着我,不然我又会想吐了。”
精神还没完全恢复的孟蔷妘气有点虚,所以骂起人来少了一点威力。
“你敢叫我猪头……”她才圆得像一头猪。
“叫都叫了你咬我呀!你要不猪头怎会站在底下等着被吐,连闪都不会。”蠢人一个。
一听她的嘲讽,向来不可一世的秦时篁怒不可遏,“你再叫一句猪头试试,我让你和你的工人全没饭吃。”
从没受到如此对待的他可说是暴怒无比,恨不得将她撕个粉碎彻底消灭,不容许这种“有碍观瞻”又不知进退的低等生物存在。
换言之是恼羞成怒,习惯受人吹捧的男性自尊受到打击,他依然抱持着女子无脑论看待世上一半的人口,给予她们的评价不及一只博美狗。
“猪头是你申请的专利不成,要不要在你的猪头盖上猪头标印,注明猪头仅有,别无分号。”自动对号入座能怪谁,真是猪头。
“你……你被开除了——”秦时篁怒极得一吼,这女人真的是可恨透顶。
“开除就开除有什么好希罕的,你以为你是谁呀!秦始皇再世吗?”嗟!她还武则天呐!
他是史上最有名的暴君没错呀!
一副精英份子样的佟子谦和徐元青一表正经的抿紧嘴,没人察觉他们心底笑得快得内伤了,残虐无道的嬴政终于踢到铁板了,暴政必亡。
报应不嫌晚,有到就好,为天下蒙受不白之冤者出一口怨气。
“谁被开除了?这里我最大,我没开口谁敢欺负我的人?!”小肉球可是他罩的人。
“你最大吗?万大建筑师。”那他算什么?!
这声音……这声音……好熟呀!熟得害他背脊泛起一阵阵凉意。
跷班甫回的万子良硬着头皮瞄上一眼,顿时目瞠地掉了下巴。
“总……总裁?!”
※※※
要让一个脸皮厚如城墙的男人产生愧疚感着实不容易,尤其又习惯于处在自筑的谎言中,要让他低头认错比登天还难。
可是开小差被活逮,而且还是被最高指挥官逮个正着,再多的理由也会变成借口,然后人格受到质疑,职业道德也面临考验。
同样地,他给予人的信任度也会大打折扣,人气一路下滑降到谷底,由红翻黑成为冰河时期的长毛象,从此灭种不再有生机。
不过对于十皮九赖的万子良而言,他的脸上大概浮现一咪咪的羞愧,和零点零零一盎司的自恶,以及不及百分之一的难为情。
但不是因为他未尽监工之责跑去和美女玩亲亲,而是惭愧没将家中的母老虎关好,让她出闸张牙舞爪的得罪了大金主。
人呐!哪有不风流的时候,满街的红袖招手岂能坐怀不乱,他又不是柳下惠能把持得住,该冲动时就要冲动,这叫人性。
“秦总裁怎么想到工地瞧瞧,这个地方又脏又乱实在不适合你这种大人物。”真是折煞他们这些小人物。
“我不能来吗?”他的口气听起来像在赶人。
“不是不能而是没什么好招待的,外头那些粗人笨得不会说得体的话,总裁大人你有怪莫怪,千万别跟他们生气,大家出来讨生活不就混一口饭吃嘛!”不必赶尽杀绝。
“建筑师不坐镇工地指挥还能去喝杯下午茶,你的日子倒过得比我闲适,是我给了你太多权限了吗?”让他为所欲为不将他放在眼里。
“呃,这个……”该怎么回答才不致失礼呢?
“编不出理由了。”秦时篁的冷眼没有一点温度,低得令四周环境降了十度。
一般建筑工地内会搭建临时的办公室和工人休息处,供工作中的主管有个歇脚办公的场所,不必饱受风吹日晒的苦。
一行人目前暂来到简陋的小斗室内,摆不到三张桌子的空间里,有一间小型的淋浴设备及私人起居室,还有锅碗瓢盆等简单厨具。
若要在此居住倒不成问题,一身秽物的大老板克难式地冲洗一番,换上万子良放在工地里备而不用的三件式西装,稍微整理仪表后开始批斗。
“秦先生是认为我的构图有不妥之处吗?还是你想再稍做修改,这点咱们好商量。”没有原则就是他的原则,只要不伤及基本结构他向来随和。
外观的改变是个人创意,他所要负责的只有一项,那就是保证他经手的建筑物不会倒,坚固耐用不怕火灾地震,连土石流发生也冲不垮,这才是建筑师的骄傲。
“进度落后了。”挑不出毛病的秦时篁紧咬这项大做文章。
“喔!那是必然的,前阵子连下了几场大雨,然后又是淹大水,扣掉天灾那几天我们还超前了,台风假总要放的嘛!让人冒雨赶工多不厚道。”他也没胆叫他们上工,要是出人命谁担当得起。
像那个记者不就被大水冲走了,为了一条微不足惜的新闻枉送性命,想想是不是很不值得。
人的安全重于工作,命没了还拼什么拼,留下一篇悼文和流不尽的眼泪空悲叹,徒叫生者伤悲,难再挽回那短短几秒钟的遗憾。
活着才有力量,死了只是一坯黄土,说不定瓮一个而已,何苦来哉。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来追悔未及时把握,他万子良是十足的享乐主义者,从不亏待自己,时时放纵狂欢,追求活着的乐趣。
即使有很多人不赞同他放荡的生活,他仍坚持人要为自己而活。
“狡辩,我要看到的是实质努力,而不是你满口大话粉饰太平。”眼见为实,他只相信结果。
万子良笑意微缩的露出一张苦瓜脸解释,“秦先生,这些工人真的很拼命了,没一天休息地卖力为你的工地付出,标准稍微拉低一点啦!”
“拉低?”秦时篁冷嗤地哼了一声。“对于一个不在工地坐镇的建筑师而言,你的努力真叫我感动呀!”
“嘿!这是……信任问题啦!我相信这批工人的素质,他们会尽心尽力达到你要求的目标,绝不会摸鱼令你失望的。”互信是做人的根本,不放手任其发挥,人家怎肯和你配合呢!
“我指的是你,你的表现让人无从激赏。”秦时篁干脆把话讲白了,省得言不及义,听他尽用一堆废话推卸责任。
“我?”万子良指指自己大感惊讶。
“就是你。”而且非常该死。
今天天气不错,万里多妘,果然适合找碴。“我有不对之处望请指正,能力范围内我一定改。”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戒色万万不可,他会是第一个精虫冲脑、暴毙而亡的男人。
“她是你最大的错误。”厉眼一扫,秦时篁的不豫明显表露在脸上。
“她?”
数双眼睛集中在一旁大快朵颐的一张大嘴上,眼看她吃完盐酥鸡又塞入三个菠萝面包,猛灌汽水可乐还边啃鸡脚等卤味,不忘再和一个大披萨争战。
以一个女人的胃口来说实在太惊人,看得人口水直淌,彷佛她口中的食物美味到不行,比龙虾鱼翅还可口一百倍,不吃会遗憾终生。
说实在的,大家都饿了,被她一脸精彩的吃相逼出饥饿感,即使他们午餐吃的是上万的法国料理。
“咳咳!秦先生,你大人有大量别和她计较,我们家孟姜女是有点鲁直,不会做人的大道理,若有得罪我在此替她向你赔礼了。”
出手不打笑脸人嘛!就以笑蒙混过去好了。万子良笑得很※,像大奸臣秦侩。
“孟姜女?!”
喷了一口水的佟子谦和咬到舌头的徐元青讶然一呼,不自觉地看向同朝代的暴君。
一个秦始皇,一个孟姜女,一个万子良,这岂是乱字能形容,前世的恩怨纠葛全搬到现代来了,而且都跟建筑有关。
“你是她什么人,由得你多事。”哼!自己门前的雪都扫不尽了,还妄想管他人瓦上的厚霜。
谈到关系,他还真不想和她扯上关系。“唉!我们是青梅竹马的狗皮膏药,她住我家隔壁,我是她二十四小时不打烊的便利商店,若她不反对而我也没意见的话,我们大概会黏上一辈子。”
所谓的黏不一定是男女关系,他们熟得已经擦撞不出火花,像朋友又似亲人的没有秘密,她几岁来潮,他何时开荤,彼此都一清二楚。
反正他们的关系有点暧昧又不是很暧昧,吵吵闹闹一、二十年也没变过,也没所谓的来电感觉,一切平淡的如两小无猜。
在别人眼中他们是一对欢喜冤家,以打闹为消遣增进感情,一天不闹上个几回就浑身不舒服,十足的孩子天性。
但是真把他们凑合在一起,先大呼吃不消的可能是双方的家属,每天光为了把珍贵东西藏好就煞费苦心,担心他们闹来闹去砸坏了所有宝贝。
“你们是情侣?”秦时篁的情绪忽地大坏,表情阴沉得吓人。
“我们是情侣?!”吓!想害他血压上升,心脏停止跳动呀!
这是惊悚语,却被误判为肯定句。
这一对男盗女娼,他们凭什么比他快活?“你包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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