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清无奈地拉过被子躺下睡觉。与其和这帮人一起犯傻,还不如躺下去睡觉,说不定在梦中还能见到那个美人!
“队长以前没有喜欢过女孩子吗?”张花病仍然不放弃任何一个希望,学起了旁敲侧击这一招。而这一招对即恒甚是管用。
他全然没注意到同伴心里的小九九,认真地想了想,这个回忆过程还有点长,最后他说:“好像没有。”
“那现在呢?有喜欢的女孩子吗?”张花病又问。
即恒又认真地想了想,回答:“好像也没有。”
“你能不回答得这么模棱两可吗?”子清忍不住插嘴。
即恒摸了摸后脑勺,嘿嘿笑道:“好像不行,因为以前的事都有点模糊了。”
“老年人才会记不清过去的事。”子清皱起眉头道,每次即恒说话不清不楚的时候,他都条件反射认为即恒在隐瞒什么,可他又套不出话来。不过他倒没忘记张花病的反常,回头问他,“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不像你啊。”
孙钊不知为何不出声了,可能在生闷气。
黑暗中张花病似乎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没什么,只是想知道大家心目中的梦中情人是怎样的?”
梦中情人啊……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的少年来说,是一个多么梦幻又美好的梦,只是想一想就会露出微笑,情不自禁沉溺其中。
子清心里灌了蜜似的,但他又不好表露出来,便顺水推舟转移众人视线:“你提出来的,你第一个先说。”
张花病嘿嘿一笑,光听声音就能听出他此时少年怀春又兴奋又羞涩的心情:“我觉得吧……宁瑞就挺不错的!”
孙钊直往天上翻白眼。他和宁瑞就是合不来,而唯一的挚友居然看上她了,怎能不叫他禁不住仰天长叹命运弄人!
“真是的,你怎么会看上她的?她简直就是小一号的公主,一样蛮横无理。”孙钊愤愤。
张花病有点委屈,但他不气不恼,依旧害羞地笑着:“我就觉得她挺可爱的,偶尔也很温柔……”说着声音忽然低了下去,露出一丝哀怨,“只不过她只对队长一个人温柔,今天我看到她帮你上药,眼神里幸福得跟新娘子一样。”
孙钊凉薄地附和:“对对,我也觉得那丫头喜欢队长。”
张花病被挚友捅了一刀,躲在被子里默默流泪。
即恒仿佛才醒过来,懵懂道:“有吗?没有啊。”
“……唉!”孙钊突然间就释然了,人生不就是这样吗?不是你倒霉,就是别人倒霉。他向挚友投去怜悯的目光,真诚地说:“和一个木头做对手,大花你还是有希望的……尽管微乎其微。”
张花病听得孙钊不再排挤宁瑞,自动忽略最后半句,只把这句话当作挚友给自己的鼓励,心里乐开了花。
“那队长的梦中情人是怎样的?”孙钊趁机八卦以缓解心中的不爽。当然,八卦也是重要的,更重要的是能找到话题套队长的话,比什么都难得。
即恒沉默着又叹了口气,众人一听果然有戏,忙扒着耳朵听。谁知他最后来一句:“我还小,没想这么多。”
三人倒地,吐血三升。孙钊挣扎着爬起来,血淋淋地指正:“您老才是脸皮第一厚,我孙钊甘拜下风!”
张花病捂着肚子爬回床上:“队长果然与众不同,思维惊人……”
子清被惊雷劈到,声音都在颤抖。作为队伍中年龄最大的队员兼副队长,他觉得有义务认真教导队员关于年龄和婚姻的正确认识,他坐正身姿正色道:“队长,醒醒吧!你已经十七岁,早都可以成家了。陛下在你这个年纪连孩子都有了……”
即恒眼珠子一转,打断他问:“陛下今年二十有七,那他的孩子岂不是有十岁了?”
子清准备好的一大堆义正词严的教条理论一下子被打乱,他想了想回答:“是啊,还是皇后所出的嫡长子,如果还活着的话……陛下登基第二年这位小皇子就暴毙了,皇后痛失爱子,很快也跟着仙去。”
当时这件事在京都还是挺轰动的,他十分遗憾地说:“皇后还是太子妃的时候,其贤淑端庄之名就已经有口皆碑,想不到红颜薄命,天妒英才……”
即恒心不在焉地听着,想到陛下身边从来不缺美人相伴,不知皇后究竟是因丧子之痛而死,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像陛下这样的浪荡子才是真正的女人公敌。他暗自腹诽道。
“停!”孙钊忍无可忍,眼看着二少完全被队长糊弄,趁机转移了话题,急忙跳出来拨正。可惜队长太狡猾了,根本不是二少这个档次能应对的。
他又忍不住怨怪子清:“二少你也真是,怎么每次话题到你嘴边都被转到无关紧要的方向?你肯定不经常和人聊天扯淡,朋友很少吧?”他摇摇手指,“这样不好哦,要首先学会做一个被信任的倾诉对象,才能赢得女孩子的欢心。”
朋友很少……子清颇受打击,哼了一声拉过被子盖住头顶生闷气。
孙钊不以为然,悄悄爬过去火上浇油:“心胸狭窄也不会受女孩子喜欢哦!”
“别这样欺负老实人……”连张花病都忍不住责备孙钊,谁知孙钊摆摆手,满脸都是不怀好意的笑容:“老实人说的是大花你这种的,二少可不是,他心眼坏着呢,典型的闷骚型……”
子清哗地一下掀开被子,怒道:“谁心眼坏了?”还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孙钊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掉下床,张花病忙将他扶住。他夸张地拍着胸口贼笑:“还说你心眼不坏?我不过说了实话,你就故意吓我。”
子清没了底气,嘟哝道:“谁让你跑过来的,我又不知道……快从我床上下去!”说着伸出脚一通乱踹。
孙钊左闪右躲,不死心地在张花病和子清两张床上跳来跳去,搅得整个通铺鸡飞狗跳。只等子清踹得累了,孙钊趁机跳过去按住子清,得意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子清终于炸毛:“滚!抗你大爷!”
张花病危机之中伸出一双大手,在子清爆发前及时将孙钊拉了过来。孙钊浑然不在意,装模作样对张花病耳语:“你知道吗大花,咱们陈二少陷入爱河了!”
张花病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呆呆反问:“你怎么知道的?”
“今天下午我们不是一起……那啥吗?”孙钊回头偷偷看了一眼队长,才继续说道,“没想到二少怅然若失,脸上的神情做梦似的恍惚,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什么美人啊你怎么听不到我的真心……”
他故意提高了声音,边观察子清的反应边添油加醋,一脸犯贱地感慨道:“不知是哪位宫女有这般绝色姿容,让二少这种眼高手高的人也为她神魂颠倒,茶饭不思呀?”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些了,你别诬赖我……”子清有些慌了,难道他无意识中把什么都说出来了?
张花病陷入沉思,喃喃道:“……我怎么听得像去年看的戏里的台词呀?”
孙钊额角冒起青筋,回头怒道:“宁瑞的事就算了,你怎么老拆我的台!”
张花病嘿嘿傻笑了两声,突然大惊失色:“难、难道二少……你也看上宁瑞了?”
孙钊彻底无言,一股子怒气像一枚打出去的哑炮一样无力。
子清满头黑线:“宁瑞给你包扎了一下手指你就非她不娶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他一想起下午的事,心里就一阵白毛汗,后脑勺现在都还有些痛,“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宁瑞这个人不简单,小心点了。”
张花病和孙钊都是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子清简单地将下午他跟踪宁瑞的事说了一遍,当然那个梦中美人的事也就不打自招了。
张花病虚弱地辩解:“可是这不能说明什么……”
孙钊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他虽然不知道皇宫里发生的种种诡秘,可卫队长在清和殿门口大闹的事多少令他闻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这时听闻宁瑞怪异的举动,他更是对自己八卦的嗅觉神经增添了一分信任。
“唉,队长,你怎么看?”他不禁回头去看队长,忽然就愣住了。
即恒一直没说话,大家还以为他已经睡了呢,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坐了起来,看着窗外发呆。今晚的夜色多云雾,偶尔月光洒下来照亮他漆黑的眼底,孙钊才看清他严肃的表情,侧过耳畔的样子似乎在仔细倾听着夜色中微不可闻的声音。
子清第一次看到这位不靠谱的队长这么认真,俊秀的脸庞沉静如水,却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气压环绕在他周身。却又与当日与他单挑时的感觉不太一样。他原先想说的话突然就卡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空气一下子宁静下来,有一刻甚至宁静到让人心怀惧意。
“……队长?”孙钊不知为何有些害怕,小心翼翼地唤道。
过了一会儿,即恒才转过脸:“嗯?”
“呃……没什么,天色不晚了,早些休息吧。”孙钊怔怔看着即恒,一下子词穷,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嗯。”他轻轻应道,察觉到众人诧异谨慎的目光,他笑了一下,“怎么了?”
三人面面相觑,张花病小声道:“我们还以为您生气了……”
即恒眨眨眼,忽然微笑起来,方才环绕在他身边的压迫感不知何时已经淡去,仿佛是一场错觉。他好笑地看着对面三个同伴,目光清澈中却藏着教人捉摸不透的深邃,如褪尽一切浮华独立于天地的……神明?
子清下意识就想到了这个称呼,回头又羞愧得恨不得去撞墙:一个沐浴在月光下的人居然就被自己认为是神明,说出去恐怕要被人笑死。
即恒没有理会对面三人或诧异或惊恐或自嘲的目光,拉过被子准备睡觉。刚要躺下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子清说道:“你说的那个女子我见过,她叫麦穗。”
子清猛得抬头,即恒眨眨眼又补充道:“据她本人说,她是公主的‘私有物’,公主不允许她与别人接触。”
说完也不等子清反应,兀自躺下睡觉了。子清揉揉眼,刚才有一瞬间好像又在队长脸上找了熟悉的狡黠笑容。
“私有物……是什么意思?”
即恒把头埋进被子里,传出闷闷的声音:“我知道的就这些,你大可以去问问公主。”
子清脸色发白:“难、难道她是公主的女……女奴?”
没有人回答他,黑暗中仿佛传来一声恶意的嗤笑。
月色又被乌云覆盖,天地都暗沉下来。子清怔愣半晌,陷入痛苦的抓狂中……
只待天地都慢慢静了下来后,通铺里忽然有人诈尸般坐了起来,张口就吼道:“今天晚上我们巡夜!!”
作者有话要说: 卡章了……这一章好拖……
等我看完《藏海花》再找找灵感吧,飘走~~~~
☆、巡夜
正睡得朦胧的时候,某人突然诈尸乱吼。在队员一片抗议声中,抓阄的人数从四个减到了三个。
最终,确定去巡夜的是即恒和孙钊。
三月天的夜里还是很冷的,即恒和孙钊闲来无事坐在屋顶上等太阳。冷风一吹,不自禁就打起了寒战。
孙钊顺手往怀中一探,摸出一小瓶酒来。遇上即恒诧异的目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笑道:“刚才去上茅房的时候顺便去了趟厨房。”
“你的动作也太快了。”即恒不禁赞叹,“也亏你能找得到。”
孙钊大剌剌打开木塞,一股甜腻醉人的香气扑鼻而来。他将细长的小酒瓶递给即恒,乐道:“不止是我偷食。厨房里还有一个人在吃肉包子。于是我问她,有没有驱寒的东西,她二话不说就塞给我这个。”
即恒完全可以想象那种画面,面对推来的酒瓶,他却摆了摆手,说:“我不会喝酒。”
“很简单的!”孙钊给他示范,“张嘴,倒进,咽下。一气呵成。”一口酒下肚,精神加倍爽快,连睡意都尽数散去了。
“好酒!”他不住赞道,“这是桂花酒,酒劲不大的,尝尝?”
又是桂花……即恒推辞不过,只好接过来浅浅抿了一口,辛辣的酒气顿时溢满口中。
“怎么样?”孙钊欣喜地问道。
即恒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不会喝酒,所有的酒对我来说都是同一个味道。”
……欲望的味道。
酒和色,都是欲望的产物。令他不舒服。
孙钊惋惜地叹了一声:“不是我说,队长。你好像有点无欲无求?这样的人生多没趣啊。”
即恒淡淡地笑起来:“谁说的?是人就有欲,这是人之本性。我想要的东西……大得很。”他转过目光,轻声喃喃,“大到我为了追求它已经筋疲力尽……”
孙钊疑惑地看着他。不知为何他觉得队长和平时不太一样,突然多愁善感了很多。
是因为今晚的月色吗?还是因为喝了点酒?他回头看去,果然在队长脸上找到了酡红的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