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妳,以后他是我们所有人的顶头上司。”
“妳猜他会不会公报私仇?我总觉得他刚才有点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意味。”
“妳太过敏感了,在我看来,他一直向妳表现礼貌和示好。”
“是吗?”她不怎么相信。
反正这也不干她的事,只要他以后检点些,别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来撩拨她的脾气就好了。
不过话说回来,以后他是她的顶头上司,她的一举一动将难逃他的管辖范围。届时他若想公报私仇,她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奸臣陷害……呃,她好像想得太恐怖了些。
“快点收拾东西,宴席是六点半开始,妳要不要回去换个衣服?”文莺往四周一看,同事们纷纷离开了。
琪英放下电话,“也好,我干脆回去跟我爸说好了,省得他在电话那头叽哩呱啦的讲不清楚。”
“说得也是。”
琪英想了想,有点头痛地说:“不过他一定会叮咛我包菜尾回去。”
“妳阿爸的个性数十年如一日,很难改。”
“不过也好,这样才不会浪费食物。”不能暴珍天物是他们刘家的祖训之一。
“不过要妳一个女孩子家跟餐厅要塑料袋包菜尾,这样好像有些过……”
“没关系,我会看情形。”
“活跳跳海鲜楼”果然不同几响,满桌子引人食指大动的好料里,净是龙虾、干贝、活蟹、鲜虾,好吃又勤俭持家的琪英,当然不会放过这些好料。
她埋首猛吃着,一点都不理会同桌的其它人正在笑着闹酒。
只不过她这种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而是一下子就被那位重要人物给破坏得消失殓尽了。
“总干事来敬酒了。”
耳畔突然听得一声声欢呼,琪英不得不放下啃得正开心的红蟳脚,也跟着端起茶杯来。
“恭喜、恭喜。”
译人英俊的脸庞上微带着一抹酒晕,不过他眼眸依旧炯然清澈,目光含笑地扫视过众人,最后落在琪英身上。
琪英下意识的回避他的眼光,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但她懒得多想,低下头径自啃着红蟳脚。
“谢谢大家,以后还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和鼓励。”译人谦逊微笑着说。
“哪里,总干事太过客气了。”
“来来来,我们再敬总干事一杯。”
众人把握这个难得可以没大没小的机会闹哄着,纷纷灌他酒。
译人好脾气地喝了一杯又一杯,最后则是技巧性地转移话题道:“各位都是咱们农会会计部里的菁英,以后关于帐目的事还得劳烦各位。来,多吃点好菜,这道酒醉红蟳不错,各位如果再不快点吃,只怕都会被琪英吃光了。”
琪英闻言一愣,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所有人顿时笑了出来,甚至还有人嚷着:“对了,琪英也应该敬总干事一杯,就凭他们二十多年的“交情”,这一杯绝对要喝的!”说这话的乃是爱看好戏和凑热闹之徒。
琪英瞪着译人,却被他唇边那朵笑意惹得更加火大。
姓张的,咱们的梁子结得更深了。
她拿起茶杯,微微牵动唇角地说:“恭喜总干事,贺喜总干事,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译人看着她的表情,不禁好笑道:“谢谢。不过如果妳不是咬着牙讲的话,这些话听起来会更令人窝心。”
众人眼睛睁得大大的,文莺在一旁笑吟吟地观看这两个年轻人如何发展。
琪英并没有如大家所预期的出言反驳,反而露出一个甜死人的笑容。
“各位,以我和总干事的“交情”,我应该私底下对他道贺一番,所以请恕我们离席一会儿,我还有好多恭喜的话要跟总干事说。”
就在众人张口结舌发愣的时候,琪英早就拖着高大的译人往空包厢去了。
待关上门之后,她咬牙切齿的问:“姓张的,你以为你在做什么?”
“我才想问妳,妳究竟想对我做什么?”译人笑容满面,好整以暇地斜倚在门边。
“别嘻皮笑脸的,你那一套我从小看到大,早就知道你在搞什么鬼了。”
“哪一套?”他面露无辜的看着她。
“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琪英气呼呼地回答。
“琪英,Youbreakmyheart!”译人捧着心,煞有介事地笑说。
她瞪着他,不为所动,“你别跟我跳英文,我听不懂。”
“妳伤了我的心。”他略带忧郁地看着她。
“哈!哈!很好笑。”她干笑两声。
“妳为什么对我满怀敌意?”
“这句话该是我问你才对。”
“妳也对我好冷淡。”他在心里哀叹一声。
“姓张的,记得我是谁吗?我是刘琪英,唯一不会被你的花言巧语所蒙骗的那个人。”
“妳可知道我在美国天天想妳?”译人语气似真似假地问。
琪英心脏条然狂跳一下,她随即硬生生地按捺下去。
不能看他那双深沉如海的眸子呵!他就是靠着那双眼睛和擅说甜言蜜语的嘴巴迷惑人,她千万不能落人陷阱中。
“真的?你有那么渴望跟我抬杠吗?”她佯装不在意的问。
“琪英,我们一定要这么针锋相对的吗?”译人瞅着她笑,语气里却显得有些莫可奈何。
“这个问题问得好,我也正想这么问你。今晚的菜色那么好,为什么你就偏偏不让我快乐的吃个饱?”她不悦的问。
译人闻言愕然,“我有吗?”
“有。”琪英挥挥手,懒得再跟他争辩了。“算了,我们已经花太多时问在彼此身上,现在我肚子饿得要命,你最好不要再阻止我吃大餐,要不然我当场发讽起来,到时你我都难看。”
他失笑道:“有这么严重?”
“想不想试试?”她挑衅地看着他。
译人连忙遥摇头,“不必了,我们还是赶紧出去吃饭吧,省得让人误会我们在这里做什么坏事呢。”
“是呀,倘若现在有一大羣人贴在外头偷听我们讲话,我也不会感到意外。”
提起这个,两人不约而同地相视苦笑。
小镇上就是这么回事,说好听点是关心,说难听点就是好窥探他人隐私,有些热心过度。
“中国人样样好,就是太不懂得尊重别人的隐私。”译人有感而发的说。
“你在美国一定没有这些困扰吧?”她好奇的问。
“没错,只不过我觉得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当我在美国时想念的全是这些熟悉的人事物,这次回来重新感受这一切,却有种窝心的感觉。”
琪英耸了耸肩,“我没有离乡背井过,所以没有你那种感觉。”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可以这么平心静气地谈论这么久。
“妳该感到庆幸,在家人身边是最温暖的。”译人微笑道。
“这几年你爸爸也挺无聊的,好像除了跟我老爸斗嘴外,就没有其它娱乐或嗜好。”
“娱乐?”译人想了想,笑道:“赚钱算不算是一种娱乐?如果算的话,那他倒不缺乏娱乐。”
琪英不禁噗嗤一笑,“我爸也是。”
乍见她甜美的笑容,一时之间倒教译人有些看呆了。
“嗯,咳,我们出去吧。”他清清喉咙,极为绅士地一摆手。
“谢谢。”琪英脑袋里还兀自停留在方才的笑意中,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异状。
打闭包厢门,音乐和嘈杂的人声再度钻人他们耳里,方才的对谈似乎已经变得遥远而不真实了。
宴席又上了一道新菜,是清蒸石斑鱼,琪英抓起筷子就往鱼身进攻。
没有理会众人好奇的眼光,更没有瞥见译人不经意抛过来的眼神。
第二章
自从译人走马上任之后,农会里所有大小部门的女性职员们,便陷人了一股疯狂的倾慕风潮中。
从办公室里的热力看来,琪英不难想见台北市长马英九先生受民众欢迎的景况。
比起马市长,虽然译人的魅力还无法遍及全市,但他肯定是全欢喜镇和全农会里最受欢迎的最佳男主角。
尽管琪英身处快被数字淹没的会计室里,但她耳旁还是不时会有各种流言窜过来窜过去的。
比方有十几位云英未嫁的女同事,组成一个明争暗斗团,专事争奇斗妍,好吸引译人的注意。
当然,还有那种自命清高或是抱着灰姑娘心态的人,不屑用精心妆点过的外貌招蜂引蝶,她们三不五时地出现在译人会经过的路线上,然后抛给他一个浅浅的微笑就跑,希望用笑容吸引他的目光。
不过最厉害的当属那种勇于示爱的女同事,光是巧克力和亲手织的毛衣、点心,就堆满了他的办公桌,旁边还不忘附上一张小卡片,上头写着自已的芳名。
看来,为了吸引译人的注意,全农会未婚的女性无不卯足了劲。
琪英低头写着会计帐目,眼角余光瞥见几名笑得暧昧的女同事,正在一旁叽叽咕咕地讨论着译人今天的穿著打扮。
“留美硕士就是不同,光看他穿着白衬衫、蓝背心和牛仔裤,就觉得帅劲十足。噢,真是怎么看怎么帅。”其中一妹一脸迷醉地说。
其它人立刻七嘴八舌地加人讨论的行列。
“我今天经过他办公室时,他还抬起头对我微笑。天哪!他笑起来好迷人,牙齿好白,好像广告明星喔!”
“讨厌,妳是不是又借机跑去偷看他了?我就知道妳最喜欢假公济私了。哼!他是我们大家共同的目标,妳怎么可以做出这种偷跑的行为?”
“拜托,总干事喜欢谁是他的自由,妳管得着吗?”
“妳说的是什么话?”
眼看着一场女人的战争就要爆发了,琪英不禁大大叹了口气。
若非她清楚的知道现在是公元一九九九年,而不是古代的话,她还真有点怀疑是不是见到皇帝选妃的情景了呢。
“琪英,妳有什么感想?”文莺突然悄声问道。
“什么?”她有些闪神,没听清楚她的问题。
文莺朝那羣女人聚集的方向努了努嘴,“就是她们呀,听说不只是我们传统部门这边,就连生鲜部门和信用部门里的女职员,都为总干事抢破了头呢!”
“可见得大家生活太无聊了。”琪英没啥兴趣地回了一句。
“话不能这么讲,译人的确是长得人品出众,再加上国外留学回来,还担任“大官”级职位,很难教人看了不心动的。我看全农会就只有妳对他半点兴趣都没有。”文莺取笑道。
她干笑两声,“要我对他有兴趣?再等一百年吧!”
“琪英,其实你们两个看起来真的很速配,为什么偏偏不来电呢?”
“我们刘家跟他们张家好像上辈子曾互倒过会,所以怎么看对方怎么不顺眼,不打起来就该庆幸了,怎么可能来电。”
“我知道妳爸和张桑从小吵到大,小到偷挖番薯,大到抢同一个女朋友,而且他们两个最喜欢互别苗头了,又爱“膨风”,所以会这么吵吵闹闹的自然不稀奇。但是妳和译人不同,你们两个有什么好吵的?”文莺纳闷地问。
“八字不合。”琪英简单地回答。
“统统赖给八字,未免太不负责任了。”文莺不以为然的说。
“要不然我也无法解释。”她侧头想了想,恍然指出,“对了,还有他很白目。”
“这算什么理由?”
“阿姨妳不知道,那是他在你们面前表现得彬彬有礼。我跟妳说,从小到大,他就以激怒我为乐,这种痛苦你们是不会了解的。”说完,琪英还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
文莺闻言,噗嗤一笑,“哪有这么严重?”
“是没这么严重,不过我看也快差不多了,倘若我再不加以制止,只怕今后他会滥用职权来欺压我。”
“他不是这种人,或许他对妳会顽皮一些,但是他的人格……”说到这里,文莺眼睛突然一亮,“很奇怪吔,他为什么对所有人都很有绅士风度,唯独对妳不同?说不定他对妳有特别感觉呢!”
琪英看了她一眼,“阿姨,妳想象力太丰富了。”
“这也说不定。”文莺陷人深思里。
“阿姨,妳想太多了。”琪英摇摇头,将注意力转回面前的报表上,“快点工作吧!”
文莺打量了她半晌,发觉琪英当真对这个话题一点兴趣都没有。
唉,这两个年轻人的事真是令人伤脑筋。
他们两个都是她从小看到大的,他们的幸福和快乐自然也是她关注的焦点之一,假如他们俩可以凑成一对的话,那该有多好?
刘张两家也对立够久了,人家说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他们两家吵闹多时,也该到“合”的时候了吧?
文莺自顾自的想了半天,却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索性不想了。
吃完晚餐,看完八点档连续剧,乡间的静谧夜晚又重复着每日的无聊,单调到就连草丛里的小昆虫都不太认真地吟唱了。
其实也难怪欢喜镇上的居民们会对刘张两家的一举一动如此关切,除了他们财大势大引人注目外,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乡下日子无聊,大伙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张大眼睛、竖直耳朵等流言。
琪英洗完澡,边擦着甫吹干的蓬松秀发走回房间。
“小姐、小姐,老爷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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