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直沉到底,知晓这件事已没有回转的余地。她只盼皇兄不要以即恒一事借题发挥为难盛青才好。
盛青常年在外游历恐怕还不曾察觉,皇兄自从登基以后就慢慢变了,他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凡事他罩着的老大哥了。
思及此处,和瑾感到一丝伤感和悲凉。幸而陛下没有再说什么,她便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寻找什么什么第三卷上。
地上的书可谓种类繁多,从最正经的史料到最不正经的男女轶事应有尽有。和瑾习以为常,好些书她还被骗去看过,也没觉得哪里好看。
物怪志倒是有不少,每一本封皮都一样,也没有标记第几卷第几卷,她不知道该怎么分辨。见陛下并不是很急的样子,她索性将每一本都单独挑出来,一边找一边随意翻看着。
她记得某人曾经对她这么建议过,虽然她认为没什么用,但是也不知怎的就开始看起来了。
物怪志里每一页只记录一样东西,大多是一张稀奇古怪的画,画下面寥寥几句记载着画上的东西是什么。有的还没有画,只有几行苍白的叙述,无趣得很。
她翻了几页就看不下去了,正准备扔下另寻他处时,一张很特别的画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画上是一只神鸟,纤细的长脖子高高耸起,黑白两色的线条勾勒出繁复绚丽的羽毛,脚爪踩在一颗巨石上,长长的尾羽拖曳在身后。
一股傲然众生的气势跃然于纸上,活灵活现的。
和瑾一下来了兴趣,接着下面的字看下去:
九天玄凤,妖之卷。禽鸟之王,遇火而重生,擅以幻术蛊惑人心。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凤凰,难怪这么漂亮。和瑾惊叹道,可是看到最后一行“擅以幻术蛊惑人心”时又不禁有些失落,物怪志写的果然还是妖怪的事情。世上本无妖,是人类的好奇心促生了这些神怪,居然还写得有模有样的。
皇兄就是因为喜欢看这些书才会玩物丧志。她暗自腹诽,偷瞄一眼陛下,却见他分外认真的神情,好像他正在查的不是妖怪图鉴而是什么失传多年的重要古籍似的。
他为什么会这么喜欢研究这些不存在的东西呢?还是说这些书里有吸引人沉溺进去的玄机?
她默默想道,再看向手中的书本时莫名多了分敬畏。如果只是皇兄一个人沉迷也罢了,可是即恒也跟她说过,让她多看看这类书没有坏处。那么这物怪志,必定是有它存在的价值的。
这么想着她又多翻了两页,可是在见过九天玄凤的惊艳之姿以后,其余的妖怪怎么看怎么丑,她实在忍不了眼睛和心理的摧残,索性换了一本。
这一本貌似都是“人之卷”,走马观花似的乱翻几页后,视线不经意停留在其中一页上便再也移不开。
画上是一个和蔼的老头,与一个普通的老人没什么区别,和瑾不明白这样也算妖怪吗?总之画没什么问题,抓住她眼球的是画下面的一行字:
农神,精魅,人之卷。生于食物五谷之间,形似人类,多为孩童老者,身有异香。保家宅五谷丰登。
“身有异香……”和瑾喃喃着,脑海中霎时闪过麦穗的脸,紧接着食人鬼也跟着想起。她下意识问出了口:“皇兄,精魅是什么东西?”
陛下怔了怔,似乎对她会提这样的问题颇为诧异,但他很乐意为她解释,清了清嗓子悠然说道:“精魅是在人类生活中产生形成的精怪,有的像人,有的不像人。因为来源于人类,所有都属于人之卷。”
“人之卷又是什么?”
“人之卷记载了所有人类的名字,是人类的命运书。其中也包括精魅。”
和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很认真地问道:“世上真有精魅吗?长得像人的是不是会和人一起生活?会不会被发现?”
陛下眨了眨眼,唇角弯起一个神秘的弧度,笑了一笑道:“你不妨留心一下身边,指不定某一天便会发现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和瑾严肃认真的表情因为他故弄玄虚的卖弄而僵硬,陛下本想再给她说一说天地四大卷的来历与排名,可是和瑾了然无趣地低下头,自顾自对着手里的书发呆,不愿再理他。
方才燃起的热情瞬间被消灭,陛下叹了口气,闭上嘴寂寞地继续手里的工程。
悠闲安逸的宁静重新降临御书房,窗外的阳光洒进来分外舒适,刻苦读书的兄妹俩各自捧着书本陷入沉思,谁也不打搅谁。
和瑾对着“农神”那一页纠结了好一会儿,苦笑两声没有再深究。都说了是虚构的书,何必这么认真呢,她竟也不知不觉陷进去了。
这本书还真有魔力不成?
随手换了一本,还是人之卷的,人之卷还真多。不过这一本与上一本很明显的不同在于:上一本几乎都有画,可是这一本很多都没有画。然后和瑾又在其中一页停下了目光,与此同时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从心底生出来,说也说不清。
她久久凝视着那一页上记载的两个字,有一瞬间的失神。只见那一页第一行白纸黑字写着:
——河鹿。
作者有话要说: 考虑到后面的字数和章节数略多,所以将每章的字数增加了,不知道亲能不能习惯?
来说说设定的事儿吧,因为不确定会不会在正文里讲到,就是关于天地四大卷的来历和排名的:
【神之卷】记载神;
【人之卷】记载人和精魅;
【妖之卷】记载妖;
【自然之卷】记载山川草木,翠钏和玉英都属于自然之卷。
排名:
自然之卷排最高位,下面依次是神之卷、人之卷、妖之卷。
神之卷排第二没什么说的,人之卷之所以排在第三是因为人由神明创造,最初人与神混居在一起,因而有一小部分人甚至混入了神的血统。(具体会在下一章讲到)所以人之卷在神之卷之后,连带着精魅。
而倒霉的妖之卷就被挤在了最后。虽然妖怪普遍比人类和精魅战斗力更强,但是在地位上比不过人类,甚至是没啥用的精魅。
另外,文中着重介绍的九天玄凤,日后会出场哟~
是一只外表灰常米粒,就是脑瓜不太灵光的天然呆妖男。
乃即恒小盆友的基友也~XD
☆、河鹿一族
时节已是三月中旬,随着日头攀高,冷冽的寒风渐渐偃旗息鼓。纵使昨夜一场大雨肆虐过后,到了将近晌午的时分,天气还是慢慢暖和了起来。
暖风微拂过面,撩起宁瑞垂于耳边的发丝,她安静伫立在御书房外,清秀的脸庞如冰雕玉琢般散发着薄薄的冷意。
“宁瑞,公主身子不好又是大病初愈,你怎么能让她身着如此单薄就出来呢?晨露寒气颇重,公主要是再病倒了,你担当得起吗?”
一个声音不紧不慢地说道,与他言辞间的严肃不同的是,他的神情和语气都是十分和蔼亲切的。
然而宁瑞垂着头,眉间拢起不甚其烦的厌恶,淡淡道:“高公公教训得是,宁瑞疏忽了。”
面对高公公这等身份之人,宁瑞如此寡淡的反应足以引起对方的震怒,可是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心态很好,高公公始终都是笑呵呵的,轻呵出一口气看着朗朗暖日爬上头顶,就像在感慨这舒适的天气一般和气地说道:“老奴不过给你提个醒,万一日后有个什么闪失,陛下那里自是要等你交待。”
宁瑞紧紧盯着自己的影子,默不吭声,指尖却是越绞越紧。
最后,高公公以一句话结束了自己的独角戏:“莫忘了你的职责便好。”
在无声的缠斗中,指尖的力道一时失控,另一只手的手指背上登时被抓破一小块皮,红殷殷的肉裸?露出来晃人眼睛,钻心地疼。
“宁瑞不敢。”她应道,眉头紧蹙之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不由自主望向御书房内,一股莫名的担忧爬上心头。
御书房里,和瑾正自对着手头的书页陷入深深的回忆里。
河鹿……她分明记得自己绝对在哪里看过或者听过这个名字,可是一时半会儿又怎么都想不起来,往深的去想了,头就开始发疼。
陛下很快注意到了和瑾的异常,放下手里的书问道:“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和瑾努力回忆了一番仍然一无所获,只好暂时放弃。她抬头问陛下:“为什么这上面没有图画?”
陛下看了一眼解释道:“没有图画说明是年代太久已不可考,大部分还是有的。”
和瑾哦了一声,低下头仔细看着关于河鹿的记载:
河鹿,人之卷。嗜血好战。
……简洁得不能再简洁了!其他没有图画的多少还会记录零星的外貌描绘和有关的传说什么的,唯独这一页只有这么十个指头都能数过来的字,空白的地方都是给人遐想的吗?
她不可思议地张开嘴,脱口就问道:“河鹿这一页是不是凑数的?”
陛下先是怔了怔,待听清楚后才微微一笑道:“怎么可能,物怪志百年来在记录方面都是最完全的,怎么会有偷工减料的嫌疑?”
和瑾就把书递给他,让他自己看。陛下接过一目扫过便笑了:“原来是这个,朕当初也是十分的好奇。物怪志的记录里最少的一个只怕就是它了!”
他露出一个略带得意的笑容,这个笑容里包含的信息必然是他所得知的东西比物怪志所记载的还要多。
和瑾不禁被吊起了好奇心,追问道:“河鹿究竟是什么东西?光一句嗜血好战谁晓得是什么呀,连长得是方是圆都不知道。”
陛下扶着下巴若有所思,不知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颇有深意地看了她片刻。
和瑾莫名其妙,却听陛下淡然道:“关于河鹿的传说任何古籍上的记载都十分稀少,唯有《上古记事》有较为详尽的记录。”
在和瑾殷切的目光下,他收起手里的书本靠在云梯上,表情难得的柔和,音色清朗娓娓道来。
传说千年以前,中原大陆人神共居,天地繁荣昌盛。后来随着人类各据版图划分领土,纷争不断加强,将整个中原大陆都卷入战火。神明为脱身世外,纷纷弃世飞升,在极西之地建立了天上城作为通往天界的入口,彻底断绝与人类的来往。
而被神明抛弃的中原大陆并没有停止争斗,直到随着领地界限逐渐分明,国家这种集体形成后才慢慢偃旗息鼓,各自为王。
但凡有人类在的地方纷争是免不了的,国家的成立不过是给统治者一个知足的借口。当统治者仍旧不满足的时候,国与国之间的的争斗就升级成了战争。
这时候,一个特异的种族就在一次次的战争中凸显了出来——这个部族便是河鹿。
据说河鹿有一半的神之血,在外表上与人并不十分相似,而且生来便具有超乎人类的强大力量,族中不分男女老幼个个骁勇善战。那个时代里的人们对河鹿都是又敬又畏,有人认为他们是神族,也有人觉得他们更像妖族。
尽管众说纷纭,河鹿之名在人之卷却是毋庸置疑的。这一部族不属于任何一国,但若是有哪一国能请到河鹿参战,那么这场战争便可以永久划上休止符。
没有哪个国家的兵力能抵挡得了以一挑百毫不夸张的怪物,更何况河鹿从不与外族通婚,血脉传承留下的都是精英之材,在战场之上所向披靡,乃名副其实的“战神”。
陛下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和瑾呆呆地听得入神,一股豪迈与钦佩之情犹如河川之水汹涌澎湃,她两眼放光,无比激动地问道:“别停呀,然后呢?这样强大的部族是不是统一天下了?”
陛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摇头道:“他们不仅没有统一天下,反而很快灭亡了。”
和瑾蓦地怔住,好似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讷讷地问:“为什么?谁能杀得了他们?”
“你且静下心来,朕慢慢道与你听。”陛下不紧不慢地说道,见和瑾一会儿失魂落魄一会儿又心急如焚的模样不由暗自发笑,忙清咳了两声掩饰一番才继续说道,“在任何一个时代,战神都不该是一种荣耀。更何况河鹿是为战争而生,为战争而活。但是不容否认的是,河鹿在一定的时间内的确阻止了战火的蔓延,推进了中原大陆的和平。”
随着历史的车轮滚滚而过,当人类发现战争已不能给自己带来利益时,他们选择了合作。而这一改革最受影响自然是河鹿。
不与任何国家交好,不与外族联姻的孤立之群,注定要受到历史的淘汰。在不过百年的时间中,河鹿从推动和平的功臣变成了中原大陆和平最大的威胁,嗜血好战,不通人性,以强者马首是瞻的野蛮主义最终引来了全体人类的反击。
“这太没有道理了!”和瑾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道,“有利可图时就供佛一样供着,没有利用价值了就反咬一口,哪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陛下忍着笑道:“小瑾,你可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我们不正是这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